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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战斗开始的日子之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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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明辉再次醒来的时候,鼻间闻到一股浓浓的当归红枣鸡汤的味道,两眼倏的一睁,吓得惠子手一哆嗦,差点把鸡汤泼了。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两只骨碌碌的眼珠子,她顿时欢呼起来,朝着门口处嚷着,“黄先生,叶小姐醒了,黄先生,叶小姐醒了。”
吃饭大过天,何况是饿了好几天的她,咕噜噜叫的肚子让她顾不得和别人打招呼,直勾勾地“逼着”惠子先给她喂汤,满足地咽下第一口汤后,她美美的呼了口气,多久没有喝到鸡汤了,之前陈海可是坚持叮嘱容姐天天煲汤呢,想起陈海,她舒展的眉毛有皱了起来,鲜美的鸡汤似乎也失了味道,望着面前惠子担忧的目光,努力挤出一个笑容,乖乖地喝汤。
好一会,惠子才停了手,看着仍然瞪大眼睛等汤喝的叶小姐,温柔地叮嘱道,“不能一下子吃太多,等一回再喝一碗。”
意犹未尽地躺回去,却不妨看见一个微笑的老头和咧嘴的老黄同志,心里叹了一口气,“黄大哥,你好,”转头望向那个老先生的时候,老黄看到她的迟疑,忙伸手介绍说,“这是我的同事,冯先生。”
叶明辉倒吸了口冷气,“冯先生?!不会是特工组里的冯先生吧?!”她紧闭嘴巴,企图掩饰自己的惊讶,“那马云飞同志的那个唉。”虽然尽力先表现的自然点,但是那双好奇的眼珠子仍然把冯先生盯了个团团转。表面镇定的他对着姑娘的那张脸,再次纳罕起来,“这个小叶姑娘还真是面善啊。”
老黄适时的咳嗽声打断了两人间莫名其妙的气氛,也让冯先生想起来自己的来意,他忍不住也咳嗽了一声,引得叶明辉也严肃起来,凭她多年察言观色的本领,知道必然有什么让人不爽的事情发生了,而且还是关于自己的。
果然听了由老黄,冯先生和欧阳三方汇总的资料以后,叶明辉彻底懵了,“我居然死了,我有家也不能回了,” 她很伤心,很沮丧,一是终究没有逃过劫数,而是自己的身外之物要泡汤了。玉牌不见了,银行里的东西不能动了,,鞋跟里的印信虽然能去银行提款,但是这个账户是和分红账户相连的,一动,就有可能暴露自己还活着的消息,在没有安全保证之前,她死都不能动这笔钱。怎么办?怎么办?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这三个字,丝毫没有想起对方似乎还在等她的答复和回应。
老黄眼里的叶医生此刻只是和被骇的满脸苍白的小姑娘,想起大家之前商量好的问题,他突然觉得有点不忍心,看着老冯低着不动的头,只好在心里偷偷埋怨一小下,斟酌了一会问出了很多人都想知道的问题,“叶医生,你被抓,是不是因为真的研究出了什么呢?”看见叶明辉陡然凝住的满脸惊惧,他的心顿时噗噗跳了起来。
五号别墅里,欧阳正从何尖手里拿过那顶棒球帽,这是一个线人送来的,从法租界的江边被渔民捞起的洋货-棒球帽和丝质男式手绢,她静静地听着何尖描述,突然笑了。
下午高寒和马云飞扮作拍照的情侣,按照欧阳找人得到的线报,慢慢朝法租界的一个小码头移去。马云飞耐住心里的激动,搂着一脸不爽的高寒四处观望,一口一个亲爱的,听得怀里的美人双眼飙火,却不得不扮作亲密,乘机在他的手臂内侧,狠狠掐了下去,轻抬迷人的小侧脸,对着身旁的男人,格格娇笑,“亲爱的,我们走慢点嘛。”
在野川丸号的对面,两人开始了拍照,配合着马云飞的侦查要求,高寒扭着腰摆着不同的Pose,笑的愈发明媚,看得小马哥差点丢了魂,最后在美人一连串的不耐烦中才罢手。何尖躲在码头内里一个仓库的侧道里,一脸愤愤,看着马云飞的得意觉得真是刺眼,不满地嘀咕着,下次非让高寒妹妹配合自己出任务不可,马云飞这个该死的,让他来爬坑道好了。
李智博躺着椅子上默默记着门口岗哨的人数和换岗的时间,不一会,闭着眼睛再次休眠了,他得好好保存体力,说不定,那帮家伙什么时候就来了。
夜色渐深,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向下午马云飞和高寒刚刚去过的码头一角,几个黑色身影闪了出来。
“哈罗,嘿嘿,”何尖甩甩身上的水珠子,朝着躺椅上的李智博痞痞一笑,“博士,别来无恙吧!“
“还行,不好意思,刚回来就给你们添麻烦。“李智博慢慢坐起身,面无表情地点头,
何尖坏笑着指指顶上的小洞,“博士,回家的路不太好走!”
