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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   “你这些日子太过操劳了些,所以我想着我们一同去也好,正算是散散心了。”定定望着他的眼中写满了期待。

      见他点头,身前的人翘起嘴角笑,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些闲话,多是街边巷口听来的趣事,与己无关,却也正好消磨时间。

      “西街包子铺的那个刘家小女儿越长越俊俏了,比前两年好看了不少,前些时候嫁给了南街卖茶的朱家小儿子,倒是挺般配的一对。新婚的小两口羞羞怯怯站在一起卖茶,羡煞了不少还未成亲的小儿女。”

      “巷口卖饼的曹婆婆家前日新添了个孙子,曹婆婆儿媳娶回家数十年了总没动静,天天上庙烧香,如今可算是如了愿了,喜得曹婆婆见人就往手里塞东西,我倒白得了她好几个红鸡蛋了。”

      “百花楼的碧云早些日子同着一个书生悄悄走了,平素见她柔柔顺顺的一个姑娘,谁料竟有这般的担当!临走还偷偷带走了百花婆婆不少银钱,把个百花婆婆心疼的好几日不搽粉不梳妆,站在门前叉着腰喊得哭天抢地的。”

      “东巷李家的那个公子新娶了个娘子,提亲时听说那姑娘不但生得好,性子又温顺,还知书达理,十里八街的姑娘小姐就她是个尖儿,李家老爷听了忙下了聘礼择了吉日娶过家门,哪想到娶回家了才知竟是个夜叉般的人,气得李家老爷颜面也不要了,带着家人要去砸了媒婆的家。”

      ……

      “这些日子倒没在宁王府里见着子翊,听简文的话似是他早便进京了,府里的下人悄悄对我说他先借住在廉王府里,也不知真假……”

      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陆子翊,子翊,可不是那次廉王醉了喊得正是这两个字,难怪从年后便瞧着廉王气色好了不少。

      前些日子为忙寿辰,大理寺的案子积下了不少,又连着忙了几日才把案上堆得小山似的折子看看差不多,看看时间已是近了申正,合了手中的折子放在右侧,伸手去左边拿时才发现已是最后一个,想了想还是翻开了来。

      却是从刑部移送来的,不免有些诧异,既是从刑部送来的便该是地方死刑案件,怎麼都不曾听谁说起过。带着疑惑细细看下去,参的是扬州同知受贿一事,下面虽有刑部的印却无批词。正要叫主簿来,却瞥到折子中缝似是有字,举起来仔细辨了,是个“宁”字,淡淡的小字似一抹墨痕,若不细看定不会看出。

      从头又看下来,忽想起前些年时似是听谁说过方亮原籍便是扬州。低头想了片刻,合了折子放仍旧在左侧,又从右侧拿过几份压在上面,收了桌上的笔墨,从侧门出了大理寺。

      天色还早,街上行人未尽,不时便能听得阵阵高亢的叫卖声:“——公子,来看看这个,是个好玩艺呢,担保您买了不后悔!——”

      “哎,这位姑娘别走,咱这里可是新制的脂粉,轻白红香,摊上也容易匀净,还能润泽肌肤,姑娘您要是要我便折了本便宜卖给你算了……”

      “……嗨,这不是王公子么,您瞧我这里特意给您留得珠花,是仿得里头的新样式呢,送给如夫人可不是正好,保证您呐……嘿嘿……”

      ……

      也有静静地做着生意的,角落中支了铺子,摆上几张素净的小桌并着几张长条的凳子,走到摊前唤上一声,便有头发花白的婆婆端上一碗冒着热气的熬鸡丝粉,撒上些葱末,浓浓的鸡汤中漂几片翠绿的青菜,映着雪白的粉煞是好看,只看上一眼便已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拿筷子挑上几根粉,送入口中,细滑却不失质感,绵软中又蕴着劲道,撇一匙汤,未入口鼻端已是浓郁的鲜香,啜上一口,舌尖的触感厚重而无半点油腻,等到吃完起身,口齿间绵绵的香中又带些花的清新,恰冲淡了口中的咸味。

      要走时,抬头恰能看到收了钱的婆婆端上一碗茶递给炉边的老伯,手中素白的手巾细致地抹去他额头的汗珠,老伯便放了手中的蒲扇,枯瘦的手轻轻柔柔将面前人鬓边垂下的发抿到耳后,满眼柔情。

      再走几步,回头仍能看到那两张同样历满风霜的脸上皆是挂着笑,纵横的皱纹间写着的分明是安详的满足。心头有什么一闪而过,眼前尽是家中那人的容颜。

      迷眼的碧草乱花中他咧开唇露出白玉般的齿笑,“阿煊,只要有七哥在,你要的七哥定然会给!”

