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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琼香向晚 ...

  •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开春的时候,向晚镇枯败五年的琼树竟一夜间满树繁花,淡蕊白瓣,在风中纷繁飘零如雨。

      枯木逢春,自然是个好兆头,众人奔走相告,不过半日,消息便传遍了整个鄢国。不少外地游客拖家带口慕名而来,大街上行人如织,商贩不绝如缕,卖肉的卖肉,卖笑的卖笑,根本上带动了向晚镇从农业到畜牧业的多元化发展。

      人多了,自然就要住宿,有人住自然就有钱赚。恰好临风客栈门前种的就是左右两株合抱粗细的琼花,放在整个向晚镇也找不出比这更大的。一时间临风客栈门庭若市,从前觉得琼花树碍眼的掌柜杜娘守着这两株元老自是喜笑颜开,细细吩咐我好好招待客官。但我却不开心得很,追根溯源是我三个月前在这临风客栈吃了一盘干瘪土豆丝,结果无钱付账,被杜娘强行扣下来做店小二抵账。人生悲催至斯,令人痛苦非常。

      我跟杜娘抱怨,度娘唾沫横飞,说土豆倒是不贵只是土豆丝比较贵而已,加上利息,类似于等比数列。我问杜小牧:“什么是等比数列?”

      杜小牧摇摇头,回答:“我连等差数列都不知道未必还知道等比数列……”

      杜小牧是杜娘的儿子,随母姓,是临风客栈的小掌柜。临风客栈原来不叫临风客栈,名叫琼花楼,据说是以门口的两株琼花树命名,旨在发扬了本土特色,但开张一个月,来的皆是猥亵的男客,某日镇上来了个竹杖芒鞋的年轻和尚,法号谷哥,长眉秀目,一颗硕大光头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谷哥和尚掐指一算道出真相,原来别人每当看到琼花二字,纷纷以为琼花楼是欢场,姑娘们为保名节不敢擅入,男人们进来了又看不到姑娘,于是化欲望为酒量。

      后来,谷哥和尚要奔赴异地普度众生,杜娘与之洒泪挥别。

      那天,暮云合璧,落日熔金,芳草地上,谷哥和尚被这夕阳激发出了灵感,认为不如改琼花楼为临风客栈,临风客满皆大欢喜,但考虑酒香也怕巷子深,随即大手一挥,创作了几条广告语,“杜娘的酒,放心的酒”“喝了杜娘的酒,滋阴壮阳,肾不亏嘴不臭”,一来二去,杜娘亲手酿制的醉琼瑶倒成了向晚镇家喻户晓的产品。杜娘每次提及,开心的不得了,虽然我一度怀疑这是抄袭的。

      杜小牧今年十四,比我外表年龄小三岁。脸如彩屏身似翻盖,除了姓氏,和杜娘一点都不像。牧也,放牛也。以至于很多人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以为他是哪个财主家的放牛娃。

      杜小牧从小就很自闭,不爱说话,听厨房的王大叔说,杜小牧还在娘胎的时候,他爹赵铁柱就跟几个富婆跑了,从此以后,除了自己,他憎恶所有的男人,并立志将耽美兽文做为自己一生的事业。作为一个在红太阳私塾读书的学生,这种喜好非常不好,须知搞创作就没有时间学习,杜小牧对文学执迷不悟,常常整天关在小黑屋里,阳奉阴违地搞创作。田野上,马背上,我们时常看见他笔耕不辍的背影,导致他除了语文之外,其它科目一落千丈,一度令杜娘伤透了脑筋。比如最直接后果就是他这学期期末数学只考了五十九分。

      私塾老先生骂他拉了全班平均分,说:“好歹也要多蒙对一道选择题。”我一听,恼了,你怎么能没有证据就这样信口雌黄了呢,好歹人家是有实力的,虽然实力不如运气,所以,我半夜爬墙入院,往他家泡菜罐里撒了一大把“飞流直下泻光光”粉,可见我骨子里是个极其护短的人。

      值得一提的是,杜小牧心理学和语文学得不错,尤其以排比句见长。

      私塾老先生为此经常表扬他,说他联想丰富,乡试一定得高分。可他给点阳光就灿烂,一得意,屁股翘得跟火鸡一样高。自此,写自由命题作文的开篇几乎都是:“一只蜘蛛爬过去,爬过去……两只蜘蛛爬过去,爬过去……三只蜘蛛爬过去,爬过去……,咦,怎么变成蜘蛛精了?……唐僧,你丫的倒是快跑啊啊啊!”私塾老先生气得胡子都卷了,拿着教鞭警告他再写就把他踢火星上去。

