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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寻找我的田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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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北事变,是指继九一八事变东北沦陷之后,在1935年日本侵略军蚕食侵犯华北地区的一系列事件的统称。从1月开始,“察东事件“已经使得南京政府承认了察哈尔沽源以东地区为 “非武装区”。此事件使得驻守北京的所有部队陆续进入一级战备状态。5月开始相继发生“河北事件”和“张北事件”,使得华北局势一度进入剑拔弩张的境地,直到南京政府再次被迫同意之前秘密签订的”何梅协定“和”秦土协定“,并被迫把冀、察两省境内的国民党党部全部取消。此次连续事件的后果就是,不仅中国政府大部分丧失河北、察哈尔两省的主权,连原驻守的中国军队也被迫退出防区。截止到7月,中日双方在华北又成先前的对峙之态。
日本人会就此停下,不再挑衅吗??脑子不傻的人都能知道,已经冲进你家院子的强盗,难道会对你的粮仓无动于衷吗?可偏偏国府执着于攘外必先安内的原则,“忍着!“ 可被激怒的有良知的中国人,却再次掀起了铺天盖地的抗日宣传。小小的蚌埠,也有学生开始游行,标语和传单漫天飞扬,陈姑妈进城的时候,好奇拣了几张给我看,非要我给她念念。不久,茶余饭后的妇女聊天会,也开始大骂小日本鬼子不是好东西。
由于部队换防,张二哥未能前来,只是委托张大哥从南京派人将重伤的江副官和兰兰接到南京,我不愿过去,便一直留在陈姑妈的家里养伤,陈亮也因此奉命留下保护我。这下把陈家的二老欢喜坏了,打定主意要给他定下一门亲事再放他回部队。烦的他,借口执行任务躲在了陈姑妈家。我悄悄打趣他,可他却没有羞红脸,反而情绪低沉,闷声道,“叶姐姐,咱当兵的,不知道明天死活,不能害人家。“顿了顿,然后定定地看着前方,“我知道要打仗了。。。。。。”
我心里一痛,想起了也是16岁的章柱子,勉强笑着,张张嘴不我知道该说什么。听说张二哥给章柱子的娘寄去了200块的抚恤金,我还想做点什么,可拿着章家的地址,我不知道,还能给那位失去儿子的老母亲赔偿点什么。陈亮看着我红红的眼眶说,“叶姐姐,你是个好人。“说的我泪如雨下。
看着时刻希望回到部队的陈亮,我决定尽我的力量帮助他在这场残酷的战争里活下去。我开始和他讲关于野外生存和战场急救的知识,他开始听我说的时候,大吃一惊,可很快平静地专心听我讲课。结合上辈子的急救常识和这辈子学的跌打损伤的本事,我所教绝对是非常专业和精炼的,在诸如溺水,触电,大出血,外伤骨折,中毒,中暑,冻伤等情况下,所掌握的心肺复苏术,止血包扎,运送伤员,推拿,上夹板,催吐,刺激穴位等等。只有几年私塾水平的陈亮学的很刻苦,也很辛苦。对这种明显能减少战场死亡的技术,学的如痴如醉。
用来练习的稻草人扎了好几个,刚开始做ABC的时候,一掌按穿了草人的上半身,如何描述力度成了我头疼的事情。可没想到人家跑到舅舅在的医院里,连续几天在太平间里找死人练手,好几次差点被人看见,让医院一度人心惶惶,疯传鬼的故事。。
等我能稍稍跑几圈的时候,便跟着我去认草药,止血的,消炎的,清热的,治骨伤的,遗憾的是野外没有找到很多药材,只有想办法到药铺尽量买些半成品和原料药,描述着他们原来的样子。虽然我说的唾沫乱飞,可惜他还是没有记下多少,我只好尽力花个小册子,吧最常见的画下来,让他一边学认字,一边学草药。
说着不多,可每天这么操练下来,实在不是人过得日子,我从没有拿着鞭子督促他,反而想办法劝他放松点,不要把自己绷得太紧,他却奇怪地看着我,“像我这样的小兵,能有机缘,学那么多保命的本事,我都嫌吃饭睡觉费时间了。“
我无语中,咱当年高考,好像也这么起早贪黑的忙活着!
