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5、第十一章 迷障 ...


  •   仇雪见贺仙昏迷不醒,欲以内力压制毒性,任离云阻止:“使不得,此前已合我二人之力,勉强镇住,眼下这法子不能再用。”仇雪亦觉有理,忙道:“那快回去找顾教主,这毒只有她能解。”沈飞此时才得知贺仙中毒的来龙去脉,气得跳脚:“她是要坑死我呢!我这就找她算帐去!”

      任离云把贺仙抱上马,沿着原路走回。白马却不像往时那般勤快,迈开蹄子走了两步,停了下来。仇雪见状,道:“许是累了,方才它一直在跑。”

      任离云抚着马头,在它耳边说了几句,白马才缓步向行。

      走过一段密密丛丛的树林,拔开茂盛的杂草,来到了一个乱石堆前,石块千奇百怪,夹缝间藤木丛生,旁有一条石磴小道。白马正想往上走,被任离云唤止,问仇雪:“来时有这一处吗?”仇雪这才警觉,摇了摇头,望向远处,尽是白蒙蒙的雾气,根本辨不明方向。疑惑道:“刚才明明没有那么多雾气的。”

      踌躇间,忽听得东南方向的藤木丛之后,隐隐传来打斗之声,三人心中一喜,立马前往。白马却落在众人之后,时走时停。

      眼前一片迷漫冥蒙,白雾愈发浓重,只能循声而往。穿行许久,雾气变得飘飘渺渺,逐渐稀薄,可前方轰轰闹闹的吵杂声却突然消失了,任离云疾步往前,彻底摆脱了雾地,一只脚却突然踏了空,急忙收回,朝下看去,这才惊见,自己居然置身于万仞高崖之巅!

      抬眼望向前方,顿觉眼界开阔,远处群山连绵,山峰状若锯齿。

      仇雪和沈飞赶至,也吓了一跳,慌忙刹住脚步,生怕跌落崖底。

      三人游目四顾,浓雾之外的落脚处,仅有这巴掌大的地方,要有大批人马在此打斗,绝无可能。

      仇雪道:“咱们恐是着了别人道了。为今之计,只能随这马儿走。”任离云点头赞同:“这时候,阿雪最机灵。”

      仇雪乍一听,以为在夸赞自己,及后冷静再想,问道:“你这白马叫什么名儿?”任离云道:“阿雪。”

      白马误以为他在叫唤自己,上前来蹭了一蹭,任离云笑着抚摸它的脸颊。

      仇雪看着这一幕,登时气闷不已。只是眼前境遇不妙,暂不与他计较。

      白马在雾林中疾行,也不晓得过了多久,才依稀听见水声,雾气变薄,退至身后,终可见青天白云。

      陡坡之上,泻下一条极宽的瀑布,注入碧青潭水中,沿岸黄草红叶,白鸟鸣声不绝,宛若仙境。

      沈飞走了这半日,又累又渴,见潭水清亮,猛喝了几口后,躺在潭边歇息。见白马甩着尾巴,也走到潭边来饮水,忍不住说道:“再怎么聪明,也不过是匹马,依我看,不如找一找附近的人家,问明路向,这才是正经。”

      任离云环顾四周,景致虽美,却无人迹,不由暗暗焦急。瞧了眼贺仙那件红衫衫的喜服,又转头望向在潭边装水的仇雪,见她穿了件灰紫色斗篷,簇新的。走到她身后,道:“把你的斗篷给我。”

      仇雪暗想:果真是个山寨大王,一件斗篷也要来抢。转头斜他一眼:“不给。”看着在旁饮水的白马,忽醒起与它同名之事,“除非……你把它的名儿改了。”指了指白马。

      任离云道:“好好的,为何要改?”他素来喜居深山,偶尔出外,也必有缘故,这回也是闻得“箫琴二仙”之一的端木琴在嵩山举办琴艺比试,才慕名前往。他对江湖之事甚少关心,只偶尔听人提过“白骑”这名号——江湖上这些乱七八糟的名号,他能记住就不错了,哪管这些人姓甚名谁。

      仇雪大眼一瞪:“它重了我的名儿!”心道:这人果真是活在深山老林之中吗!又愤愤不满地报上姓名:“我叫仇雪。”任离云这才恍悟,随即一笑:“就这么说定了!”

