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妖.琼兮如华》公子苏虞

5、怒火焚身

　　可见我是多么记仇的一个人，而且最见不得别人骗我，但这只狐狸却骗我说认识我。

　　但师父跟段千银不同，师父会让着我，段千银则不会。转念一想，段千银这狐狸其实也没多大本事，我才用了半瓶原形毕露粉，他就现了原形，可见狐狸的法力实在比我好不到哪里去，斗法我还是有胜算的，于是坚定信心，大着胆子走上去。

　　我蹲蹲下身，指了指他胸口，吞口水说：“你内丹不错。”须知内丹是承载妖精尽数修为的宝贝，因为要命的紧，倘若丢了，轻则打回原形重新修炼，重则魂飞湮灭，所以我们妖精一般都会藏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如今他的修为暂且被我的药粉控制住，我才得缘一见他胸口艳红的内丹。

　　他挑眉，隔着笼子，一双碧色的眼睛悠悠望我：“所以呢？”

　　我笑嘻嘻地上前一步：“所以不如你将它给我，今天下午弹琴的事，咋俩就一笔勾销，从此大路朝天各走半边，怎么样？”

　　他眯起眼睛：“倘若我不答应呢？”

　　我说：“这样不好吧……”

　　我有点弄不懂段千银这厮，都变成狐狸脸蛋狐狸嘴了，咋表情还那么丰富，刚想探个究竟，他白我一眼，前肢一收干脆直接趴在地上闭了眼睛睡觉，完全无视我。我顿感无语，只差没有掀笼子：“你还有心思睡大觉，就这么笃定我不会杀了你炖肉汤？”

　　他耷拉的眼皮动了动，也不说话。虽然我一直在告诫自己要隐忍，但此狐明显从一开始就在挑战我的极限，真是叔叔可以忍婶婶不能忍。太阳穴中的青筋跳动，我眯着眼睛绕到他身后，捋起袖子捉他的尾巴。

　　只感觉手被重重一扯，狐狸背部一弓，浑身银毛倒竖，仿佛日光和暖下的闪亮银针。脊背后面是白绒绒的尾巴，喜感的紧。师父华濒曾送给我一条狐狸尾巴，据说是某位隐匿无踪的狐仙留下的，倒是有几分相似。

　　于是兴高采烈地伸手去摸他的尾巴，大约是碰到他的雷点，他立即亮出爪子，愤怒地将我望着，可惜他爪子早就被有先见之明的我捆住了。不知道为什么，他越这样，我越开心……我果然恶趣味，遂愈加得寸进尺对其上下其手。突然手中生异，我靠近一看，这才注意到两条毛茸茸的尾巴，因为靠的太近，不容易看出来，惊诧道，“咦，你怎么会有两条尾巴，难道……你是三尾狐？”

　　师父万里妖娆曾告诉我，狐狸分两种，一种只有一条尾巴，深山里到处都是，不足为奇，另一种便是三尾狐，是难得一见的品种，至于其它九尾狐神马的都是浮云，只是世人谣传而已，因为拥有九条尾巴的狐狸，它觉得上天对他实在太好，昂天笑了九声，乐死了。

　　狐狸看我对他动手动脚，爪子连抬都未抬，大约明白反抗没有实际意义，脾气倒下去了。果真是识时务者为俊杰。我扯着他的尾巴研究了好一会儿，却又疑惑：“难道最近流行中分，你把它拔了？”

　　他仍旧闭着嘴巴一个字也不愿说。我又问：“另一条尾巴呢？”

　　似乎嫌我啰嗦，他干脆眼睛一闭。我却来了兴致，难得见到一头三尾狐，忙自顾地在他屁股后面找。起初他还竭力抵抗，龇牙咧嘴着不让我碰他，在我一巴掌狠狠拍过去，并威胁他再动保管让他见不到明天早上的太阳之后，终于识相地停职挣扎，低声呜咽了几声。我继续在他尾巴处扒啊扒，功夫不负有心人，在银毛掩映下出现了一块粉色的旧疤。传说三尾狐有三条性命，每死一次落一条尾巴。

　　……原来段千银是死过一次的狐狸。

　　“这就对了。”我在他屁股上重重一拍，甚感慰足道，“来，告诉姐姐是怎么一回事，说的好我就将你放了，怎么样？”

　　他瞟了我一眼，径直将头扭到一边，完全当我是空气不存在。

　　至于么？我又没夺他内丹，纵然他内丹比我的亮上百倍，可人家的始终是人家的，师父常常强调不拿别人一针一线，虽然我妖性还未完全泯灭，这点道德感还是有的。

　　本欲就此作罢，明天一早将他放归大自然，奈何狐狸冷傲的表示着实欠抽，不给点颜色看看他还当我是哈楼壳蹄，伸脚学少年蹴鞠模样，对着笼子狠命一踢，只听咚的一声狐狸撞在墙壁上，又落下地上滚了几圈，方才立定了身形，看他捂着脸地熊样，我甚是满意，继续拍他屁股：“别苦着一张脸，给姐姐笑一个，笑好看了我也可以考虑放了你。”

