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烟尚绿》genuine

4、第 4 章

　　“大城市闹市区开了个如此幽静古雅的茶馆，茶馆后面还有个那样的小花园。我观察过，你的茶馆里都用的是灯笼，灯笼的面纱上还有画上去的画。知道么，那天晚上，在亭子里，你穿着白衬衫，用着那么古典精致纷繁复杂的茶具，煮了那么一盏香茗，让我恍惚了。”谢挽看着展厅里那些追溯到神农西周的传说，觉得苏牧和那些起源悠久的故事有种说不清的契合，沉沉的，安逸而执着的寂静。
　　“你活在现代，却像个古代人。”
　　苏牧默默品味着谢挽说话时嘴角一丝甜甜的笑意，清淡雅致，沁人心脾，就像……一泡雪芽，嫩甜嫩甜的。
　　“怎么，”看到禁止吸烟的提示牌，苏牧猛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点上了一支烟，赶紧掐掉“好奇我是怎么活下来的么？哈！我可是个正经现代人啊。开的是汽车没有骑马，用的手机不是飞鸽传书，不是挺正常的么？别看我的茶楼没什么客人，我可不靠这个吃饭，不用担心！”
　　“哦？怎么，你还有第二职业？”
　　“猜。”
　　“你像个艺术家。”
　　“因为觉得我像疯子？”
　　“哈，怎么这么说自己？没有。就是有点与众不同。”
　　“很明显，我也没靠那个吃饭。”
　　“那……”谢挽不禁腹诽，这真的一点都不好猜。
　　“啊，猜不到吧，我是间谍。”苏牧说的一本正经，满脸严肃，声音低沉。
　　“切，不说算了。”谢挽翻翻白眼。间谍？说自己是好人的一般是坏人，说自己是坏人的除非是希特勒级别的不然一定是善良人，说自己是间谍的？那根本不是成年人，好吧。。
　　“你要是嫁给我，我就告诉你啊。”苏牧说的漫不经心。
　　“你……”谢挽觉得形象崩塌了。昨天看到苏牧的时候还觉得他清雅过人，出尘飘逸，现在，现在他彻底觉得，这个人……
　　看到谢挽说不出话的样子，苏牧偷偷笑了。
　　一阵手机铃声打破诡异的气氛。
　　“我和一个朋友约了一起出去，有点事要处理，先走了。”
　　苏牧不置可否，只道送谢挽出去。
　　两人走到博物馆门口，一上一下站在阶梯上。午后的阳光热辣辣地烤着大理石台阶，有种焦热的味道。
　　“很抱歉，今天不能陪你一起看完这个展了。”谢挽朝苏牧朝朝手，就要离开。“我走了，再见。”
　　苏牧点点头。
　　“谢挽！”谢挽还没有走上几步路，就被苏牧叫住了。苏牧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叫，他只是觉得他不想谢挽现在离开。
　　“嗯？”
　　“呃……谢挽，我似乎没有你的联系方式。”
　　“哦，”原来是这样，谢挽快步走回来，双手递上“这是我的名片。”
　　苏牧没有接过来。
　　谢挽的手尚未收回，被苏牧盯着，产生了难以言明的尴尬。
　　“你……”
　　苏牧笑了。
　　“谢挽啊谢挽，难道，我只值你的一张名片么？”
　　“那？”谢挽有点儿摸不着头脑。
　　不知什么时候，苏牧偷偷凑近了谢挽耳旁，“我觉得，还是你亲口告诉我的好，你说呢？谢先生？”
　　苏牧的话语吐着灼灼的温度，在这样一个夏天显得更加……
　　更加让人听得耳热。
　　看着谢挽远去的背影，苏牧也慢慢地走下了台阶。来的时候，想一个人难得静静看一场展览，遇到谢挽，便觉得展览看不看不重要，谢挽走了，苏牧觉得，他现在一点儿都不想看展览，一个人的展览，不好看。就像喝茶要和知音，人走，茶凉，茶烟散去……
　　人影茫茫。

　　汽车奔驰在去莫高窟的路上，两边黄沙漫天，好像天边迎来无数野兽妖魔要把中间看不见尽头的公路吞没一样。这里曾经是丝绸之路，曾经驼铃阵阵，曾经往来着游客商人，而如今，虽然说不上什么冷清，毕竟游客还是不少，只不过，不再是繁华。
　　车已经开了好久，原本期待看到这么壮观黄沙的两人现在都被颠得眩晕，昏昏欲睡，只有司机还聚精会神地把着方向盘。
　　远处渐渐传来类似雷鸣的声音，低沉，却似乎有着极宽广的音域。
　　“嘿！姑娘小伙儿，醒醒吧。快到了。”司机好心地唤起半睡半醒的两人“听到没，鸣沙山。”
　　谢挽低低恩了一声，懒懒地活动了一下略略酸麻的手脚，“流动无定，俄然深谷为陵，高岩为谷，峰危似削，孤烟如画，夕疑无地。”
　　“哟哟，拽什么文啊。眼睛都没睁开还高山深谷来着，骗谁啊！”蒋子琪含笑挤兑着。
　　“小姐，您就不能让小生显示一下古文学功底么！”
　　车又开了一会，终于到了。两人下了车，往前走去。
　　“一，二，三，四，五。”蒋子琪看着嶙峋的石窟，一脸认真地数着层数。
　　耐心等蒋子琪数完，谢挽打量着石窟外景。号称东方卢浮宫的莫高窟和卢浮宫是很不一样的。卢浮宫华丽的像无数大师精雕细琢的工艺品，而莫高窟，站立在黄沙里，风吹日晒，虽然也有过人工的雕琢，但是看来只觉得拙朴，对，不是古朴，是拙朴，苏牧说过的那个词。
　　拙朴，拙朴……真是说不出的好用。
　　“走吧，进去。”带上手电筒，谢挽和蒋子琪走了进去。
　　“真安详。”看着大大小小的圆塑、浮塑、影塑、善业塑，蒋子琪不由得压低声音，好像稍微再高一点的声音就会划破佛祖脸上的微笑，打破安详的气氛。
　　谢挽没有答话。他完全被这里的景象震撼住了。这是个连石壁都充满历史和艺术的地方。谢挽觉得眼眶有点湿，一种莫名的感动，说不出的激动。
　　谢挽突然想到一个人。苏牧。
　　宗教的神秘，艺术的灵动。