      转身走向白马,就如同低声与人言谈,什么要把斗篷给他,衣服太过显眼,说了好一阵,仇雪听不太清,就见那马鼻孔一哼,调转身,将尾巴甩到他脸上。

      她忍不住偷偷一笑,将水囊盖好,再回头看,只见白马侧身倾斜,将背上的贺仙甩还给任离云,之后撒开蹄子朝远方奔去,不管身后的任离云怎么叫唤,都不肯再回来。

      沈飞听见蹄声响,睁眼一瞧,忙问:“哎?它这是怎么了?”任离云无奈道:“它生气了。”仇雪暗暗称奇:马也这么会使性子。

      任离云把贺仙轻轻放到一块板状大石上,回头与仇雪道:“我让它改名,它不肯……那怎么办?”仇雪心道:什么怎么办?及后才明白那意思。

      见他对自己这件斗篷如此执着,只觉有趣。坡边树底下正掉了一地枯枝,她想了一想,走去捡了两根拇指般粗、两三尺长的,与任离云道:“你我用这枝条决一胜负,赢了,斗篷是你的。倘若是输了……”

      任离云断道:“我不会输。”上前拿过一根长枝。

      沈飞见远处有热闹可瞧,伸个懒腰,坐起观战。

      原来仇雪对任离云的剑术倾慕不已,见他挥起剑来潇洒飘逸,如行云流水,任意所至,即便有再强的敌手在眼前,也是游刃有余,自己的与之相较,丑陋又功利——她练的一向是杀人之术,只崇尚快与猛,从未见过这般如风如舞,又能制敌取胜的路数。

      只可惜两人从未交过手。这回她终于找着了机会。

      比试之初,仇雪步步相逼,每回似乎都能让任离云败下去,可往往只差一步,到将败之时,任离云总能将险情化去。

      仇雪招招凌厉,表面看似占尽上风,实则却像打在棉花上,白使了力气。直过了二、三十招,任离云忽停下来,道:“十招之内,我必取你咽喉,现在认输,咱们都省事儿。”

      仇雪被这话激得大怒,紧紧握着枝条,欲朝他刺去,不料任离云先发制人,先一步朝她咽喉刺来,她急忙后退,接了数招,只觉任离云换了个人似的,她每出一招,都会被提前洞悉,一晃八招过去,任离云似有些急了,对准其下巴直刺,仇雪早有防备,心中暗想: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得手。

      怎料这是一个虚招,枝条直抵她心门。

      任、仇二人过招,沈飞强打精神,如今远远瞧见胜负已分,觉得没劲,又躺了回去。

      仇雪低头看了眼,冷静一想,彻底明白到,自己败在何处,有些不服,挥手打落那枝条道:“你真狡猾!”

      任离云一笑:“‘兵不厌诈’,‘攻心为上’,也不新鲜了。”他以话激怒仇雪,让她破绽增多,自乱阵脚,又扬言要刺她的咽喉,令她疏于防备,这才得以险胜。他也知仇雪刀法厉害,说用十招制胜,不过造造声势,实则一点把握都没有。

      任离云将长枝扔走,收敛笑容,道:“言语会骗人,招式却不会……”仇雪原以为他要像那些老师傅一般训诫自己,却听他话锋猛然一转:“你是蓝啸天的人。”

      仇雪睁大眼,震惊地看着他,随后悄然将手移至刀柄。

      任离云将仇雪的身份一语说破,却没想过如何收场,方才与她过了数十招,他突然发现,那出招的弱点,与蓝啸天和那群蒙面人,如出一辙。毫无疑问,他们的刀剑棍枪之法均脱胎于狼谷的武功,虽然各自都以别派武功极力掩饰,却逃不过他的双眼。

      仇雪不知他是如何识破的,也不欲辩白,问道:“你打算如何处置我?”

      任离云见她眼中尽是敌意,不禁有些懊恼。事已至此,他也不知该如何收场,惟有提防她突如其来的攻击。

      眼看一场生死之搏蓄势待发。

      仇雪却忽然解下腰间大刀,扔到地上。微抬起下巴,道:“能死在你手上,我也无憾了。”缓缓闭上双眼。却听任离云道:“收回你的刀吧。”

      仇雪颇感意外,睁开眼,凄然一笑:“你不杀我?出去以后,总有人会把我杀了。之前相救沈公子,我虽蒙着脸,可蓝啸天必能认出是我,他一定不会轻易放过我,或许会放出风声去,说我是个奸细,玄冥宫那么多的眼线,我能逃得过吗?”

      任离云听罢,默然片刻后,相问道:“你明知会让自己落得如此境地,却为何肯去相救沈飞?就因为贺仙救过你一命吗?”

