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4、第十章 营救(下) ...
-
贺仙告知仇雪,她要去伏牛山。
故而这一路都是往南走。
奔了半日,眼看快到伏牛山,可回头一看,那五人还在发狠地扬鞭追赶。
白马脚程飞快,但太过于惹眼,追兵或有赶不及之时,只需与路人稍加打听,便知他三人的去向。
载着三人一直这么跑着,白马也累了,稍慢下来,那些人就又换了新的马追赶上来。
暗暗发愁之际,正路过一个山头,荒树森森,远远闻得爆竹声响,身后有一支送亲队伍接了新娘,正急着往林深处赶去……
那几人追入平芜之地,直到出了这片茂林草丛,才瞧见马背上仅剩得一人,隐觉不妥,遂分头行事,有两人索性倒回去,循来时路找寻,正当这时,撞见一支送亲队。
一人本想走开,另一人却叫住了他,随后纵马奔至队伍前,喝令:“不许走!”说罢,抽出腰间长剑。众人只好住了脚步。
那媒婆扶着轿,在人堆里一甩帕子,尖声尖气地道:“这位大哥,我们正赶路呢!误了吉时可不好。”
那拦轿的一笑,道:“想走?先把衣服脱了!”另外那人策马上前,问:“你要做什么?”那人回道:“你忘了?门主说同行的还有一个喜欢女扮男装的。”说罢,催促道:“快!男人都把衣服脱了!”
那媒婆急忙用帕子掩面,叫道:“哎哟!这光天化日的,羞死人了!”
送亲队的都是百姓,只好依言顺从,最终,却无一人有异状。
那拦轿的仍不死心,看了看那花轿,喝问:“男人真的只有这些了?轿里的呢?是男人还是女人!”
新郎官忙回道:“女的。”那群轿夫一边穿回衣服,一边议论纷纷,不时瞧那发问的看去,窃笑不止。
那人自知问得太傻,只匆匆揭开帘子,看了眼轿内之人,随后,赶紧与同伴离开。
待他们走远,那媒婆一下子跌坐到地上,边擦着冷汗,叫道:“好险!”那新娘子也掀开门帘子,揭了盖头,见他如此,笑道:“你易了容,他们又不认得我,怕什么。”这假新娘子,正是贺仙。而那媒婆,是沈飞乔装的。
那时在马背上,沈飞见了这送亲队,便灵机一动,要借此瞒天过海,甩下追兵,于是仇雪放下两人后,故意弄出些动静,引他们一路来追。贺、沈二人则跑去与那送亲队的打商量。
两人身上还有不少银子,给他们送上两锭,山野之人,哪见过这么多银子,自然满口答应。
沈飞因脚瘸,本欲坐花轿,可想想,这也太过晦气,宁肯扮作媒婆,用树脂弄了个假鼻贴上,再浓妆艳抹一番,混在送嫁人群中,扶轿而行,贺仙想了想,还是叫人梳了头,换上喜服,扮作新娘子,又随意找了个村民假扮新郎官,匆匆起行。
这一回被人杀个回马枪,贺、沈两人心知走得险,再不敢换回原装,就这么让送亲队往伏牛山方向去。
走了好一段路,远远望见那水边的酒楼,正是“凤来客栈”,见四周已无围观路人,贺仙匆忙下轿,沈飞付上酬金,与花轿队分路而行。
快走到客栈门前,抬头望上去,只见司马追风正拿着酒壶,倚在二楼窗边上,朝他们看来。
司马追风喝了点酒,微醺,直待贺仙叫他一声“师叔”,才跳到楼外,走近看清两人,当即捧腹大笑:“快来看呀!新娘子跟媒婆私奔了!”