      黑暗的城外,他揽了他在怀中,低沈而坚定地道,“阿煊莫怕,有七哥在!”于是那些恐惧便远远地抛开了。

      满池的莲花外,他静静地伏在他膝头,“阿煊怎能一直陪在七哥身边?!”

      浓重的夜色里,他站在府门外挑着灯看他遥遥走来,唇上便染了笑,“今日怎麼回来这麼晚?”

      一幕幕,一声声,流水般划过心头。梁毓玩笑的话又响过,“若你二人不是兄弟,再有一个生为女子,配成一对竟是天造地设的一双人呢!”

      “公子您回来了,正厅有人正等着您呢。”难得茗书一改往日风风火火的动作,站在他身边低声说。

      看着他的样子好奇道:“是什麼人?”

      “小的也不知道,以前没有见过,”思索了一下,小心地猜测,“不过瞧他的样子倒像是个做官的。”

      不禁为他的话笑:“做官还有像与不像?”

      “当然是有的,不过做官的也分着几种,有铁面无私,不讲人情的,每日板着脸一看就知道了,还有些靠着祖宗得个散官,散漫度日的,百花楼里多的是呢,还有那一起子整日想着升官发财的,见着官儿比自己大的就巴结的,还有像您这样风姿隽永,清通雅正……”

      “这些话你从哪里编来的?”自家的人自己还能不知道,以着茗书只识过几个字的学问,竟能说出“风姿隽永,清通雅正”的话来,这几个字摆在他面前莫说是什么意思,能认得全了便是不错了。

      “嘿嘿……”被识穿了的茗书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红着脸笑,“也不全是编的,前头那些话是从那戏本子上听来的,后面那些个文词儿是外头些书生秀才们说公子的,我虽然不大通,想着也是好词,要不然我学给七公子听时他也不会那么高兴,连我不小心撕坏了他的书都没罚我。”

      站在门口瞧见堂上正捧着茶坐着的人,忍不住笑,这身打扮若是看不出是个当官的也只好当作是白生了一双眼睛,这个茗书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

      听见脚步声,那人忙站起来转过身拱手:“苏大人,下官不请自来,多有叨扰,万望苏大人海涵。”

      “罗大人?!”面前的人着着靛青的官袍,正是前几天在寿宴上见着的罗隐,只是几日不见瘦的有些过分了,肥大的官袍像是挂在身上,瞧着神色也是憔悴了不少,此刻脸上也尽是不安,不免诧异,“罗大人有何事?”

      “这……”犹豫了一下,才要出口。

      “这位大人您请用茶!”门边的茗书几步跑过来,提起桌上的壶就往杯中灌,杯中本就满着的水立即溢了出来,惊得罗隐一抖,一杯茶一滴不剩地全倒在官服上。茗书扯着袖子就他身上去抹,一边还道,“这位大人真是对不住!”

      罗隐一张脸说不出是什么神情,挡着茗书的手,半晌红着脸憋出一句:“不碍事的。”

      “茗书!”声音虽还温和已是比素日多了几分难见的严肃,平日里茗书虽也总是毛手毛脚,客人面前却断不会如此无礼,何况来了客人端水倒茶的事原该玉砚来做,若说方才觉得他有些不对是多心,此刻已能断定了。示意他去拿了帕子,递给罗隐,“家中人手脚粗笨,罗大人见笑了,还请罗大人莫放在心上。”

      “不,不,是下官冒然来拜见,是下官不妥……”

      “罗大人有事不妨慢慢说。”罗隐虽品阶比他低,却是工部的人,并不归他管,即便是有事相求又何至突然谦卑如此。

      罗隐喝了口茶,沉默了片刻,神情恢复了几分:“前些日子下官在云南那边得了几竿上好的稀有竹子,听人说苏大人喜爱竹子,便叫人拿了几盆来,现在后面园子里放着,苏大人去瞧瞧怎样?”

      苏煊端了手边的杯,放在唇边吹开浮着的茶末笑:“罗大人费心了,只是不知我喜爱竹子的事不知罗大人在何处听得的,想必是听差了,有劳罗大人送竹子来少不得又要累大人带回去了。”

      “这……苏大人——”

      “阿煊,你来瞧这幅画画得可好?”内堂中跑来的人只穿着青衫布鞋,似一个俊俏的书童,站在他身侧将手中一卷画递给他。

      座上的罗隐愣了一下:“这位是……”

      “在下苏焓,罗大人有礼了。”挑着眉笑得得意,满意地看着对面那人一张嘴张得能塞下颗鸡蛋。一偏头看到身边的人正含笑看着自己,眉眼无奈却又纵容,轻轻缓缓一声带笑的“七哥——”尽是洞察一切的睿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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