      仇雪望向远处石上的贺仙,回道:“是,也不全是。贺姑娘明知毒发这么痛苦,还愿意来救我,我自然感激……看着她和沈公子,感情亲厚,我是羡慕,我的亲人会为了救我而忘了自己安危吗?不会的。在他们眼中,我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

      任离云素有怜香惜玉之心,听罢,不免动容,劝道:“你不必死。跟我们一起去神农谷吧。我不会对外人说,贺仙心地善良,日后即便知道了,也决不会怪罪于你。”

      仇雪不相信会有这等好事,她所认识的人中,多半是利益至上,谁肯做这种对自己没有一丝好处的亏本买卖,除非……这便开口问道:“有什么条件?你直说。”

      任离云忽觉这仇雪爽直又要强的模样,与贺仙有几分相像……不禁温和一笑,回道:“我的马不改名儿。还有,斗篷给我。”

      仇雪一愣,解下斗篷递给他,任离云才发现她穿的白衣上尽是血迹,没了这件斗篷遮挡,有些骇人。略一犹豫,解下自己的,递给她:“要吗?”

      仇雪接过,看了他一眼:穿的是银白色锦衣,襟领袖口均有豹纹滚边,颇显华贵。将斗篷披在身上,仍有余温,只是有些过长了。心里想着,用刀把长出来的一截割去便可。

      拾回大刀,系回到腰间。一抬眼,人不见了。

      寻觅到任离云的身影,只见他轻手轻脚地扶起贺仙,替她系上斗篷,大小正合身。

      她远远望着这一幕,心底涌起一阵莫名的暖意。

      这时,山坡上突然有人直冲而下,只见他身下骑着一物,一路疯跑而来,口里大喊道:“快快躲开!”眼看就要撞上沈飞了!

      在紧急之时,那人拼尽全力,双手一扭,终令那物掉转了头,“砰”地一声,掉入深潭内,这才消停,而那人幸好早早被抛落在坡脚的草丛上,不然非跌入潭中不可。

      直待那物浮上水面,三人这才瞧真,乱冲乱撞的竟是只木头做的小山羊,惊异不已。

      仇雪见那人是个老者,跌倒在地,挣扎着要站起,这便走去搀扶,道:“大爷,摔着了吧?住在哪儿?我送您回去。”老人连连点头称谢。

      沈飞则替他捞回那只失控的木山羊,一路走一路瞧,越发觉得这东西不简单,问道:“大爷,这山羊是你做的吗?”也上来扶着他。老人一笑,点头,复又摇头一叹:“做得不好。”任离云背着贺仙走上前,忽开口道:“我听一个朋友说过,鲁班的后人住在伏牛山。”

      老人看向任离云,有些诧异:“你那位朋友……当真有见识。你们就叫我鲁阿伯罢。”又问:“孩子,你们怎会进伏牛山来?”忽抬头看看四周,警惕地一阵张望,竖耳倾听,惟闻鸟兽之声。随即轻咳一声,低语道:“伏牛山这儿,不是个好地方。待会儿到我家歇一歇,慢慢儿跟你们说……”

      三人见他如此,一凛,均是心领神会。

      翻过两处矮坡,走入一片蓊郁竹林,未几,望见一座别致竹楼,楼高三层,鲁氏指过去,告诉众人,那是他家。

      行至门前,见有人身披长袍,立于门外,背转身,纹丝不动,沈飞只觉古怪,缓步凑近前看他,那人突就警觉地滑向门前,两手张开,挡在入口处。沈飞看他从袖口里露出的手掌,才知是个木偶人,禁不住赞叹:“真是巧夺天工啊!真像!”伸手去摸了一下。

      孰知那木人偶突然张臂将他抱住,两只手逐截变长,直到将他整个身子困住,沈飞赶紧求饶。仇雪微惊,只恐这人偶有所企图,忙过来要将它拉走,却丝毫动弹不得。

      鲁阿伯笑道:“别怕,等我教训它。”拿起屋外放的长棍,有节奏地轻敲那木偶头部,不多时,手臂又逐截缩短、松开,退归原位,让出道来,随后转身,朝众人鞠了个躬。

      任离云一眼认出,这是奇门遁甲之术。

      想他幼年时候,喜欢舞刀弄剑,惜乎无人切磋,他爹用铁具造了几只铁人偶跟他喂招,人偶招数均按他外祖父独孤羽写的一本秘笈所载——这书汇集了天下各种刀剑棍棒枪之术,如何摆阵,如何破招,如何出奇制胜,统统都用人偶做,他老爹则在一旁操纵。

