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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事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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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弯弯曲曲驶向山区。
一路颠簸。
外面白茫茫的一片,渐渐看不见人烟。
长珺看着外面:“又下雪了。”
司机说:“照这个形式下雪,不知道车子能不能开出来。”
长珺和梁治都缄默。
事出紧急,天气也不放过他们。
越往里开,积雪越是深厚,车子慢的像蜗牛,等抵达目的地,已经是晚上。
因为都是雪,倒仍显现出微微的白。
车子刚停下,就被数十人团团围住。
司机解释说:“听说舒氏派人来,劳工们聚集起来讨说话。”
长珺去开车门,梁治说:“我帮你开。”
显然他怕劳工对长珺不利。
下车的时候,积雪淹没至膝盖。
梁治与长珺彼此扶持着站在雪地里,劳工们一拥而上:“你们是舒氏派来的代表?”
“打算怎么赔偿我们?”
“不给满意的答复我们就把事情闹大!”
七嘴八舌,充满挑衅。
长珺见他们冻得嘴唇发紫,道:“你们每个人都要说话,我该听谁的?有什么事进屋再说。”
她和梁治的大衣上沾满了雪花。
进屋也顾不得抖一抖,劳工们就紧随其后。
长珺说:“你们派一个代表出来说话,这样能够更快地让我了解讯息。”
她本想通过舒同明了解情况,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商量一阵后,有一个男人站出来。
中等个子,黑瘦。
“小姐你好。”他伸出手,见自己一双漆黑的手又惊觉不妥,想缩回手。
长珺已经和他握手:“你好,我是孙长珺。”
这个男人十分震惊,他完全没想到这个干净的女人会跟自己握手:“我……我叫王勃文。”
长珺点头:“我急需了解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王勃文舒口气:“我们都是舒氏地气工程的老公,负责地下的挖采工作,昨天地下疏通管泄露,有七个人遇难。新闻记者来的时候,上头给的说法是与他们毫无干系。我们都是冒着生命危险在做事,一家人的担子也在我们身上,他们七个人走了,那七户家庭怎么办?”
七个人。
长珺的心顿时沉到谷底。
这时有人冲进来,对着这些劳工大嚷:“那你们也不能打的人头破血流,还召开记者会。”
这人长珺认得,是舒同德的助理刘律。
他这句话刚说出口,劳工们就把他围住,揪住衣服要打人。
“住手!”长珺大喝一声,对王勃文说,“你们要解决事情就先冷静下来。”
“非把他打残了不可!”
长珺一脸正色:“我才是来帮你们解决事情的。”
王勃文看着她的眼睛,用手示意:“都停下来。”
刘律:“孙小姐,他们……”
“出去。”
“总经理让我告诉你……”
“出去。”
长珺的耐心已经到极限。
刘律只得面色讪讪离开。
王勃文这才说:“如果这件事没有处理好,就休怪我们这些人不客气!孙小姐千里迢迢赶来,我们也不想冒犯你。”
看着他们一张张脸,愤怒,黝黑,长珺深吸口气:“这是工程师梁治,等他明天去地下勘测情况后,我就会把处理的结果告诉你们。”
见她一脸真挚,一群人都静下来,看着王勃文:“勃文,你怎么说?”
王勃文说:“既然孙小姐这么说,我们就等结果。”
长珺伸出手:“谢谢你信任我。”
“希望你不要让我们失望。”王勃文殷切道,“我们虽然穷,但我们也是人生父母养的。”
不卑不亢,令人肃然起敬。
待他们走后,长珺颓然坐在凳子上,一声叹息。
梁治在她身边坐下来,替她捋了捋肩膀上的湿气:“很晚了,要不要先休息一会?”
他的手掌厚实而温暖。
长珺抬头:“我饿了。”
梁治一愣,两人随即笑起来。
吃的大锅菜,据说是好几样菜统统丢进锅里炖,味道一般,但长珺实在饿极,吃了满满一碗饭。
梁治看着她吃,笑曰:“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你还能吃得这么香。”
长珺给自己倒了一杯烫热的小酒,轻抿一口:“吃饱了才有气力思考做事。”
“你平时一定有很多压力,所以已经习以为常?”
长珺耸了耸肩,不置可否:“相信你应该听说过关于我继承舒氏四分之一家产的事。”
“嗯。”
“我若没有抗压能力,怎么得以生存?”
长珺说得轻描淡写,梁治看了她一眼,不再深问。
她站起来:“吃饱喝足,该休息了。”
梁治也站起来,见她有些站不稳,忙扶住她:“你是不是喝多了?”
