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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洛阳水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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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清早我蓬头垢面顶着巴掌印立在门口捂嘴打哈欠,手一放下来,天梨端的洗脸水都掉了。扑过来马上把我塞回房里。
      一照镜子,虽然指印是我的,但我真有又被那变态美人甩了一巴掌的感觉。
      还是天梨想的快。拿我的手粘上天麻粉,对准印子,啪,再拍一巴掌。妥了,黑全了。
      两天挨了三个巴掌有点憋屈。在大堂吃早点的时候,我努力把头埋在稀饭碗里。
      银针还是问,怎么回事。天梨和我一齐说是我的发明又失败了。接着难免被训导几句。
      火玉宫的人起的也早。
      我从碗边上看见南门夜又盯着天梨,天梨一眼把他瞪回去。
      卿非凤贴着桌面瞧我,我立刻缩进碗里。然后听见他吩咐小二:“那个我也来一碗。”
      我直接捧着碗回的别院。

      千年帝都、牡丹花城,丝路起点、山水洛阳。
      洛阳是大地方这早知道。但真正置身其中时仍然是激动的超越想象。
      凤阁龙楼,上连霄汉。亭台楼阁座座繁盛富丽。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园囿桥径嬉嬉钓叟莲娃。
      街市尚且如此,更何况金谷园。
      释尘子的大宅,就是金谷园。
      雅修说人界很多古风古韵的东西都已烟消云散了,洛阳八景也不比从前。她每每来找我,才能记起我们以往的世界,她说那里几千几万年都不会变。来到初仙,就如看到原故乡的风景。

      我站在金谷园的大门前,露牙一笑。
      现在我可是见到正主的洛阳八景之一了。而且不是呆板板的景点,还生机勃勃住着人。
      这大宅不愧是斗富的产物。给人的第一冲击那就是气派。整个像保养了千百年的一块大金子,富贵内敛。门前的护宅石狮愣比别人的大一倍。浑厚的朱漆大门,漆胎如瓷;门上九十九枚铜铆钉,颗颗威武……所以衬的我们少主奚紫帝今天格外清新俊逸。
      我们三人上前齐声行礼:“参见少主。”
      紫色璎珞衣袖打住我们:“才几天不见,就跟我这么生疏了?”
      银针道:“今天是江湖人士齐集的日子,少主身份自不一般。”
      我扫一眼门前,各路人士已经熙熙嚷嚷:“可不是,今个是比派头的日子。”
      少主温柔一笑。
      天梨问:“怎么不见祁红姐?”
      少主道:“有新娘子要梳妆,她忙的都脱不开身。我们进去吧,稍歇一会,就快到拜堂的时辰了。”
      金谷园外看金碧辉煌,内里格局却也是雅俗共享,楼台水榭疏密有秩。
      我们进了别院,少主在回廊边拉住我。
      我眨眨眼:“少主有什么吩咐?”
      他只是看我,双瞳如水。
      少主生性温和,而且外貌与性格绝对搭配。若是初仙也来个四大美男子排名,那他一定是其中一个。可惜初仙男人都只尚武。见面夸赞你玉树临风,那也只是个客套话,实际服不服都得打一回才下定论。所以很多美男子都可惜了。
      无故瞧了我半天,少主似乎也不好意思了,低下头:“没事,上次我走时你还昏睡着,这些天不见,看你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
      我哈哈一笑:“我每天吃的比银针和天梨两个人合起来的都多。睡了几天掉的那点肉,要长回来不是小菜么。”
      这时有小厮经过,少主放开拉着我袖口的手。
      “嗯,我知道。你去梳洗吧。我在正堂等你们。”
      我往房里走,回身看,他还在原地。上前一步,他又转身就走了。
      ……少主肯定有事。

      黄昏吉时到。全府上下红彤彤,喜气洋洋一片。乐班子的贺新郎吹的乐颠颠。
      宾客云集在正堂门口,等着看新人。正堂里坐的是双方至亲,江湖元老。
      新人牵着红绸从红毯上进来。
      释尘子气宇轩昂,剑眉星目。戴上了新郎幞头,完全看不出出家人的影子。新娘子正是峨眉施茗芳,那薄薄的红纱,完全掩不住倾城容颜。
      这一对,真是多少人羡慕,多少人扼腕啊。