尽管我用学习暂时绑住了陈亮的注意力,可外边的局势仍然很严峻,张大哥好几次派人来接我去南京,更带来了兰兰的亲笔信,兰兰在信中对我表达了极大的歉意,为我因为她而遭到秦天舒的报复感到愧疚,恳请我尽快去南京,不久后,将会从南京搭船直接去香港,希望我同行。
拿着信,我独自枯坐很久,前途在哪里?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对能回到香港感到高兴,一想到周家,还有与之较好的张家,就心里有点抗拒。虽然受了别人的帮助,我还是想以后有机会偿还,被恩义束缚的感觉,寄人篱下的感觉,很不喜欢。
那样活着,尽管衣食不愁,可是我活得不快活。对,我不快活。
我还有更加不开心的原因,可无法宣之于口。这次的意外让我的肾脏受到了很大伤害,除了马上要有个肾虚的毛病,更有可能影响生育。我可以说一声不能自己号脉,可是接连几个老中医都对我是一致的诊断,狠狠地打击了我人生的希望。回来的那几天,我昏昏沉沉地躺了好几天。一个女人,我是一个女人,让一个想好好过日子的女人没有孩子,这,多么残忍。
我恨死了那个疯子!只恨那个疯子!我并不后悔那天在修道院的事情,可我还是会为自己难受。如果离开以前的一切能让我暂时忘记痛苦,那么我渴望一段自己疗伤日子。教陈亮的时候,其实也在借着他的朝气和努力,鼓励自己好好活着。
所以,原谅我,兰兰,我的朋友。
1935年的10月,我借口去城里买东西,给陈姑妈留下一个玉手串,给陈亮留下一封信后,挎着我的背包,离开了这里。
穿着陈姑妈给我做的粗布衣衫,包着头巾,扮成一个小媳妇的样子,打算往四川方向走。在汽车站门口,遇到一个从河北逃出来的中年女人,拖着2个孩子,要到重庆去投她丈夫,我主动帮她照顾那个病了的孩子,赢得了她的好感,听说我也要去四川,高兴的邀请我和他们一起走,也好有个伴。在长沙换车的时候,遇见了一群回四川的客商,听说我们要到重庆投亲,主动把我们捎进来,路上倒是省事不少。就这样,从汽车转汽车,再转汽车,最后坐船,顺顺利利的折腾了6天后,我们终于筋疲力尽地到了重庆。
我挥手告别这欢喜的一家人后,拿着男主人给我的旅店地址,叫辆车就奔过去了。还是有点心急,尽管围着厚厚的棉布做的腰封,还是吃不消。要是以前,哪有这么娇气。
换了件干净的蓝色棉旗袍,整理一下仪容,才走进旅店里。进了房间,吩咐了送热水,饭菜后,缓缓坐在软软的床铺上,真恨不得马上倒头就睡。过了20多分钟,伙计送来了一碗大份的担担面,面条细薄,卤汁酥香,咸鲜微辣,香气四溢,吃的我满头大汗,心满意足,,着路上尽是烧饼,素面,我的味觉都干瘪了,人说,天府之国,美食多多,真是名不虚传。我打算安顿好了,一天尝一样。
用热水擦擦身子,热毛巾捂捂脸,吃饱喝足的我,舒服的真想睡它一天一夜。
乖乖起身,用一串铃铛绑好门闩,闭紧窗户,门口再撒上迷药。掏出江副官给我的那把枪,握着,连手一起塞到枕头下,如此才敢睡下去。自从师傅去了后,我似乎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
好好休息了几天后,我开始向小伙计和掌柜的打听附近有没有房子租,价格可以高点,最好是在闹市区,独门小院。打量了我半天,山羊胡子的瘦掌柜略微思索了一阵,探寻道,“和房主一个院子可以吗?“
看着我皱住的眉头,他赶紧补了一句,”有一个寡妇带着孩子的院子要租,正要招租女客,很适合客人,只不过,最好是长租,短的嘛,至少2个月。“
我心里一动,倒觉得比我一个人住,是好多了,唯一的担心就是,房主好不好相处,人是不是麻烦?我可不想有个讨厌的邻居,掌柜的很机灵,看出我的顾虑,就建议我先去看看,满意了再谈价格。
院子不太大,方方正正的,东面是大门,,房子对面是书局,两边都是住家。院子的正西是两间房,北面是一间大房和一间小房,南边是厨房和杂物间,寡妇带着一个男孩子住西边的两间,只有北边的招租,门窗有些老旧,但是收拾的却是整齐干净。院子中站着一个蓝衣妇人,盘着头发,收拾的很利落,一个白净瘦弱穿着绿色棉衣的小男孩,乖乖地陪在旁边。
掌柜的很善于察言观色,看见我的打量,已经知道这个院子我是要租的了。拍了一下大腿,站起来对我说,“林大嫂为人腼腆,我就代为说个价,北边两间屋子,大的一个半银元一个月,小的一个银元一个月。这个价格很公道了。“我估算着这几天啊听的消息,觉得确实不贵,于是当下表示,两间房都要了,只是不能再有别的住客,每个月3个银元,包伙食,杂务。
瘦掌柜的眼睛都笑眯了,很有魄力地说没有问题,林大嫂也立即表示,听掌柜的,并带着孩子一起给掌柜道谢。
房屋合约在双方见证下,由瘦掌柜当场挥就,林大嫂按了手印,我签了自己的名字,叶明辉。
皆大欢喜!