舱房外巡逻的黑衣人又过来了,“河野,有情况吗 ?”
“没有,一切正常。”河野肯定的向来人报告。
舱房顶板上,马云飞用力把气喘吁吁的李智博拉了上来,虽然形容纷乱,可眼前的博士还是让马云飞忍不住凑了上去,“智博,你可是越来越帅了。”
李智博慢条斯理地理理翘起的头发,“见笑,见笑。”
刚刚窜上来的何尖,听着两人之间的对答,被酸的浑身发抖,“至于嘛!”撇撇嘴对着二人挥挥手,“你们先走,我去把保险箱里的东西拿回来。”
李智博立即收敛了笑容,严肃地叮嘱着,“要小心,别弄坏了。”
“行了,行了,不就一台破打字机嘛。”何尖缩身就往暗处走,却不妨博士的一声叹息,让他差点滑到,“那是高寒委托我带来的,千万别弄坏了。”
马云飞低低哼了一声,拍着博士的肩膀说,“这样,你先走,我留下接应他,欧阳他们在码头处等着呢。”
野川丸上,深层的一间舱房里,灯火通明,上海特高课的松井中佐刚刚到达,赶来和酒井美惠子碰面,注视着眼前这位鼎鼎大名的关东军特高课的间谍之花,他绷紧了一天的面容终于有了丝动容,“美惠子,终于见面了,老师还好吗?”
酒井身着一身军装,笑的十分蛊惑,“老师托我问候你,他一切都好。松井君有心了。”
松井扯了扯嘴角,径自坐了下来,“听说你这次是跟踪一个从德国回来的密码专家人,可在上海却跟丢了。”
酒井的笑容一滞,“这位密码专家很可能带了一台德国最新研制的艾格码密码机。“
松井面色一沉,“难道是慕尼黑德军司令部最近被盗的哪一部?“
“很有可能。“酒井有点懊恼,”我们在香港还盯住了那个人,就是刚到上海的时候,跟丢了。“
“哦。“松井沉默了,他敏锐地察觉到,或者这件事情和自己手上负责的案子有关,努力地搜集脑中所有的资料,快速分析起来。
李智博刚刚游到码头的时候,就听见身后一阵喧闹传来,一惊,头上伸出了一只手,紧紧握住了他的胳膊,一个借力,翻上了岸。看着笑容慢慢的欧阳,和前方正着手的高寒,他也笑了。
“大姐,何尖他们是不是出事了?“高寒忍了又忍,还是问出了口,没等欧阳回答,岸边传来急促的游水声,下一秒,一身潜水衣的何尖抱着个黑乎乎的东西连滚带爬上了岸,”大姐,马云飞被抓了,“
“大姐,怎么办?“高寒没有控制住,低声尖叫了起来,
看着眼前焦急万分的三个人,何尖大感丧气,喃喃自语道,“马云飞的人情,我何尖可欠不起。“ 果断地把怀里的东西往博士怀里一扔,一溜小跑,跳进了水里。
博士看看远处灯火通明的大船,神情莫辩,欧阳沉吟了一下,果断决定先撤走,毕竟被惊动的日本人很快就能注意到这辆汽车的存在,拉住依依不舍的高寒,她柔声道,“我们先回去,何尖脱身不难,如果真的陷进去了,我们要找人帮忙。“
叶明辉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不断浮现白天的情景,虽然有所准备,但是她还是被老黄直接的发问给吓到了,沉默了半天,打量了对面两个一脸眼巴巴的人,心里有点举棋不定。其实在刚刚睁眼看到老黄的时候,她就料到了会有的可能性,心里自然也有了些打算,她不是不信任对方,而是这种事情,得找个说话有分量的人,和她直接对话。
沉默了好一会,她轻轻提了个请求,“我要见林天生和,和。。。”吞吞吐吐了一阵,鼓起勇气继续,“见克农先生。“这下,轮到对面的两人面色大变了。趁着还能扛住两位老人家的眼刀,她努力憋出了最后一句,”请对李先生说,舒轩居士的晚辈向他问好。“说完缩进被子,死活不再出来。两个老男人对着如此无赖的行径,一时手足无措起来。
也难怪,克公的大名对叶明辉来说一直是个历史书里的名字,感觉并不比一个经常光顾的早饭摊的老板更熟悉,而对于这个时代所有的红色特殊战线的工作者们来说,不亚于本行业内终极大BOSS。一个年青青的姑娘家大言不惭要见领导,搁哪都让人惊疑。就冲这句话,冯先生和老黄就不能再用先前的态度对待这个姑娘。只是,这个舒轩居士,想破头,也没找出是哪个地界的人。
两人商量了一会,决定立即给华东局发报,请求处理意见。
叶明辉心里很害怕,但是这是她思前想后,找到的唯一一条路。舒轩居士是谁?周老爷是也!当初在香港筹建新华药厂的时候,周老爷之所以也积极参与建厂,其中一个原因竟然是为了离他万里之外的红色政权。等着周老爷把她单独叫进书房密谈的时候,叶明辉当场又懵了,“难道老爷也是个潜伏的大角色??”