      三拜礼成,客人纷纷入席。正堂前的大院,摆满了整整八十桌。
      浣溪沙的位置正在中间。我们五个坐下后,还有三个位置。接着,南门夜、卿非凤、花晴、花雨便过来了。
      这……显然人太多,位置没安排好。
      我看看卿非凤对我的肤色非常好奇的眼神,吐口气。
      “少主我那边有熟人,正好他们喊我过去。”
      卿非凤想留,南门夜的意思就是我走的正好,我的位置正挨着天梨。
      少主望望四周:“你会认识谁?”
      我随手一指:“不就那边嘛。”然后大步流星的走向我看中的位置。
      这座位在边角,还有株铁树挡着。我正叹不错。左右已经堵了两个人。
      左边看,跟我一般高一般黑一个虎头虎脑少年,一边肩膀还用皮绳绑一块虎皮。
      右边看,跟我一般高一般黑但粗壮一倍的胡子硬汉一尊,熊腰熊背。
      三个人看中一个位置,顿时心思乱转,眼神旋转,眼白跟着转。
      桌上一个四川口音说:“搞啥子噢。还不快坐哒好开席,老子从来没起过洛阳水席。等着上菜。”
      我们三个打哈哈笑起来。
      “幸会幸会”
      “兄台怎么称呼?”
      “黑熊!”
      “黑虎。”
      “……黑皮。”
      坐下来才发现,这桌的人种除了都是男人,真是包罗万象。
      铁匠样又带着掌柜帽的汉子拿出一提小木盒,语调诚恳:“来来来,各位到了洛阳肯定听说了我王麻子剪刀。这是我店精制的修甲刀,给大家做个见面礼。用的好,推广推广。”
      一只豆蔻兰花指往桌面上一摆:“王掌柜,这指甲修的好不好,不止看剪子,还要手工。今天给新娘子的做指甲的,说是从长安请来的,还不及我七秀坊。”说完往指甲上吹口气,又接着修——这是卖脂粉的七秀坊苏老板。
      个稍矮的是广东人:“冚家铲,还没遇见我这叻仔,就嫁给了个秃驴。几正的靓女,偏偏是个痴线。”
      另一个四川人说:“这该是我们青城小双煞要说的话才对。”
      我们三黑互看一眼,了然。
      苏老板一哼,还是只看着他的指甲,道:“你们见过什么叫真正的美人么?可惜瓦全玉碎……当初,澹台玉蝶,才是倾国倾城。”
      我想凑过去问澹台玉蝶是谁,但苏老板竟有点落寞,我打住。

      黑熊拍拍胸肌说:“我没多么大来头,山大王一个。我们三个今天同桌吃饭,你们俩不嫌弃,就是兄弟了。”
      我说:“大哥哪儿的话。”
      黑虎说:“我开春刚满十八。”
      我得意一笑:“夏天我就满十九了。三弟。”
      黑虎嗓门清凉,爽快的喊两声:“大哥二哥!”
      我说:“杜康酒虽然淡了点。咱们兄弟情意重。干一杯,就是结拜啦!”
      三人举杯一饮而尽,爽朗大笑。
      苏老板看完我们,哼一声,改捋头发丝。
      一桌男人吃着喝着就打成一片了。
      青城小双煞讲:“什么洛阳水席,全是汤。我想吃麻辣烫了。”
      “新郎新娘出来敬酒了。”
      平常人家这时来敬酒,就可以再收些彩头。释尘子显然不用这么做,但送上小礼的依然很多。这桌一愣,谁都没带那种东西。
      看到少主也什么都没拿,我松口气。释尘子夫妇正准备离开,南门夜捧着盒子似乎叫住了他们。
      盒子很漂亮,让人有买椟还珠的想象。席间很热闹,也听不清他们说什么。
      南门夜微笑着打开盒子,人群像止住的流水一样,越来越安静。

      妖艳红润,宛如水中火焰——火珊瑚。
      决定武器品质威力的只有两方面。一是材料,一是魂练。而即便你是最强的魂练师傅,对一把不能承受住巨大魂力的脆铁也是无能为力。万物都是如此,天资太重要。
      而号称仙之邻国的初仙,也只有四样天生就是神兵利刃的材料:龙楠木、冰魄针、血琉璃、火珊瑚。排名不分先后,只看是落在什么人的手里。
      归他肯定不合适,给我!
      一股力道拉住我。
      “黑皮!”
      我脑袋里的血液一沉。黑熊拉着我的胳膊把我按回座位。
      “怎么突然跳起来,还好我手快。”
      我晃晃头。知道有异,不再去看那截火珊瑚。
      再看席间。站着的人真多。本人我都没见过,但每年的魂练师名人志录上,排名、画像、文字介绍,都少不了他们。
      魂练师对与武器有关的各种材料都格外敏感,敏感到有一种无法摆脱的相互吸引。这是优势,是天赋,也是致命的隐患。
      我还懵着。
      释尘子不愧是初仙数一数二的牛人,淡定自若,朝四方抚手:“各位请归坐。”等众人一一坐下了,目光才指向南门夜,声线浑厚:“南门公子,今天是本人人生中第一大喜事。你的厚礼,确实让人惊喜。”
      虽然气氛有点不对。但释尘子这么宽宏大量,南门夜该知足了。
      “我是听闻释尘子大师寻觅已久,今日又是仅此一次的好日子,才舍得奉上的。大师不接……是看不上此物么?”
      释尘子叫身后的侍从接礼。
      南门夜闪过:“大师误会了,这支珊瑚,是给尊夫人做头簪的。此刻良辰美景,何不亲手戴上?”
      我看见天梨想劝阻南门夜,但话比手快。
      释尘子怒喝:“谁会把火珊瑚簪在头上。你把这件人人窥视的至宝众目睽睽下拿出来,是何居心!”
      南门夜举起盒子……然后一甩……盒子在空中打开,火珊瑚像婴儿口里的糖,就要掉出来。
      人人都在盯着火珊瑚。
      南门夜却说:“茗芳!我们走!”
      下一刻惊慌的新娘就被潇洒的南门夜拽住,冲出人山人海的酒席。
      ……抢亲!