      这件事情一度成为向晚镇的笑谈,令杜娘很不齿。但说实话,我其实挺欣赏杜小牧的。毕竟从一株花化成人形的这十七年来,头一遭遇到这么有喜感的少年,虽然他有时候不那么靠谱,但看他笑得没心没肺就觉得生活还是挺有乐趣的。

      我将自己被剥削,进而导致失眠心悸的情况一说,他想了想,认为我是患了青春期忧郁症,理由是他正在写一本小说,而我恰恰是他书中女主的原型。并拍我肩膀让我不要担心,等他小说完结女主患上更年期综合症之后一切就会好起来的。

      我因素日和杜小牧走得很近,生活习性方便难免露出端倪。于是,有一次隔空取物被他当场捉到,但他没有惊讶,握我的手很是激动,并且谄笑着要挟我将他变成妖精,理由是妖精可以为他人所不能为,干他人所不能干!而且他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舞榭阁的花魁兰芷偷回来。

      我白他一眼:“你丫的是嫌命长了往阎王那里塞鼻孔是吧?妖怪跟人是不同物种,一辈子都不会有孩子,你总不希望猫跟耗子能生娃吧。”

      杜小牧想了一会儿,对我说:“那马和驴还可以生出骡子来呢。”为了加强可信度,他又继续辩解,“而且我也可以将兰芷变成妖精。”

      我说:“你认为兰芷变成了妖精还会喜欢你么?”

      他伤感地将头埋在我怀里,一副心碎的模样,我摸了摸他的头,说:“乖,不说了,反正你也没学过染色体。”结果被他扭着大屁股追着我满客栈打。

      我不知道为什么世人总是想变成别的东西,就像老鼠想变成猫,屎壳郎想变成白雪公主一样,以为自己过得会比以前好一点,殊不知凡事但凡改变也就失去原来模样,佛云贪欲之念,正是如此。倒不如我,做一只本分妖精,乐得自在,不求上进,所关心的只是每天能否吃上土豆丝,那土豆丝是干瘪的,还是清炒的,吃了他们会不会造成我胃部不通畅。杜小牧认为我的贪欲不是不存在,只是尚且是只没有苏醒的毒蛇,等他苏醒了,必定万劫不复。

      我恶狠狠地瞪他:“去你个大地瓜,你小说写入魔了,你才毒蛇,你丫全家都是毒蛇!”杜小牧吓得跑到杜娘那里告状去了。

      再说那私塾老先生,某天他被陨石击中,意识到青少年是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是祖国的未来,是民族的希望,暴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自责之余,他决定找家长聊聊关于杜绝青少年搞叛逆的问题。

      杜小牧自然不敢找杜娘,找杜娘等于找抽,而他爹早在他落地时就跟人私奔了。为此,他整夜坐在房顶看月亮,终于想出了好主意,决定让我化妆成她娘亲去见老先生,毕竟我是一个善于变化的妖精,而他又是唯一一个趁我不备得知这个秘密的人。

      我那时心中虽然不悦,面上却不动声色,想想对他说:“你湮姐姐我看起来有那么老么?儿子都高出我半个头了。”将手搭在他肩上,“不如这样,就说我是你姐姐,怎么样?”

      杜小牧直接甩了我一个白眼,那意思是说景湮你个笨猪你个大地瓜,全向晚镇的人都知道我妈就我一个儿子。他被搞得实在不耐烦,“去不去,不去我就将你的秘密抖出来,就说药圣华濒先生的徒弟在此,看你还有没有逍遥日子过。”

      杜小牧这死小孩虽然脾气挺大,人倒是挺仗义的,从未泄露过我的秘密,而我也投桃报李,对扮成杜娘见老先生一事格外积极。

      我趴在桌上,瞅着随风万点飘坠的琼花,想起师父百里妖娆来。三个月前我一直居住在瑶仙岛,那里与大陆隔绝,水清,沙白,椰林,树影,蓝蓝的天空飘着朵朵白云。

      师父是只万年老乌龟,却常常扮作正太模样卖萌,展露性/感地身姿。某天他出来腆着肉白的肚子在沙滩上晒太阳,日头明晃晃,他睡过了头,差点被我一脚踩死,从此我被称为赤脚大仙,两人手拉手,归隐山林。

      对于瑶仙岛来讲,师父是老大,手下妖兵妖将无数,对大陆来讲,师父是不出世的神医。这些年她人不在大陆,大陆却一直有她的传说。说她救死扶伤,是个好人。其实我倒看不出她哪里好了,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大陆人人梦寐以求的,据说吃了可以长命百岁的灵芝草,实际上是她的指甲盖,只是用了障眼法而已。且在我有限的认识中,曾有某位高人飞升时因为重力作用导致脚丫泥自由落体,碰巧被阿鸡阿狗吃掉,它们集体被熏死从而也跟着头顶三花足聚祥云上天了。

      这个故事告诉了我们一个成语,那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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