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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堂姐 ...

  •   师维望着走来的女子,播了火间一节柴枝,应着柴头的红,翻腕挽了一朵牡丹,笑叫:“阿故。”
      阿故停在她身前,眼中明朗起来,笑道:“小五。”
      她身后追来的男子这才松了一口气。

      正待亲密,那边罗斌“哇”地一声,哭将起来。
      三人吓了一跳。
      师维失笑,这若换个场景,可真是恶人先告状了。
      阿故姑娘眨眨眼,充耳不闻地坐了下来。
      还数异性懂些怜香惜玉。那男子手足无措半晌,不得不走去安慰。

      师维先前映着光亮,看清了男子面目。
      倒也不算看清,除了一双浓眉大眼,便是半面密黑短髯,瞧不出个真貌。
      他正低头对着罗小妹讲话,却辨不着音,只瞧那大胡子上下微微启合。
      想来极是慢声细语。

      罗斌就显地凶巴巴了,叫道:“我掉了本要命的册子在客栈,叫她捡去了啊。”小丫头脆脆地嗓音,懊恼地表情,讲来倒如真地一般。
      大胡子侧首看过来,阿故瞪他一眼,转身挽起她的手,师维笑着摇摇头。
      却见罗小妹狡黠一笑,三两下跃上近身大树,隐在枝叶里,声音愤愤不平:“哼,欺负人……”
      一阵哗哗作响,渐渐和于风声,应是缘着错枝远去了。

      师维心下有些诧异。
      三哥不经意松落的东西,的确是一本册子。
      罗氏姊妹听到声音与对话,以为师三将它给了她。
      这丫头提醒的本意,是想她在意罢。于在意中自乱阵脚。
      只未料到,她是才知道,原来罗氏的目标,还有这样物品——
      关家书册。

      男子抓抓胡子,摸不着头脑地回来,歉意一笑。
      师维噗哧笑了。
      真没见过这么浓的大胡子。
      若将他的眼睛遮去,无论做什么,都只是见那大虬髯横着晃晃,还真难猜,这是哭是笑是吵是闹。
      旁边阿故也笑开来,对他道:“阿戍,你热些吃的好不好。我们饿了。”
      大胡子林西戍去翻随身干粮,安静地听二人谈话。开头还有些惊讶,转而笑笑过去了。

      阿故怨道:“我找去,才知道你早走了。”
      师维反过去责备:“你走得,才是突然吧。”
      对面女子顿时无话,又解释:“我也是无事一身轻了,才敢走的呀。”
      她回:“我又何尝不是。”
      阿故轻轻拥抱她。

      天亮分道。
      这两位女子,患难之交,多想再同心同路走下去,可惜不能。

      执手道别,她叮嘱:“天下唤你团团的,怕只剩这一人了罢。可要好生珍惜。”
      阿故暖融融一笑:“你也是。”

      师维走出二里,缓缓慢了。
      匆匆回转,赶上丘陵顶,默默,送那二人消失林海。
      瞻望弗及,伫立以泣。(注1)
      挥别无柳,相见无期。

      杜算站在驿站柳下,一时惝恍迷离。
      他风尘仆仆一日千里,也阻不了情况变化疾如旋踵。
      嵩山的信,与他,在此相遇。
      曰,珍珠目,早教人调换,不知下落。

      马儿也累了。
      汲着绕木清渠里的水,不时欢快地动耳朵。
      葱葱柳,低低垂,随风软软拂过马儿脊梁。它抖擞了身子,抬头去咬,追到左追到右。

      记起那年夏。
      她坐在柳下,将书抛来,笑着阻止:“你折它做什么。要柳絮初飞的枝,又水又嫩,做出来,才吹得响亮婉转。”

      你知晓那时柳枝不宜做笛,定也明白,这般境地不可硬闯。
      又,为何执意去做。
      又,偏生做得如此明目张胆。

      师维正站在亭外。
      水上心亭,终见伊人。
      她对她说:“阿繁,我们走。”
      那美人捻落最后一撮鱼食,倦倦一瞟,斜倚长栏。
      她笑道:“你倒有心,来得明目张胆。”
      笑得满面春风,满目嘲诮。

      师维低身,集了弯弯一掌心湖水。
      如流淌的青玉,在她手心晃动。
      她抬头,一笑而收,扬手狠狠砸了过去。

      那一年,十九岁的苏梅繁,白衣玉面,侧立舟尖。(注2)
      朱唇皓齿,沈博绝丽。(注3)
      轻舟将转青岩后,不经意侧首,望见潭畔众人。
      娟娟一愣,明朗一笑。

      再回首,舟人已去,遍寻不着。
      他们,唤之谭一梵。

      那些人,离得太远。
      他们记住了这满面春风的笑,却看不到那笑里,满目嗤讽的嘲。

      水,顺着女子的额际,无声滑落,如饮泣。
      她望着她,念:“芳年有华月,佳人无还期。”(注4)
      “师五,苏梅繁锁在这里七年,送出消息无数,只这句,是送进来。”她仍旧含笑,“客死异乡,临终遗言。她这是送给我,还是送给自己?”
      她转过头,问:“小五,她到底是死是活?”

      师维一滞,启了口,却半天,一言未发。
      她们同根而结,相似容貌孪生头脑。她当时想到的,她后来又如何想不通呢。

      明明知道,却要我的答案。
      你,教我怎么答?
      姑姑的生亡是一计,三哥亲自策划执行的计策。
      是,我说不口。
      你懂的。

      苏繁未得到回答,立即明白了。
      如释负重,却又有另一种悲戗爬上肩峰。
      她作无所谓地笑:“是,无论如何,我们又赢了。他的确心软,失宠的姬子日日垂泪,终重获怜爱。”

      她走出亭,站在另一侧水中,任水波打湿衣履。。
      “这便是那时建地。我说,方五里,深五指,琉璃亭,青玉底,锦龙鲤,白泉汁。全依了我。”

      师维由近及远。
      衣摆下湖水,清澈见底,由足下玉石衬出青绿。
      食迄的长鲤,悠然自得地游去。
      游乱了粼粼波光,暮暮夕阳。

      梅堂姐说:“七年了,侯服玉食,膏梁锦绣,小五,我离不开了。”

      注:
      1,诗经,邶风,燕燕。
      2,苏繁,乳名梅,字梅繁。
      3,“沈博绝丽”四字,实际用于形容文章。只是想起梅繁,便想起大汉词赋,那时脑中竟只有这一词凸现。只好勉强用上。见谅。
      4,刘铄,《拟行行重行行》,南朝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堂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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