      释尘子只愣了半刻。轻功一点,雄起追去。
      南门夜他真活腻歪啦?!一个浪荡公子怎么可能是释尘子的对手。
      天梨慌乱的眼神和我对在一起。我朝他摇摇头,再指指自己,绕到铁树后面跑出院子。然后飞奔去追那个白痴。
      追到他们已经是在一座绳索吊桥上。
      施茗芳在南门夜身后。
      南门夜和释尘子在摇晃的吊桥上对峙。
      释尘子说:“把她放开。”
      南门夜回头对施茗芳一笑:“这该看她怎么选。”
      那他和天梨怎么回事?我在释尘子身后大嚷:“南门夜!你敢玩劈腿我砍断你的蹄子!”
      释尘子似乎才发现有人,转过来看。
      比他视线更快的是他脑门后的月夜飞镖。眼看就要中镖,释尘子腾空跃起,掌风一震。月牙般的暗器四射开来。
      还来不及反应,长长的吊桥顷刻迸裂。
      我努力去抓同样下坠的绳索,眼前却骤然一黑。之后只感觉到自己往下掉,最后好像终于抓住了什么,就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身上冻的打颤。
      ……是江水一波波扒在身上打醒了我。
      身上有些沉,模糊里觉得是被水草缠住了。睁开眼睛,已经是满天繁星,人立刻清醒了。
      我掉下桥后被冲到江边上。低头看,怀里竟然是个小孩抓着我的衣襟,所以觉得沉。天…我自己倒霉就可以了,居然抓了个小孩子垫背。
      坐起身抱起软软的小身体,撩开她粘在脸蛋上的发丝。这是谁家的孩子……或者说谁家生出的这样的娃娃。肤如玉脂,摸上来像双皮奶,小巧的下巴我两指就能捏住,小香腮肉肉的可爱,大的夸张的眼睛现在轻轻闭着,两扇睫毛象黑色扇贝。鼻子太直挺,不然咋一看会以为是女孩。最惊异的是,他左眼脸竞是一片嫣红,直到眉毛下方才渐渐淡去。我摸一下,擦不掉。
      小人儿眉头微拢,我才意识到他体温偏高,五月的晚风还很冷,这孩子肯定是冻病了,得马上找大夫。

      我抱起他往江边相反的方向走没多久就看见灯火,是个颇繁华的镇子。进了这里最大的慕仙楼,小二见我落水的样子,立马小跑过来接待。
      “要一间安静的上房,干净衣服,热水,再把镇子里的好大夫找来。”我吩咐着,去掏随身的锦袋,才发现早被江水冲走了。
      小二看的多了,激灵,迟疑了一下。
      我挎下左手上的珠串:“你看这串佛珠当了绝对够店钱吧。”
      小二接过打量,应了声好咧,便利索的下去办事。
      后院厢房倒是安静清雅。屋里还添了火盆。我和小娃娃在浴桶里泡了一会就起身擦干,换上干净衣服。大夫正好赶来。
      老大夫诊完脉,道:“舍弟有些风寒,年纪尚幼不能忽视,得静养半月。”
      我在厨房看着药罐,等药煮沸了,直冒着泡往外淌,急的拿手去揭,又被烫的直捏耳朵。
      烧火大婶都看不过去,拿小碗朝药罐点上几点凉水,汤药终于平静下来。
      “这小哥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包上帕子,快把药端去吧,都快淌光了。”
      我抓抓头:“谢谢阿婶。”
      回到客房就寅时了,小娃娃睡的安静。我把他抱进怀里时也没哭闹。把调羹里的药汁吹凉了一点点喂他,他小鼻子一皱一皱的,喝了几勺就别开脸不愿张嘴了。我又抚抚背让他睡下。怕自己不好的睡相压到她,抱起小身子移到床内,才解衣休息。
      第二天居然是被捏着鼻子逼醒的。
      然后,我看见一双大的占了半边脸的眼睛。左边不仅眼帘嫣红,瞳仁居然也是红色,水晶一样剔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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