长珺歉意一笑:“可能是累了。”
“我送你回房间。”
他闻得到她身上若有若无的清香,不由一怔。
长珺回房后倒床就睡,夜里不时被冻醒。
东北气温零下几十度,屋子里没有暖气,盖了两床厚被子还是冻得直打哆嗦。
她五点钟就醒了。
洗漱好,裹上黑色羊绒大衣,一个人在屋子外面走了一圈。
雪已经停了,路面冰冻,一不小心就要跌跤。
梁治在后面喊:“这里人际罕见,你小心迷路。”
长珺回头一笑:“你醒了?”
梁治也穿着黑色大衣,裹得严严实实,走近来说:“我冷得睡不着觉。”
“我也是。”
这里除了雪,实在没有任何可见物,两人回屋喝了点粥准备找人去事故现场,舒同明等人就来了。
舒同明见到长珺,脸色不大自然:“听你大舅说这一次是你来处理事故,我觉得以你的能力不成问题。”
长珺介绍:“这是工程师梁治。”
舒同明与梁治握手:“因事发之后没有报警,所以还不知道事故引发的原因。”
长珺诧异:“不是说工人们召开了记者会吗?”
舒同明面色讪然:“在我的极力劝阻下,这件事还没有被爆料出来。”
长珺看了他一眼:“如果是技术问题,二舅打算怎么处理?”
舒同明说:“事关我们舒氏企业的生死存亡,你觉得该怎么处理?”
“你问我?出了事情就将难题给我?二舅不觉得可笑吗?”
舒同明不留情面道:“你若不愿意接这个烫手山芋,大可以回去。难道少了你就办不成事了?”
长珺冷冷道:“二舅除了说一些怄气的话,还能做什么?”
“这是你跟我说话的态度吗?”
“公事上,只分对错,不分身份。”长珺铮铮道,“这是外婆在世的时候就训诫我们的。”
“你不就是仗着你外婆疼你多一点吗?”
“你们不就见不得这一点吗?”
“长珺!”梁治拉住她,轻轻道,“事不宜迟,我们先做正事。”
距离事故现场有十几公里路,而且地面很滑,车子根本不能行驶,梁治和长珺是相互扶持着徒步行走的。
一路上他拉着长珺的手,见她神色晦暗,温柔地问:“还好吗?”
长珺摇摇头,轻声道:“我没事,已经习以为常。”
无论在舒家还是在公司,她都被当成一个异类,承受着各种流言蜚语,日子久了自己也成为一种习惯。
心酸与委屈,打落了牙齿往肚里吞。
明知她难受,梁治却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
生平第一次,他承认工程师是一个不善言辞的职业。只是不自觉的握紧长珺的手。
到中午才走了两三公里,他们都挥汗如下,力气都快用完。
停下来歇息之际,长珺喘息:“不知道晚上能不能到那里。”
梁治笑道:“那边如果没有住的地方就得睡在帐篷里。”
“这么冷的天睡帐篷?你以为是在南极探险?”
“生活本就是一场探险。”
“我们加快脚步,争取早点到。”
“我以前是学校运动员,体力还行,你呢?”
“我每天工作十二个小时以上,应该能行。”
两人马不停蹄走了一天,待到夕阳落下时,终于抵达事故现场。
那里一片狼藉,甚至还有打闹过的痕迹,不难猜出工人与舒氏的人必定大动干戈过。
换好工作服,戴上探照灯。
梁治还在说:“其实你可以不用下去,我一个人就可以。”
“我没有幽闭症,可以下去。”
“但是地下跟上面是不同的世界。”
“让我见识一下也好。”
梁治认真道:“到下面后跟着我,一有不适立刻说出来,不要硬撑着。”
“一定。”
地下一片漆黑,多处都被炸得面目全非,两人仅靠头上的探照灯寻觅道路,梁治显然很熟悉这样的环境,遵照指示路标在深邃的地下缓缓摸索前行:“这些地下通管的安装都没问题。”
“那是另有原因?”
他不作回答,问:“害怕吗?”
长珺:“让我想到小时候。”
他拉着她,边走边问:“是怎样的?”
“周围的人给我感觉就是一片漆黑,见不到光明,只有外婆像你这样拉着我走。”
“你有没有看心理医生?”
“医生说我极度缺乏安全感和信任感。”
“这些年来,可有找到安全感和信任感?”
“一直在努力找寻。”
梁治忽然停下来,长珺轻轻撞在他身上:“怎么了?”
他看了看周围,观察甚微,最后指着地上的烟蒂:“我想这就是引发事故的原因。”
“你是说有人抽烟?”
梁治深锁着眉头:“地气工程最害怕的就是发生这种低级错误,往往这些原因最不该犯也最致命。”
“这是常识,应该不会有人故意这样。”
梁治说:“但也有可能他们忙得一时忘乎所以,习惯性地想要抽烟,结果引发事故。虽然这种错误比较罕见,但也不代表没有。”
长珺深吸口气:“这就断定了事故原因?”
梁治摇头:“我会测试每一个可能引发事故的原因,最后再确证。”
长珺用手捂着头:“我很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