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烟尚绿》genuine

3、第 3 章

　　第二天早上，苏牧还在苏牧的小茶楼，其他两人各自回去了。谢挽刚刚推开房门，觉得浑身散了劲儿，电话便响了起来。
　　“您好？……哦……恩……啊？真的？！是啊……好的……”
　　打电话来的是谢挽的同学，蒋子琪。两人是很要好的朋友，毕竟都在国外上学，难得遇到都是中国人的，感情自然不一样。谢挽的毕业演出就是和蒋子琪一起设计的，然而两人都很久没有去过敦煌了。那时候的他们，找寻着小时候的记忆，痴迷地寻找一切有关的资料，在异国他乡，演绎了一场敦煌古韵。然而，他们都觉得，即使叫好一片，这舞剧还少点什么。他们，从来没有和当地人认真交流过什么，他们凭借的不过是文字图片和自己的想象力创造力。现在，是时候去一趟了，该去了。
　　刚刚蒋子琪就是来邀请他的。
　　“你来了？”挂电话不久，门铃就响了。
　　“谢挽，好久不见了。”走进来的便是蒋子琪了，高个儿的漂亮姑娘，细长的眼睛不是那种满大街女生追求的又大又圆，黑白分明，有种说不出的神韵。
　　“是啊，我回国以后一直过的迷迷糊糊的。你看，我昨晚上到现在还没睡呢！”谢挽给蒋子琪泡了杯茶，小茶袋。他突然想起了昨天晚上，苏牧泡的茶，那人泡茶的样子，真是有种说不出的仙风道骨，现在看来，这什么进口红茶的，真是俗物。也是，中国堂堂茶叶大国，从国外搬什么茶叶来啊！
　　“真是辛苦。那我还是早点走让你好休息吧。”蒋子琪眨眨眼睛，从包里掏出一张机票“喏，本小姐请客，到时候记得跟上哦。我走了，你好好睡吧。”
　　“是是，蒋小姐请客在下怎能不从。我也实在招呼不动了，嘿嘿。”谢挽说的哈欠连天，眼睛里都困出了泪水，这样子要多可爱有多可爱。“送你下楼吧。”
　　“不必了，你啊，赶紧睡去吧。我可不要把一个走路上睡着的人搬回来。”蒋子琪笑笑，把谢挽推进了卧室，走了出去。
　　谢挽也的确困得不行，迷迷糊糊找到了床趴下，听到关门声安心地闭上了眼睛，懒懒地伸腿勾住了房门，轻轻推上。
　　窗帘还是拉起的样子，白日的阳光照在屋内，懒洋洋的，和屋子里的人一样。窗外偶尔有一两声鸟叫，其余，一片寂静。