也是那一天,她真正解除了自己对周家的心结。周老爷之所以选择将最大的秘密告诉叶明辉,不单单是因为要告诉她,当初老爹的死并不是意外。而且他权衡多时,终于选择叶明辉做自己理想的继承者。
作为和中山先生一批的同盟会员,经历了革命的起落后,幸存下来的周老爷选择了归隐,并未加入任何党派,但是由于自身的经历和才华,一直得到相当一部分蓝色阵营的□□的推崇,这其中以张叔叔为代表。论起资历,当年张张叔叔可是老爷的小弟。
后来由于李大钊先生的影响,他私下开始接触红色,并成为最早一批倾向红色的无党派代表之一,多年来一直一各种各样的方式暗中支持对方。
尤以1927年4月惨案的时候,隐居香港的老爷为了一份秘密传来的营救名单,动用了自己所有的人脉和积累,借着一些地下帮派,官员,还有当时担任警备团团长的张家大哥的手,在上海救出了名单上的30多个即将遭捕的党员,名单中占据关键职位的有近三分之二,而这些最终成为□□后的红色火种。为此,他差点没脱开身,最后出动了超级强劲的援手才不了了之。
叶明辉看着老爷罕见的狡笑,心里和猫抓的一样,忍着不把自己的好奇喊出来,最后,老爷偷偷指着外边,撇撇嘴地说,“ 惠儿母亲的娘家姓宋,可是皇亲国戚呢。”一脸很不以为然的嗤笑。这算是第二颗炸蒙叶明辉的炸弹了。我靠,这是个什么世界,她暗暗腹诽,“难怪小姐在姑爷面前这么拽了。”
没等她缓过神来,第三颗雷响了,老爹的死。看着老爷愧疚的苦笑,她不用想都知道,自己的老爹是代老爷去的。难怪当时她和师傅都感到奇怪,周家再不济,老爹再不慎,也不会被几个偷上门的毛贼给伤了性命。
叶明辉长了张嘴,终于不甘的闭上了,难道还有谁能给老爹出头吗?除了老爷,不管哪一方都希望事情到此为止吧。她突然回忆起,1927年的3月初,老爹曾托人给她捎了一条鹅黄色的,香港最时新的裙子,还说要准备来看她的,甚至可能呆着不走了。当时她好开心,欢欢喜喜地到处打听带小院子的房子,疯忙了一个月,老爹的行程一推再推,最后无疾而终了,只有零零散散的少来几件女孩子喜欢的东西,气得她闷头哭了一晚上。她一度卯足了劲写信劝老爹回来,开始老爹还托人来说“傻丫头”,可是写着写着,终于没了回应。想必那个时候,老爹正疲于保护危险重重的老爷吧。
最后,老爷对叶明辉吐露了自己的期望,由于周如惠夫妇都在蓝色的队伍中,他不能保证女儿女婿能为自己的理想继续努力。对于27年那场变故刻骨铭心的周老爷,希望用自己的方式为即将到来的物资给老朋友也预备上一份。担心自己可能老朽无力,他慢慢选中了叶明辉。不管从能力,品格,还是性格,都比周如惠更加适合,再加上叶明辉在上海的所作所为,他直觉应该相信这个姑娘。虽然怀有一枪愧疚,但他不认为让叶避开这场动荡是对她最好的选择,从她的行事风格来看,绝对是个不错的决定。
挪挪沉重的左肩膀,叶明辉苦笑着,说实话,周老爷对她的信任很有点莫名其妙,难道老爹的女儿就要继承老爹的使命?看着花白头发的倔老头固执地把印章交到她手里的样子,她心软了。可是才几个月啊,她居然烈士了,想必老爷也是很伤心的吧。谁想到,这个时候,远方的老爷能用这种方式给她一个新思路呢?
既然老爷有心,那么她就成全了这份心吧!最后想通了,叶明辉也感到了沉沉的睡意,但愿明天是个好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