      铁人偶不会受伤,也不会疲累,到如今,依旧是他最厉害的“敌手”。

      且说鲁阿伯,一进屋就喊了人,可过了好一阵,才有人答应。

      楼上下来一个十三、四岁的青衣小姑娘,颈上戴了个银项圈,中有铃铛一只,边走边“铛铛”作响。见了鲁阿伯,冲他喊了声“爷爷”。

      鲁阿伯一愣,极不自然地应了她一声。

      那女孩儿见了众人,也不怕生,天真烂漫地冲他们一笑,问鲁阿伯:“今天怎来了这么多客人?”鲁阿伯支支吾吾:“哦他们……他们……”望向众人。

      仇雪警觉地瞧了瞧这爷孙俩,说道:“我们迷路了,想问问出山的路怎么走。”女孩儿立马说:“沿那黑龙潭的瀑水溯源而上,自会找到出山的路。”

      再问才知,他们刚才歇息之处,正是黑龙潭。

      沈飞上前悄声问:“鲁阿伯,你方才说,伏牛山不是个好地方,这是何意?”小女孩抢先应道:“你们可知,这儿是天易门的地界?”

      仇雪大惊,沈飞摇头,任离云不语。

      女孩又接着道:“你们这些山外人恐怕不知,天易门手段可厉害了,能把人困死在山中,给他们为奴为婢,一辈子也别指望能出去。”走出门看了眼,“如今天色尚早,你们还是赶紧走罢。”

      沈飞称谢一句,夺门而出,任离云拱手与鲁阿伯道:“晚辈改日再来登门拜访。”鲁阿伯欲言又止,想送他们出门,却被那女孩拉回,仇雪看在眼里,只觉怪异。一路走,一路回头。

      直等到出了幽静的竹林子,仇雪方说道:“他们的话未必可信。”任离云道:“鲁阿伯是个老实人,不会说谎;他孙女的话也没错,天易门的确藏于伏牛山中。”仇雪看向他:“原来你也知道。”沈飞在前方一阵催促:“喂你们俩,能不能走快一些呀!”

      三人依言而行,尚未到瀑水之源,就见着一个石碑,上刻有“出口”二字,异常醒目。仇雪这才略略安心。

      “呵呵,改日再来登门?他还真以为自己能出去呢。”女孩儿嘴角露出狞笑。望向刚从二楼下来的鲁阿伯:“多亏有你,省去我不少功夫。”将颈上的银项圈摘下,掷到他脚边,“还你。”

      鲁阿伯正抱着受惊的孙儿,边哄边拾起银项圈,戴回孙儿脖子上。小男孩听见熟悉的铃铛响,才稍稍止住哭泣。

      鲁氏方才一直不敢说出实话,此时见任离云三人早已远去,急道:“你……你为何给他们指一条死路!”

      女孩嘿地一声冷笑,翘腿坐在椅上,道:“北山一带来了许多江湖人,就是为了追捕他们几个,我一时好奇,跟去瞧瞧热闹,听见那瘸腿的说,他知道邪吟的下落……你说,我能轻易放过他们吗?”

      她本来布下疑阵引了他们入迷障林,正欲伺机一网成擒,哪知有白马引路,眼见他们走出迷障,正气得跺脚,却望见他们扶鲁阿伯朝返家方向而去,遂抢先一步,跑入鲁氏家中,抢了他亲孙儿的项圈,以作要胁……

      那女孩原是轩辕蛛衣麾下的使者,此时蛛衣不在,她不必上报,直接可以拿下沈飞,逼问出邪吟的下落。

      洋洋自得与鲁氏说罢,便匆匆出门去,意欲上山收网。

      哪知走没两步,突然手脚发麻,脑中渐渐昏沉起来,不消片刻,晕倒在地上。

      鲁氏也觉惊奇,抱着孙子跑出来瞧看,听见木人偶旁边有动静,才发现那儿不知何时立了一块大石头,那石头忽变得极软,随后现出一个大活人——这人原是用了一块布将身子包裹,布料如硬石的色泽纹路,乍一看,可分辨不清。

      只见那人着深色紫衣,手持木棍,背上背负一物,朝他走来,双眸睛光灿然,打量他一阵后,问道:“前辈可是姓鲁?”鲁氏点点头。

      随后,那人从衣内掏出一张纸,展开,递给了他。

      鲁氏一见纸上那鲜红的印章,喜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