　　“咚咚。”苏牧刚刚睡下不久，就有人开始敲门。翻了个身，苏牧皱皱眉头，没有理会。
　　“老板！有人找你。”
　　“谁啊，告诉他，老板不在。”
　　“呃，可是，我已经说我来叫了。。。”小清委屈地挠挠头。
　　我……这该死的小清，什么智商啊！
　　“告诉他，你找不到，老板从卧室窗户里跳了，老板羽化升仙了，老板没了！”
　　“哟，苏老板，您啥时候升的仙啊？”
　　听到这个声音，苏牧彻底醒了，然后，他非常非常想，真的升仙。
　　“顾，顾，顾。。”
　　“顾什么顾？装布谷鸟也没用。上次和你说的事，你是答应不答应，今天期限可到了。”
　　“不要么，好不好。。。”苏牧眨眨眼，一幅可怜相。
　　顾看盯着苏牧，看他装的一脸无辜，不禁好笑。“你答应我的哦。要不然在AFA（ART FOR ARTISTS，一个艺术中心）新装开业的时候主厅办展，要不，陪我去敦煌拍纪录片。”
　　苏牧实在是拿这个人没办法。顾看算是他的发小，从小两人就关系很铁。自打高中时候顾看和家里出了国，也是最近才回来。AFA是个商业艺术中心，顾看的爸爸是大股东，不过似乎现在不管事儿了，毕竟拉着顾看出国，就是想让他多见识见识各地风情，回来好管理的。
　　“顾看，我不会开展的。”苏牧看着窗外，低低地说。“从小，你就知道的，不是么。不要想着拉我出来。”
　　“你怕什么？你有才华。会有人欣赏你的，你难道还怕什么不成？”
　　“和那个无关！我爱这个不错，可我为什么要给别人看？我为什么要让人给我的心血估价？”我为什么……要让纯粹的东西染上不干净的色彩？那些东西，无价的……
　　“你活得太不现实了，苏牧。你看看你，开个没有名字的茶馆，成天没有个人进来。是啊，装潢的是很漂亮，可是，连招牌都没有，谁会推门进来？就算来了，下次也找不到了。”
　　“有心人自会记得。你不就找来了么。再说，我为什么非要有人进来？来了就来了，不来图个清静。有什么不好？”苏牧有点不耐烦了，“我开茶馆我喜欢，又不是来赚钱做生意的。别妄图把我爱的东西做成我的饭碗，我暂时还不缺这个！”
　　顾看一时语塞。大多数情况下，苏牧是个很随意的人，打打闹闹都无所谓，但有时候，比如现在，牵扯到这个话题，苏牧就会变得很敏感，不可说服，固执的跟什么似的。
　　“是啊，苏大少爷，不缺钱花。我又何必操心。”顾看低头，看看歪在床上扭过头去的苏牧，低叹一声“苏牧，那去敦煌，陪我拍纪录片？这个没什么难度吧，不要你做什么，免费带你旅游。”其实，顾看只是想，把这个人带出去走走吧，总是一个人，多寂寞。
　　但是没想到，竟然这么困难。这么困难？呵，谁让这个地方，恰好，就是敦煌。
　　“换个地方吧。”苏牧闭上眼睛，轻声说道。
　　“为什么？小时候你很喜欢那里。你说，敦煌的壁画甚至美过卢浮宫里任何一个角落的珍藏。”顾看很是不解。明明，苏牧，就是那么一个顾念旧情的人。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对小时候如此喜爱的地方那么反感，甚至不是一般的冷淡，是略带激烈的不平静？
　　为什么？为什么？
　　呵呵，就是因为苏牧太念旧情了啊。。
　　“没什么，腻了，不想去了。不喜欢了。不行么？”苏牧不愿意多说。
　　“怎么会不喜欢？我听说景郊的《敦煌壁画》那个展览你去了？似乎，你已经好久没有去过他的画展了，去了这个展，难道不是因为你喜欢敦煌么？你说过的，那里漫天飞沙，缠缠绕绕，远看恢弘壮阔，大气磅礴，近看，妩媚婉转，犹如飞天……”不明所以的顾看还以为苏牧是在生他刚刚的气。
　　“够了！”苏牧打断，苏牧也不知道，当时是什么打动了他，让他忍不住去了那次画展，但是他觉得自己一定受不了在此站在敦煌茫茫的风沙中。有些东西，忘不了。不敢想。真实的场景和画总是不一样的。不一样……
　　“真的，换个地方吧。不要拿出你的纯理性思维好么。不是什么都可以逻辑推理的，除非你能把所有条件排列组合。这样，多无聊？是不是？”
　　苏牧睁开眼，阳光透过玻璃打在睫毛上，把影子拉得长长的。“顾看，我…”
　　“小清说你昨晚一夜没睡？”顾看岔开话题。
　　“恩，在画展上看到谢挽，原本请他来坐坐，结果景郊也来了。后来就聊了一晚上。”
　　“说了点什么？”
　　“也没什么。有一句没一句的。呵，本来送走他们的时候还挺困的……”
　　“怎么？被我一打扰，醒了？”
　　苏牧猛的拉住顾看的手，跳了起来。略略抚平衣服上的皱褶，“是啊！顾看，看在你打扰我心情的份上，请我吃顿饭吧。”
　　“好。”

　　真是不如人意。顾看被一个电话叫了回去。
　　留下一人的苏牧慢悠悠从景山公园走了出来。好久没有吃烧烤了，毕竟这种东西一个人吃也没有意思，好容易逮住一个家伙陪吃陪喝，还能免费当厨子用，现在苏牧终于如愿以偿，心满意足了。
　　“‘茶烟尚绿’？”这四个字突然闯进苏牧的眼帘。城市博物馆里不知道在展览什么，看名字大约和茶有关。反正睡不着了，大白天的闲着也是闲着。
　　苏牧走了进去，却不想，看到了一个不久前才说再见的人。
　　“谢挽？怎么，没回去睡一觉？”
　　谢挽回过头，略带点惊讶，也许，还透着点儿惊喜和难以察觉的……
　　“是你？又见面了。刚刚睡了一会儿，快到中午了，出来吃点东西。路过的时候看到这里有展览就顺便看看。”
　　“呵。石鼎火红诗咏后，竹炉汤沸客来时，既然茶烟尚绿，那么我的客人，便是来了。”
　　“昨晚，看你泡茶……”
　　“嘘……”苏牧做了个噤声的姿势：“谢挽，别总是画啊茶啊的。好像每次我们见面说的都是这个。”
　　谢挽想，他们好像才见过两三面吧……不说画，不说茶，他和苏牧还能说什么？说张家的媳妇李家的妈妈么？
　　苏牧看到谢挽的样子，便猜到了他在想什么，心里偷偷的笑了笑。
　　带团的讲解员在不停地说着什么红茶绿茶黄茶白茶黑茶的，团里的小孩子们似乎不太感兴趣，叽叽喳喳闹个不停。
　　“谢挽，我们还没有好好聊聊呢。前两次见面是因为景郊，这次，是因为缘分了吧。”
　　谢挽总觉得两个大男人用缘分怪怪的，但是说实话，虽然他觉得苏牧似乎是个很有意思的人，第一次见面就吸引到了他，可是苏牧也一直给他一种怪怪的感觉，说不出口。
　　“在茶展上不让我说茶，那，要不苏牧你……”
　　“哈，不让你说你倒让我说？那我不是成了自己放火无罪不让百姓点灯的州官了么？”
　　“苏牧，你总给我一种奇异的感觉。”谢挽淡淡一笑，打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