　　他尖尖的耳朵颤了颤，睁开湿漉漉的眼睛看我。我以手支颐，赞叹道：“有没有人告诉你，你这泫然欲泣的眼神简直就是萌点。”

　　天幕已深，夜风习习。此番给了他一番教训，我达成了初衷，颇觉功德圆满，伸手在他脑袋上最后一揉，准备收拾收拾上床睡觉。刚碰到烛火，背后突然发出一声极轻脆地嘭响，掠耳劲风袭来，紧接着腰上被人一把握住，还未等我反应过来，那人却已经开口，分明带着笑意：“好粗的腰。”

　　声音……似乎还有点耳熟。

　　我急忙揉揉眼睛，抬头一看，不由倒吸了口冷气。晕黄烛火下，段千银大地瓜般的一张脸贴面而来，居高临下，似笑非笑将我凉凉一看，说：“阿菀，你不会是对哥哥我产生不良想法，故意想出这一招的吧？”他这么一说，恶心地我差点咬破舌头。只见他双唇润红气魄慑人，哪里还有方才落魄之相。

　　不免思及我那原形毕露粉，当年瑶仙岛上一只修了五百年的槐花精被我药回原形，睡了五天五夜才醒来，到如今才多久，竟已然过了保质期，可见世事如白衣苍狗变幻无穷，同时也证明了段千银修为不浅，如果正面冲突，吃亏的是有我，因为大家根本不是一个重量级的，搞不好连我的小命也会丢掉。

　　虽然有些发怵，嘴上却不依不饶，我扬手朝他一把乱抓：“段千银你个狐狸精，你个大地瓜，你个脑萎缩，你去死吧！”话音刚落，连我自己都被吓倒，何时自己竟有了爆粗口的天赋了，可见困境使人进化。

　　他自然没有被抓到，身手敏捷动作到位，反倒是我的手被反剪住，动弹不得。他眯着眼睛往我脖子上一掐，慢条斯理道：“还从来没有人敢这样说话，你是第一个，信不信我让你见不到明天八九点钟的太阳。”此番他显露妖性，浑身被碧色光芒笼罩，仿佛一面网无形罩下，令我胸闷气滞，差点喘不过气来。

　　我干咳了下，心里怕得要死，却铁着嘴巴仍不服软，直着脖子冲他大吼：“有种你就杀了我，我告诉你，老娘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连佛祖都不会原谅你。”

　　话音刚落，看到他伸出剔白手指，学那风流公子挑我的下巴，脸上冰冰凉凉，我昂头睁大眼睛与他对视来掩饰内心的害怕，半晌，他却放下我，理了理衣衫，露出极度欠抽的笑容说道：“啧啧，嘴巴倒是比从前厉害了。”类似的话再次被他说出，那声音半是蜜饯半是毒药，如同飞絮扫过面颊，一种熟悉感如潮汐漫来，我疑惑：“你又认识我我了？”咬了咬嘴唇，从阿猫回忆到阿狗，又并未没有他的印象，恨恨道：“竟敢忽悠我！”

　　我一怒，使出吃奶得劲儿踹他，大约被踹到，他吃痛地拉我将我摁在床上，单腿压住我的膝盖：“我并未骗你，只是当中变故太多，你都不愿记得了……”他默默看了她一阵，目光中有探究。

　　被他这么一说，又觉得有些模糊，可师父说切记不可相信人，也不要相信妖精，我拧眉，觉得大概可以应用到这样的场景，冷哼一声，抬头又朝他踢去。

　　他力气比我大很多，我一挣扎，头发也被他扯散了，我恼羞成怒，伸手抓住他腰带就往外抽，而他那猪脑袋终于想起来该用定身法将我困住，结果我被定住动弹不得，当然他也好不到哪里去，衣服落在地上，而他也赤身裸/体的在我面前。

　　气氛有些凝结……

　　“大哥，你胸口两颗图钉露出来了。”我好意提醒，“喏，还是粉色的。”

　　身为药圣万里妖娆的徒弟，这样的场面早已经见惯不怪，三百年来我手执柳叶刀随师父行医，见过的身体早已数不清。师父百里妖娆医治病人，有两个独特的地方，其一，只需要剪下手指甲变灵芝，并不需要对病人进行解剖，其二，她喜欢看别人不穿一副的模样……

　　犹记得躺卧床上的病人一脸含羞带怯的神情。对于段千银的情况，我表示很淡定，但是对方因为久经情场的缘故表现得比我更加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