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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一番较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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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我不信,他不容分说地拽我手臂走到三号桌旁边。但他用力过大,我痛得吸气,又不好施展法力吓跑众人,忙凉凉提醒:“我说你一个男人能不能对女人温柔一点?”他手明显一松,退后半步若有所思地看着我脖子以下肚子以上的某个部位,半响,揉了揉额头似笑非笑:“……女人?啧啧,单看这张脸,虽然平庸,也的确像个女子,可其它就很难说了。”
什么难说不难说,好歹我是个姑娘,就不能考虑下我的感受么?真是,见过嘴毒的,还没见过嘴这样毒的。我无缘无故,偏偏跟我过不去?我告诉自己金钱是我妈,为了早日还清债务,解除契约,忍一忍,还是决定去看下他的桌号,这一看不要紧,桌子右下方竟也是阴刻的篆字“二”,且我将两张桌子仔细对比确认没看错之后……
怎么会这样……
未等我开口,他嘴边简直要开出一朵喇叭花来:“小二哥这次总相信在下并未诳语了吧。”我觉得有点迷茫,早上这张桌子明明还是写得“三”,怎么转眼之间就变成了“二”字,难道我最近劳累过度提前衰老了?
不禁自言自语:“从科学的角度来看,二号桌和三号桌自他们确认身份后,就已经客观存在在这里,进而可以推出二字和三字也分别客观地存在在对应的桌上,但目前却是“二”与“二”同时存在……”略一思索,“在时间不允许的情况下,桌子不可能被重做,或者重做了也不能被投换,那么假定第一个“二”为一,第二个“二”为二,根据世界上不存在相同事物的定律,假定的一和二号桌并不可能同为一或同为二……结果只可能是——”我顿了顿,突然福至心灵,莫不是他和我一样,也是妖精。忙抓紧他衣袖,颤着嗓音问他,“你是妖精还是其它的什么东东?”
他睁大眼睛:“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我问:“前面还是后面。”
他将眼睛睁得更大:“都听不懂。”
我:“……”
尽管他矢口否认,但肯定的否定必是肯定,且不说他一副骚包到不行的模样,单说他那变幻之术岂是寻常人所能够做到的,我沉思了会儿,也许不出意外它是只狐狸精。难得碰上妖类,此时的我,终于找出了一件兴奋的事情,那就是,死缠烂打,直到将他逼回原形好好羞辱一顿,抚慰我孤寂的心灵。
杜娘上前训斥我,怒气盛然。我这才注意到大堂中的客官都走光了,想了想,他们多半是被我那句“妖精”给吓跑了。跑了不要紧,关键是他们居然都没给钱。杜娘做了赔本买卖,心里很不痛快,正跺脚望天捶胸口以泄愤懑,瞥见被晾在一旁方才与我纠结一还是二的月白锦袍,风姿绰约的好看公子,不禁笑颜逐开说久闻公子大名,公子能光临小店真是杜娘的荣幸。
杜娘这个人比较花痴,顾客若是美男则打五折,丑男则打负五折。多数丑男被坑之后,还以为自己是最帅的那个,因为他们实在无法直面疮痍的面孔,总以为自己好看,别人该回炉重铸,宁愿活在幻想中。如果他们能够跳开自我,会发现整容其实适用得多。而我觉得作为妖精外表不存在这种忧虑,可以随时变换面孔,有时候连自己都搞不懂哪张脸是自己。
显然我思维发散得有点远了,杜娘拐了我胳膊,压低声音说:“阿湮,还不快给贵客上茶。”那狐狸润红的双唇勾出一抹笑:“阿湮……好名字,在下姓段名千银”也不知从哪里蹦跶出把纸扇摇着,狭长凤眸冲我秋波暗送,脉脉含情,我恶心地扭开头,心想这狐狸委实有些烦人,脑子不清醒,开始想姑娘了。
我白他一眼,闷闷地退后一步:“阿湮不是你叫的。”他明显僵了僵,倒是杜娘重色轻员工,怒目圆瞪,“怎么跟段公子说话的。”又笑着转头问:“不知段公子要吃些什么,我们临风客栈煎炒煮炸焖烧炖烤样样都有,只要是公子想吃的想要的,尽管开口,绝对让你高兴而来满意而归。”