楼内就只有掌柜的跟两个伙计,听见叫唤声,均望出门外。沈飞这才揭去假鼻,再将头上插的那朵大红大紫大花一把扔到地上,低声道:“师叔!你别太张扬了,咱们这一路被人追杀呢。”
司马追风虽有点小孩心性,可毕竟混了江湖这么久,见他俩这身打扮,早猜到是有缘故的,敛起笑容训斥:“不好好待在你娘身边,跑出来让人宰,这不叫活该么!”沈飞自己理亏,一时回不上话。司马追风拾起地上那朵花儿,替他插回去,正色道:“别扔,扔了就不像媒婆了,嗯,这模样,估计连你娘都认不出是你。”
沈飞气结。可他又渴又饿,也顾不得这身打扮,随贺仙走入了客栈。
那两个伙计见贺仙长得极美,又与司马追风是熟人,登时争相上前沏茶送点心。又给沈飞递上热毛巾,把脸上的胭脂洗尽。
贺仙急急地进了客栈,本打算将这身喜服换掉——喜服腰间甚窄,无法像沈飞那般,将它套在外头,本来的衣裳便只能搁包袱里——哪知沈飞和她均是两手空空,这才想起包袱落在那“新郎”家中了。
正欲相求司马追风,帮忙找一件替换的衣裳,回头看去,却见他扔了酒壶,手拿一条窄细的布带子,逐寸移动,在门外看得聚精会神。
贺仙微感好奇,凑近一瞧,他手里那扁瘪的小荷包,竟是临走时候端木琴塞给她的。这一路下来她疲于奔命,无暇细究。方才不慎掉落,正巧被司马追风看见了。
此时荷包有些磨损,藏在里头的布带露了些出来,他微觉有异,掏出来一看,才发现上面用针线密密麻麻地绣满小字。
司马追风看了一阵后,问道:“这是蓝啸天夫人给你的?”
贺仙一怔:“你怎知道?”正想取来一观,司马追风却像中了魔怔,将小荷包死死捏在手里,口中默默念着什么,随后,突然一个转身,奔到柱边将马绳解了,上鞍策马而走。贺仙忙追出问:“你要去哪儿?”司马追风道:“我不去神农谷了!”头也没回。
沈飞觉察有异,嘴里叼着包子跑出来,得知这人居然半途扔下他俩,愤愤然道:“你看!我早说这人不牢靠!”大嚼一口包子,“难怪太师父当年不敢将要事托付给他。”说罢,回客栈继续吃。
贺仙暗想:那蓝夫人必是知道了些要紧事,才绣好藏在小荷包里的,可这与他何干?呆了一阵后,也入客栈进食。
沈飞仍忿忿不平,唤那掌柜的过来:“司马追风常来吗?咱这一顿,能不能记在他帐上?”掌柜的笑道:“两位不妨在小店住下,爱吃什么喝什么,但凡小店有的,都可以拿。”经这一说,才得知客栈竟是司马追风开的。
只因他表妹月明,小名凤儿,客栈取了“凤来”之名,也是思念月明、望其早日归来之意。
接着,那掌柜又述说司马追风是如何痴恋她的表妹,像发了狂似的四处寻觅她的踪迹,二十多年来,日复一日地等着。
沈飞一边听,一边悠闲地喝着茶,直到顾星儿一行人将马勒停在客栈门前——早在营救沈飞那时,仇雪便将抹了玄武珠毒汁的帕子给了他,故而顾星儿得以借着小蛇,一路寻来。
望入楼内,顾星儿一眼瞥见身穿喜服的贺仙,定神再看,坐在一旁的可不就是她的宝贝儿子吗!只那一身乔装,几乎认他不出。
正自欣喜,身后一名弟子低声唤道:“师傅!他们又来了……”顾星儿用余光一瞥,随后吩咐手下:“把这些马都拉去喝口水吧。”
这便下马,若无其事的走入客栈内,转身问掌柜要了些干粮。
贺仙早料得顾星儿会找来的,可见她竟似不认得他俩,正疑惑之际,门外走来一队行旅之人,用马拉着好几辆板车,车上载有几只大箱——一个商人,十来个脚夫,还有二三十个小喽罗,眼神均不像普通人。
