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辉见闻录》爱情抗体

31、战斗开始的日子之三

　　战斗开始的日子之三

　　好好休养了几天，叶明辉努力配合惠子的各种恢复措施，乖乖地吃药打针和加餐。如果不算上时而传来的阵阵炮声枪声，还有绷着脸每天来视察的冯先生，这确实是段安心的日子。相较于叶明辉刚刚醒来时候的惊喜，惠子却越来越苍白，沉默。开始几天自己出去溜了很长时间，回来就整个人萎顿了。一天，给肩膀换药的时候，叶明辉一个不小心没撑住身体，揭开的纱布狠狠地刮了一下伤口，一下子把叶姑娘给痛的眼泪汪汪。还没等擦干眼泪，惠子倒是红了眼圈，吧嗒吧嗒地开始掉眼泪了，惊得叶明辉龇牙咧嘴地不停安慰，仿佛痛的那个是惠子一样。

　　抽噎了好一会，惠子才断断续续地说了原委。原来为了给叶明辉拿到足够的消炎药，惠子前几天随着老黄到淞沪会战的战地医院溜了一圈，看着满床满地的血肉模糊，嘶声呻吟，源源不断的伤兵运进来，老百姓组织的埋尸队每天赶着10多辆大马车处理搬出来的死尸，再一听格外惨烈的现代火器的爆炸声，她受不了了，不管是出于医生的道德，还是反战的立场。看着憋屈的惠子哭的稀里哗啦的惨样，叶明辉心里也很难过，深深地同情这个正直善良的姑娘。仿佛为了赎罪一样，她拼命地抢做所有的家务和对我的护理，对着每个人都低垂着脸庞，让负责守卫这里的几个老黄的手下，再也不私下骂她女鬼子了，对她送来的饭菜和毛巾，也终于会僵硬地说声谢谢。

　　老黄有2天没有来了，只是每天早晨，冯先生会趁着欧阳他们来之前，过来巡视一下，并严厉地反复重复命令，命守卫务必保障叶明辉的安全。

　　五号别墅的人好了好几次，特别是何尖，每天中午总能找来新鲜的水果送来，顺便和明辉妹妹一起说说话，把在一群酸文人中间受的气，好好发一发，尤其是在欧阳耳提面命他，不准随便去闯日本人的阵地！这让热爱打黑枪的何尖非常郁闷，一直利索的身手，让他总是有意无意忽略了安全的问题，反正，打不过就跑呗，说起逃命的本事，大概很少人能比的过他吧。

　　叶明辉很郁闷，虽然欣赏单兵素质高的特工人员，但是一个人独闯日军的甲种师团的阵地，还是有点悬。拜欧阳之托，她勉为其难地对着气鼓鼓的何尖，开始喷口水:

　　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你在厉害，也只能打几次黑枪，听说日军阵地的主官隐蔽意识相当高，轻易不出来，为了打死几个不痛不痒的小喽罗，赔上自己，太不划算了，咱要把自己有限的精力和独特的功夫，用在最发挥作用的位置上，真干上了，不行再拼命呗。没有保存，就没有积累，就没有实力啦。

　　一顿话绕的何尖有点晕，但是好歹叶姑娘的白话比较容易明白，不像李马高欧等人，总是扯扯嗓子，引经据典，文绉绉地听得费劲。一时间，两人把兴趣很快转移到如何善加利用自身独特才能的问题上了。有梁山好汉鼓上蚤的绝活，还怕在战场上不立功？何尖拍拍脑袋，也是，“戴先生的金表我都敢下手，日本人算个球？”

　　一想到自己能兵不血刃，御敌千里之外，何尖兴奋地热血沸腾，一下子把打黑枪的工作丢到脑后，他猛搓手，在床前转来转去的念叨，“得让欧阳打听一下，鬼子司令部在哪？“这次谈话 以后，每次欧阳给他派活，都不忘把他拖到一边，私下提醒他一句，”此事关系到是否能得到敌人重大情报，御敌千里之外，不容有失。“看着刚炸毛的何尖一下子乖乖领命，李马高三人都暗暗称奇。

　　11月底，枪炮声越来越稀疏，不再像之前，空气里都充满了浓浓的火药味，这说明淞沪会战即将结束，也标志着上海也将沦陷。法租界的入口被巡捕房架起了高高的机枪，24小时对着随时能涌进来的难民，不管凄惨逃命的人们如何哀求，只有冰冷的枪口被对着。老黄消失了一个多星期后，终于在一天深夜带着2个人敲响了叶明辉暂居的这座小楼的门，搭个小床，睡在叶明辉床边的惠子，一下子翻身警醒，紧握着佩刀，听到守卫小钱的口哨声，才松了口气，起来理理身上的衣服，守在门口。