杜娘则以老板娘的身份,充分发挥老鸨的潜质。我们被安排在天字号房间,狐狸表示要听曲子,当然他这是在消遣我,因我告诉他我出生贫寒,不会抚琴。果真为自己耳膜着想,他可以直接去舞榭阁,出门左拐前行百步再右拐五十步再左拐两百步就到了……
窗外天高碧远,狐狸突然眼眸半垂漫不经心道:“唱歌总会吧?”话说到这个地步,我对他已憎恶痛绝,这其实是两只妖精的较量,从一进门他就看到我左手暗红色地契线。他笃定我打不过他,笃定我不会弃契约而去导致修为尽失。
我又以幼时烫伤为由拒绝,不想用破锣嗓子影响生态平衡,害他心脏衰竭抽搐致死。杜娘像是有些意外,猜疑地朝我看了两眼:“不会吧?”我眼泪汪汪地含恨握着小拳头:“真的,不信你看我认真的小眼神。”杜娘拍我肩膀直呼造孽,我心中大喜,以为能逃出升天,谁知她紧跟着句句铿锵,从客栈多元化发展的角度高屋建瓴,表示身残志坚虽然不容易,但切记坚持莫放弃,并让我放心,即便杜小牧嫌弃我也会让他娶我,大不了打折他的腿跟我凑一对。
我舔了舔嘴角,平静道:“放屁……”
她眉毛一抖,鬓上珠花摇晃:“你放一个给我看看。”
人在屋檐下,果真不得不低头。这是个多么沉痛且悲哀的世道啊!长叹一声,视死如归,抚琴而唱。
其实看样子不过把普通的琴,音色浊劣,我十指一挥,胡乱地勾抹,只听得刺耳魔音蚀耳勾肠破肚,简直是人神共愤。知道的人知道我不会弹琴,不知道人还以为我修炼了何种武功秘籍。后来,听王大叔说隔壁喂得一只母驴,因为被我的魔音一震,顿时血崩如注,早产了。
狐狸这厮好不得意,很享受地、如闻天籁一般勾唇媚笑,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他点了一桌子菜,斟满一杯又一杯女儿香,靠着花梨木椅听我弹了整个下午。也许他觉得戏弄我比较好玩。期间他不止一次地威胁我若不唱歌我会怎么怎么样,老板娘又会怎么样,他又会怎么怎么样,加定了我药倒他的决心。一刻钟后,只见“哐当”一声碎响,他已如一座玉山倾颓趴下。
我的官方解释是他喝醉了,杜娘几步上前,颤抖地手探了他的鼻息,表示呼吸正常,证明临风客栈没有毒死他,忙拍拍胸口反复念叨真主保佑,阿门。但令她头痛的是段千银怎么摇都摇不醒。他当然摇不醒,他中的可是师父配置的原形毕露粉。
杜娘让我帮忙扶他上楼休息,整一个大爷的待遇。出于职业习惯,段千银的身体很快被她抹遍,事实证明,段千银没有钱,甚至除了衣服连像样的玉佩也没有,真是令人大跌眼镜,可见外表光鲜的东西里面尽是烂泥。
我吞吞吐吐道:“你,你该不会也见他长得好看,收做伙计吧?”
杜娘甩我一个白眼:“把你那个‘也’字去掉,你跟他能比么?”
我捏着拳头愤愤道:“长相歧视啊……”
服侍好段大爷之后,出于保证睡眠质量的考虑,杜娘让我和她一起出去。经过杜慕窗户,房间里灯还亮着,看样子又在写小说了。若是往日,我一定会偷偷溜进去阅读他的新作——高粱地里的狗男女,不过还是收拾段千银要紧。
在借口支开杜娘后,我蹑手蹑脚地沿路返回。房间里,黄花梨木床上绻着一团银皮狐狸,尾巴盘在身上,睡得正熟。果然不出我所料,真是狐狸精,胸口艳红的内丹昭示着他深厚的修行,真不知道怎么会栽倒我这只三百年道行的琼花精手里。我无心伤他性命,只是施以惩戒而已,但一想到他若醒了要与我斗法,实在有些战栗,果断地取出麻绳将它四肢绑住,顺手提他脖子重重扔进笼子。
狐狸段千银此番被痛醒,睡眼惺忪左右打量了下,也不哭也不闹,半响,他狐狸嘴一张,饶有兴味道:“阿湮,你如今成了琼花精,有仇必报的脾气倒是一点都没变。”
我愣了一下:“你认识我?”
我记性不太好,这一百多年来的事情,虽然有些模模糊糊,但还不至于忘得干干净净。仔细在脑中搜索了下,确定没有这号人物而他纯粹在忽悠我的时候,我心中十分不爽。就像我在瑶仙岛生活时,师父华濒告诉我说吃猪肉有助于减肥,我信以为真,结果半年后我越加茁壮,猪圈那头母猪却瘦得跟竹签儿似的,一阵风过来她也跟着飘起来。为此,我怀恨了他很久,对他下了五次泻药六次砒霜十八次鹤顶红,虽然他每次都大义凛然地服下,又口吐白沫大嚷“我不活了”满地找解药,我心中怨愤还是没有消减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