顾星儿扭转头看出去,忽尔高声说道:“荒郊野地的小客栈,怎的一眨眼就热闹起来了?”门外的人一听,俱各不自然地别开头。
贺仙一听,登时明了,沈飞此时正背对门外,想回头看,被贺仙低声叫住。
顾星儿这一路追踪他俩,没料得自己也被暗暗跟着,这群人像苍蝇似的赶也赶不走,一开始还有心思料理掉几个,之后急着找沈飞,就再没想去理会他们了。哪知在这节骨眼上,又冒了出来——她与这些人交过手,知道个个武功不弱,这会儿跟沈飞相认,根本不是时候,遂不动声色,看可否就此瞒混过去。
这时,那商人打扮的进了客栈,探究般朝贺仙这桌看来,正待要走近之时,掌柜的忽迎将上去,笑问:“客官是要住店还是要打尖?”商人这才止步,回头看,顾星儿冲他一笑,用布包好干粮,抬脚便走。
那商人先时也装模作样地拿出一锭银子,跟掌柜要了一笼馒头,转头见顾星儿出了客栈,喊人备马,见她一走,他也带领手下,匆匆跟上。一个伙计想要去追,被贺仙拦下来。
沈飞蹑手蹑脚到了门边,探出头去看,那商人正巧回头,两相照面,沈飞头上那朵大花突然掉到地上。沈飞垂眼看看花,又猛地抬眼看看他,心叫不好,赶紧把头缩回。等了片刻,没听见有动静,抱着侥幸之心,与贺仙一道再探出头看。
只见脚夫们均停了下来,掀开箱盖,竟从里面取出利剑与长弓!
一人利落地割断板车系在马上的绳索,三人敏捷地上了马,缓缓跟上顾星儿,还有五六个脚夫紧随在后。其余人马紧随那商人,全冲着客栈这处奔来!
贺、沈两人见势不妙,刚跑出客栈来,一骑倏忽而至,已立在门前。马上那人不知打哪儿抽出一条长绳,绳圈凌空甩了几下,就要来套人!
顾星儿远远瞧见,想来相救,可惜被挡了去路,只好领着几名弟子,跟这些人打起来。
别看这些脚夫不起眼,实则个个都有着江湖二流的实力,说到真刀实枪,她可不是对手,只好使些暗镖飞针,放些毒蛇蝎子之类,顶多只能让对方不能近前,那些人一时奈何不了她,可她也奈何不了对方,她们人数太少,无法突围。
趁僵持之际再抬眼看,贺、沈两人早不知跑哪儿去了,想到贺仙中了自己的毒还没解,这回应对起来必定无还手之力,心中又是懊悔又是焦急。
正在这时,余光瞥见一道亮白的影子闪出,马声嘶鸣,顾星儿看向马背上的人,大喜过望。
却说贺仙和沈飞,被那商人逼入山中,眼看就要被套住了。
贺仙见势不妙,奋力凌空而起,如一只大鹰倏然飞入林中,不一会儿,体内的寒气便发作起来。寒毒一次比一次厉害,,全身上下像被铁锤猛击一般,剧痛难忍,昏昏沉沉之间,在一棵高耸的松树上搁下沈飞,自己往上方枝头甫一坐定,便想强自运功抵抗,却引得毒性越发剧烈,最后昏了过去。
那商人打扮的,策马直追,到一处山脚下,密林草丛之外,是一片空旷的石泥沙地,只有几株杂树和一棵青松,而贺、沈两人,就停在松树高处的枝头上。
他观察了好半天,见毫无动静,立马吹哨子发出号令。倾之,五六个弓箭手奔至,在距树两丈开外,成“一”字形排开,拉满弓,对准树上的沈飞。余人也随之而来,走出乱丛,在弓箭队身后止步。
那商人朝树上喊:“不想被射成刺猬,就给我下来!”沈飞大嚷:“别!我……我下不了!”忙拉了一拉贺仙的腿,见她没动静,这才知她已昏迷不醒。
底下的又高喊:“一……二……”沈飞急得满头冒汗,豁出去道:“你们放箭吧!我要死了,谁也甭指望知道邪吟的下落!就等着蓝啸天把你们剁剁剁!统统给小爷我当陪葬!”