看着瘦掌柜的胡子一抖抖,我心里估摸着他能抽多少佣金。
相处久了,熟悉了,彼此有了了解。我才知道,林大嫂的丈夫是瘦掌柜的表兄,林大叔过世后,就一直挺照顾她们母子。之前多少客人看房,都被瘦掌柜代为拒了,宁愿自己每个月贴补母子俩。直到我这个高素质的房客出现。其实我刚开始在外边打听的时候,就被瘦掌柜盯住了。为什么消息这么灵通?原来他竟然是袍哥会的。
后来,我偷偷地教了小家伙一首歌,“我家的表叔,是袍哥。。。。。。“
林嫂子人很好,就是腼腆,大女儿嫁到成都去了,一年回不了几次家。身边只有一个5岁的小儿子。斯文乖巧的林仲文小朋友,和我混熟后,露出了活泼的个性。在我潜心修养身体的半年里,看着小家伙瘦巴巴的可怜样子,起意地给他调理身体。
在我的督促下,仲文有空就在院子里跑圈,练蛙跳,腿脚逐渐有了力气,大了两圈的脸蛋子红扑扑的,喜得林嫂子对着我直喊阿弥陀佛,瘦掌柜也很高兴,意外,只笑着说,没看出我这么个女娃子,居然还有这样的本事。渐渐的,店里伙计和客人有什么不舒服的,就找我应急。诊费不提,直许诺将来介绍更多的客人给我。气得我暗骂奸商。
我有空也教小仲文认字,背草头歌,令我意外的是,他极为聪明,有点个过目不忘的意思。同样的草药名和相关描述,陈亮背三天,只记住10个,小仲文一个小时背下20个,小嘴巴像机关枪一样,巴拉巴拉,一点没有错。
不禁暗自感叹,当年我可是没有这样的资质,心里也兴起了收学生的念头。
征得林嫂子的同意,也没有什么拜师礼,我高高兴兴地开始栽培起我的开山大弟子。我拒绝了林嫂子不要我房租的请求后,她就更加精心的照顾我的生活,我的房租,生活费,大部分用来买好料给我补身体。看她经常出入药铺菜场,天天卖肉杀鸡,很多人都以为她家来了大财主。瘦掌柜亲自来谈了一次话后,商定以后东西和旅店的采买里一起买,需要什么贵重药材,他找人办,免得一个妇道人家天天做着惹眼的事,有危险。
我深深同意瘦掌柜的顾虑,要是真有人大打坏主意,3个老弱病残真是麻烦。为此我恳请瘦掌柜找人,用碎玻璃碎铁片插满了我们的墙头,再抱两只小狼狗。
隔壁邻居好奇来遛一趟后,纷纷回家也竖起了碎玻璃碎铁片的墙头,其中还不乏创意,把玻璃片碎的更加尖锐,金属片还一定带毛边的,更甚者还有把不知道哪里摸出来的铁枪头竖起来的,更有一位大哥,大胆发挥,把碎金属片间缠上电线,,愣是组成了一圈电网。最后,我们家的反倒是最没有创意的。我只得偷偷熬了一锅麻药,一锅朝天椒的浓汁,定时清理墙头。
瘦掌柜将我的零诊费治疗列为自己旅店的招牌项目,开始是住店的客人享受,后来慢慢拓展到亲朋好友和熟人了,我的医术也得到了大家的认可。尤其是袍哥会的小兄弟们,对我的正骨守法很是推崇,不再歧视我女性的身份。
半年后,打好稳定群众基础的我,在袍哥会的力挺下,开了一家大力诊所。为了不被附近街区的同行打压,我只收骨科和女科的病人,让出内科,儿科,外科,呼吸科等业务,为了一起赚钱,我还建议瘦掌柜定期在旅店淡季举行一些联合义诊,不仅给自己多了人气和茶水点心的业务,我们行医的也扩大了知名度,而药钱还不少收。此举得到了大家的推崇。
穿着白大褂,带着口罩,很多人不再注意我的年龄和性别。
而我,在重庆这个美丽的山城,开始了战争前的物质积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