　　刚被热毛巾捂醒的叶明辉，努力让自己更清醒一点，来不及对着衣衫褴褛的老黄和另两个陌生男人的表示惊讶，冯先生抢先介绍了来人的身份。特使，克公的特使，虽然难掩失望，但是面前的人一抹去脸上的灰，让刚刚还蓬头垢面的难民造型一下子犀利起来，平凡的五官和身形，配着低沉有力的声音，硬是有了上使的气场。看着冯先生和老黄的谨慎劲，特使的身份级别应该比他们还高。后来真正见到克公的时候，她才知道，原来当初的特使先生居然是编号10的人物，要知道克公可是一号啊。作为当初借老爷之力幸存下来的火种，要不是提到舒轩居士的名号，叶明辉未必有幸能见到10号先生。

　　林天生，她的师兄因为有任务，暂时来不了。老黄带着上海组织中最精干的5个人，护送10好先生从江西过来，借着暴乱的难民潮进了租界。听着老黄同志轻描淡写的说，“跟着大家进来的。“叶明辉忍不住YY起来，估计那些巡捕吃了不少亏，前几天还把蠢蠢欲动的难民硬是压制下来呢，要不是顾忌着架起的机枪太多，何尖早就动手了。

　　冯先生一声咳嗽，顿时让叶明辉回到了严峻的现实。她慢慢地讲述着自己想好的一套说辞，眼睛真诚地直视10号先生，力求坦荡。想了好几天，不管是出于历史的投机心，还是发生的一系列事件让她寒了心，她决定把自己的底透露给他们，但是仅限于高级别的工作人员，因为她即将执行的计划有相当一部分靠着他们来实现。得知李智博已经归队后，她曾私下让何尖约了他，足足谈了2个小时，期间何尖大声说笑做掩护，倒是没有特别的引人注目。想起风度翩翩的博士骤闻天书一样的表情，实在让叶明辉有点得色，化学博士出身的李智博，冷静下来后第一时间肯定了这确实是件又惊又喜的事情，反复讨论过国内的投产可能，最终还是否定了，最后博士推荐了高寒的母亲，现在瑞士皇家医院就职的医学博士，在学术上可以把投产国外的学术上的问题帮助解决，高寒的父亲，旅居瑞士的侨商，还有经营20多年的人脉关系，也绝对是最好的求助对象。

　　对于博士委婉地分析解释自己的建议，让叶明辉也心中明了，着重提起高寒的母亲，其实也是为了核对这项惊人的学术成果，保证能投产的可能性。

　　为了得到更多的帮助，叶明辉积极游说博士一起去瑞士。李智博对着叶明辉恳求的热切有点迟疑，他本能的想向征求欧阳的建议，毕竟要带着宝贝出国，需要人护送和引导。高寒作为操作艾格码的密码专家，她走不了，自己嘛，虽然精于爆破，策划，比起其他几人倒是更加合适些。尤其是叶明辉不经意地建议他正好把妻儿接回中国，实在是打动了他的心。虽然为了爱国使命应召回国，但是这个心思细腻的男人心里，深深的藏着对家人的牵挂和思念。

　　对于叶明辉的打算，那就是到欧洲，或者美国去投资建厂，一方面可以赚取客观的利润，更主要的是能对自己的国家提供这种商品。至于怎么运来，叶明辉想起抗战中源源不断的美援，安慰自己说，总是有办法的，大不了拿钱买路，利润的驱使下，什么事情都有可能！

　　至于资金，叶明辉需要把自己的所有存款，全部提出，但是这势必要惊动一些人。师傅留下的首饰和瓷器，存进保险柜了，只是可惜钥匙没了，在四川积攒下来的200多万，其中150万投进了新药厂，拿不出来，只有50万还留在肖掌柜那里，算着国内药厂和香港的药厂，自己一年能赚取的分红，她可以在朱大爷那里再提到100万，剩下的她打算让朱大爷和肖掌柜再参合一次，作为合作者，她很清楚，他们的手里，至少还能在盘到200 万。有了这些，再找几个当地的股东合资，应该没有问题。考虑到周老爷的意愿，她决定先给他们送上一份免费药品供货的大礼。