这群到底是不是蓝啸天手下的人?他也是瞎猜的。
那商人听罢,果真就让弓箭手歇了。沈飞见那排泛着寒光的箭头改往地上指,方舒了口气。
然而他们却看出些端倪,会轻功的那名女子一声不吭,软趴趴地靠在树上。
商议过后,打了一个信号弹上天。
等了一小会儿,见树上仍无动静,便派了一个喽罗,迅速走到树下,掏出铁勾,系在绳头上,这便要往树上爬。
沈飞见了,只得强自镇定,喊下去:“你们就爬吧,爬得差不多了咱们就走,顺便给你们一脚,让你们摔成泥浆!”说罢,勉强大笑数声。
那人刚爬了一小截,闻得此言,有些犹豫。商人大笑,道:“你不必装了,她分明是受了伤,要不你们怎么不走?”沈飞武功不像话,吵架顶嘴可是一流的功夫,当即应道:“你懂个屁!轻功越厉害耗去的内力就越多,她轻功这么好,自然得休息,你们要不信就上来呗,哈哈……哈哈哈……”
这树少说也有三四丈高,可转眼间那人已爬了近一半,沈飞见他离自己越来越近,又无计可施,手脚都在发抖,可也得继续强装下去,边骂边笑,眼见那人快碰到脚了,吓得赶紧缩起,闭上双眼,放声大叫:“救命啊!有哪一路神仙在附近的快来打救小爷我吧!”
随队而来的几匹马,突然不安地嘶鸣了两声。不远处,茂密的长草丛内,沙沙作响。倾刻,一匹马白亮如雪,载着两人飞窜而出,坐在马背上的正是任离云和仇雪。
且说任离云这一路赶来,跑得连马都累趴了,幸好这时已在客栈附近,可他不识路,正欲走入一农户家中打听,不想竟遇上他的白马,仇雪也正从农户家出来。
两人遂同骑一骑,火速赶至。
贺仙飞往何处,他们本来不知,也是亏得那信号弹发得及时。
白马如风般疾驰,还没到步,群马已然惊慌四散。
任、仇二人早望见有弓箭手,不待马停便一跃而下,任离云奔到其中一名弓箭手身后,手把手,将爬树那人射下,那人自高处跌落,登时气绝身亡。那弓箭手呆呆地拿着没了箭的弓,还没缓过神,就被一脚踢晕在地上。
其余的弓箭手,也没有拉弓瞄准的机会,眨眼间就被仇雪一刀一个,当场毙命。
商人与那群小喽罗见这两人捷如豹,势若猛虎,如入无人之境,吓得直往后退,仇雪却没打算放过他们。鲜血不及染刀,招招凌厉狠辣,弹指间,料理了大半。只剩得几个护着那商人,一路后撤。
任离云知道仇雪能应付,早早奔到树下,一看才知,贺仙晕了过去。沈飞见他来了,欲从树上跳下,刚站起,树枝立断,所幸他紧抱树干,一路滑下,到最后,总算平安到地,可那件媒婆衣裳已被磨得面目全非。
任离云只顾看他,没顾上树顶的贺仙,此时再瞧她,已是摇摇欲坠,他正准备上前接稳,却听仇雪在背后大喊:“当心!”她方才追上那商人,将他与那几个手下料理后,即刻跑回,哪知竟看到这样一幕——
之前被任离云踢晕在地的那名弓箭手,竟醒了过来,摇摇晃晃地站起,从箭兜内取出一弓,正对准了任离云!
沈飞此时站在远一些的杂树下,只顾脱他那件破衣裳,听见喊声,一看,想推开任离云,却已来不及了。
任离云此时虽知,箭头对准了他的后背,可贺仙已从树上坠落。
他一步未移。心里想道:这回恐怕要硬受这一箭。
把人稳稳接入了怀中,那支箭却没有如预期那般射来。
回头看,那弓箭手自己扑倒在地上,已然气绝。方才只是回光返照。
三人不禁一笑,捏了一把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