　　“高一点，再高一点，对。”
　　顺着声音，谢挽转身看过去，似乎是在拍什么。这时候，一个男人也看到了他，走了过来。
　　“谢先生，你好。这是我的名片，AFA艺术总监，顾看。很荣幸在这里看到你。”说完顾看朝蒋子琪暧昧一笑，点点头，向谢挽伸出手。
　　“顾先生，幸会。”谢挽也伸出手。“你们这是？”
　　“恩，拍个纪录片。中央台要拍个敦煌壁画主题的纪录片，我们正好是投资方。敦煌，哈，多美好的地方。”
　　“哦？”谢挽不禁笑了，“看来敦煌魅力真是大啊。一个两个都喜欢敦煌。”
　　“一个两个？我倒是知道你很喜欢敦煌。身在国外还对这里很有研究。”
　　谢挽抿着嘴微笑，轻轻摇摇头，“我那不算什么。一个初出茅庐的学生的无根基热血而已。萧景郊才是真的有研究。我看了他的画展，真的，太震撼了。他的画让我感觉他认识敦煌的灵魂，也许，他在这里有着不可磨灭的记忆。一个真正的艺术家必然有着现实的经历，而他，一定有。”
　　“萧景郊。你认识他？哦！苏牧！我想起来了，苏牧和我说过。景郊那次画展我没能参加，要不然，那次我就认识你了。真搞不清楚，苏牧为什么愿意去那次画展，却不赏光陪我来敦煌玩一趟。”顾看眯眯眼，朝谢挽笑道“不过，在这里遇到大舞剧表演艺术家，也足够幸运了。”
　　“苏牧？你是苏牧的朋友？”
　　“恩，从小就认识。”
　　“他真是个有意思的人。”谢挽想到苏牧，油然地感到开心“他似乎也很喜欢敦煌啊。那天看着萧先生的画，很入迷，呵，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哎！别提了！原本我拉着他一起过来，可不知道怎么的，他就是不肯来。小时候他可喜欢这里了，经常哥们几个一起来，我，他，萧景郊，还有肖恒。可惜啊，现在就我一个还来了。别看景郊画了那么多敦煌，那是敦煌已经刻在他心里了，他已经很久没有来过了。苏牧，就像刚才说的，真不知道敦煌惹了他哪里！最遗憾的是肖恒，那么聪明，小时候成绩可好了，也就苏牧可以和他一比，上了F大，保送去了日本，在一家IT公司做策划总监，原本年轻有为，可是，这家伙就是太敬业！”
　　“敬业不是好事儿么？”
　　“好事儿？你见过一天24消失20个小时对着电脑，剩下的四个小时一个在开会一个半不停接电话，剩下一个半吃饭睡觉上厕所的？”
　　“额，”谢挽无奈一笑，“F大总出神人。”
　　“哎！你说，年纪轻轻把身体搞垮干什么！这也就算了。日本什么地方啊？地震带啊！地震了你倒是跑啊！行，地震了，肖恒不在办公室，原本挺安全的，非要跑回去抱电脑。也不知道怎么的，他们那么大公司，建筑防震做的很好，偏就楼上在装修，东西砸下来，就……哎！程序没了不能再做么！那时候我不在国内，据说是苏牧去接的他。后来的事儿我也不是很清楚，苏牧不想说，毕竟啊，多好的朋友啊。苏牧想办法救他，可惜长时间过劳，抵抗力太弱，不管苏牧怎么做，没熬过一个星期。”顾看说着，一脸黯然。童年的好友，最是纯真，最是情深。
　　谢挽听后心里也很不是滋味“我……很抱歉。他是个敬业的人。热爱他的工作，也许一个人痴迷了，就不会想那么多。”
　　“呵，痴迷了。是啊，痴迷了，有时候我觉得苏牧也是这样。不过苏牧要好的多，至少有点人情味儿，不会像肖恒，除了工作就是工作，估计连太阳是什么样子的都忘了，只记得电脑桌面。”顾看无奈。
　　“苏牧？”谢挽连苏牧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以前以为就是个开茶馆的，不过似乎看来不是。
　　“苏牧也是个把爱的东西爱的很纯粹的人，这点他和肖恒还真是像。”
　　“顾先生，你刚刚说苏牧不愿意来敦煌？既然他小时候在这里有那么多回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