　　对上和舒安居士的紧急秘密联络暗号后，10号先生刚开始的生硬坐姿，终于柔软了一些。听着对面苍白的姑娘把一切娓娓道来的样子，10号先生有点恍惚。作为一个坚定的革命者，他能准确判断出敌人用的是什么诡计，但是可惜的是，对科学赛先生的了解，就几乎等于零。望着那双热切的眼，激动地涨红的脸，他渐渐地把心里的猜疑压了下去。难怪，如果是那些不知内情的人听见，可能都会觉得她是个疯子，居然敢说生产出她发明的药，战场上的伤员不再因为感染而没有命，医生做手术，效率也越来越高。多么美好和幸福的想象啊！回忆起那些哀号着痛苦死去的战友，他一下子宁愿相信这是个可以看见，并能吃到嘴的大饼。生平第一次，10号先生只想依从感性的直觉。

　　再了解到叶明辉转赠给林天生的药厂正是华东，华南区主要的医药来源后，再结合叶明辉遇到的日本人的袭击，他警觉了，理性的心终于觉得有点靠谱了。对于叶明辉要求秘密联络的任务，很痛快地答应了，当场接过两封已经写好的密信，交待给自己的警卫员。老黄和冯先生一直面无表情，从头到尾没有发过言，坐在10号先生的身后，沉默不语，只有两人不经意的对视中，流露出一丝掩不住的震撼。

　　深夜再次恢复安静的二楼左间里，在惠子的帮助下，叶明辉疲惫地躺回去，很快陷入了熟睡。而10号先生在意识到叶明辉的价值后，决定暂时留下来，确保她出国前的安全问题，不管这张大饼真的假的，光是敌人的敌人，就绝对有保护结盟的必要。原本隐蔽在小楼周围和内里的6名护卫，一下子增加到15人，其中就有他的随身警卫2人。

　　第二天，接到冯先生密信的欧阳，若有所思地悄悄带着李智博和高寒，来到了和冯先生见面的地点。对于冯先生的转述，李智博还好，其余两人也被惊到了，刚从慕尼黑归来的高寒，最先失色，她突然想起前几年欧洲的科学界曾争论过的一个话题，究竟一种从霉菌中提取的盘尼西林有没有工业价值。不管结果如何，所有人都对这种有神奇作用的药品充满了向往和好奇。欧阳则从军事的角度理解了这个消息，不由冷汗淋淋，庆幸叶明辉被自己一行人救了下来，一想到这么重要的战略资源握在中国人的手里，她因残酷战争引发的黯淡心情，一点点褪去了阴霾。

　　五人组相聚后第一个任务，就是保护叶明辉。对于叶明辉提出到美国办厂的建议，高寒率先表示了赞同，“其实欧洲并不安全，德国绝对不会放过这块土地，美国倒是个好地方，很多科学家和富商都移民到了那里，我在慕尼黑的几个犹太裔教授，就早早避难过去了。我爸爸虽然主要在欧洲做生意，但是美国那里也有不少朋友，应该能帮上忙。“

　　李智博在大家期望的眼光中，缓缓点了头，并表达了自己愿意陪着去美国，毕竟他的一些同学和朋友也有在美国的，其中还有好几个在著名大学执教。对着欧阳有点迷茫的神情，安慰道，“高寒负责艾格码机，不能离开，云飞和何尖要留下做你的左膀右臂，我是唯一可以脱开身的，再说，还有冯先生的人一起过去，安全上面你放心。“

　　在等到肖掌柜和老爷的回信的时候，上海这座孤岛，正式宣布沦陷。跟着去四川的人一起回来的，竟然还有小乙，乍一见躺在病床上的叶明辉，小乙顿时红了眼圈，哆哆嗦嗦地从贴身处掏出一个翠绿的麻将大小的竹牌，含着眼泪说，“肖爷爷说了，朱大爷让你放心，事情都办的利索，钱已经打进汇丰银行的账户，让你去查收。这个是咱们公口的信物，朱大爷给你捎来的，只要有哥老会的人，都能伸手帮我们。”说着说着，忍不住抹抹眼泪，“我爹妈都没得了，就我一个人，肖爷爷说，以后，就跟着叶医生，小三干啥活，我就能干啥。“

　　刚刚还感激万分的叶明辉，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原谅她这个来自未来的腐女，一个英俊少年对着她坚定说，要做和小三一样的工作，实在有点雷，再一次，她后悔答应把小丙的名字改成小三的建议。

　　她虚弱地抬抬手，在一阵各异的目光中，接过了另一块影响她未来生活的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