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师之莲华》丸子君

25、美的全貌 5

　　【五】

　　三日之后，到了约定的时间。
　　前往朝臣的府邸之前，源博雅先同晴明在土御门路汇合。
　　这个时节的雨水并不会很多，但昨日却是一个意外。只到现在，空气中都仿佛渗透着雨水湿润的味道。
　　源博雅盛装前来，甚至要悬朱鞘长刀。
　　如此谨慎，的确事出有因。
　　收到晴明的拜托，三日之内，源博雅尽可能地打听、搜集有关于金刚寺以及僧众的信息。
　　和如今不同的是，千年之前的平安京，民间消息的传递大多依靠耳口相传。
　　往昔，曾经听说过这么一件事……路上遇见熟人，常常以这样开始对话。
　　虽说也有画像，可毕竟无法同亲眼所见相提并论。
　　百闻不如一见，所说了便是这样的道理。
　　于是，若是在京城自称为平家某人，去往因幡国或者其他某处，又自称是源氏某人，想来也会博得无知村民的信任，并且受到敬仰无数。
　　所以，就是这样一个问题了——金刚寺中的僧侣，到底是什么人？
　　这个问题其实一直都存在，只是很少有人会去思考。
　　因为对壁画的狂热，主持事物的僧侣也或多或少的，被当做神明的使者，受到顶礼膜拜。说是不可侵犯，也并不过分。
　　“晴明，我们是要去朝臣的府邸吧。”博雅这样问到。
　　“怎么了，博雅？”
　　“啊，只是觉得有些担心呢，并没有什么。”
　　总是为晴明照顾，被各种眼花缭乱而神奇的术法所征服，源博雅内心之中，也渴望成为晴明的助力。
　　“不用犯愁，博雅。”男人的声音，歌唱一般动人。
　　“可是听橘大人说……哎，总是有些担心呢。”源博雅总觉得，会因此而见证到可怕的事情。
　　源博雅为打听金刚寺的种种而忙得焦头烂额，差点忘记宫中值宿的事情。
　　与其一道的，是因为名为橘庆之的官员。曾经担任东国的地方官，调任到京城也没有多少时候。
　　据说，是因为留守在京城的妻子，苦苦哀求曾经照顾的某位内亲王，方才得到这样的结果。
　　因为这个缘故，橘庆之着意讨好出入宫廷的，身边的每一个人，有时也不免做出些滑稽的事情来，惹人笑柄。
　　除此之外，倒也算是个可靠的老实人。

　　“博雅大人，闻说您对金刚寺的事情颇有些兴趣么？”挥舞着蝙蝠扇，橘庆之尽力模仿京都的口音。
　　“啊，居然已经传到宫廷中来了呢。”博雅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如果真是如此的话，在下倒是有些消息，想要告诉博雅大人。”
　　“请说。”
　　“是府中做事的一位侍女，告知与我的。”
　　那位侍女，曾经在橘庆之兴致盎然的时候，请求其不要去往金刚寺。问她为何要这么做，却有喃喃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总而言之是个可怕的地方，请大人不要前往。”
　　“可是，京中人人都好像比赛那样前去，若是无法效仿的话，则会让人非常没有面子呢。”
　　“虽然无法述说原因，可还是请大人不要去吧。”侍女百般恳请，声音与表情都显露出十分害怕的样子，并不是单纯的恶作剧可以解释的。
　　“好吧，我知道了，就按你所说的办。”橘庆之表面这样答应了，却命夫人一定要撬开侍女的嘴巴，问出个所以然来。
　　某一日，这位侍女陪伴橘庆之的夫人观赏绘卷。因为想起丈夫所说的话，便可以装出唉声叹气的样子，仰慕地说：“据说金刚寺的壁画有盛唐的遗韵，若是有机会，真是希望可以观看。”
　　察言观色，那女侍低着头，果然又流露出害怕的神情，身体也微微地颤抖着。
　　“请打消这个念头吧，夫人。”
　　“可是，对于美的向往之心，无法遏制呢。”
　　“如果夫人知道美的全貌，就不会说这样的话了。”女侍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终于将埋藏在心中的秘密，一五一十吐露出来。

　　这个女子，曾经是某大户的女儿。
　　父母去世之后，家道中落。渐渐地，也没有情人走访。
　　房屋倾颓，不得已蜗居在某处，靠变卖衣服与纺织，维持一己生活。
　　这样的环境下，女子更是潜心向佛，某日都会念诵《心经》《金刚经》与《法华经》，如此这般，方才能够安然睡去。
　　某日，就着微弱的灯火念诵完经卷之后，正要准备休息，却因为院子中突然出现的黑影而吓了一大跳。
　　没有牛车，穿着破旧的水干，赤着脚，手上还提着正在往外滴血的鹿皮袋子。
　　“哟，原本以为是荒宅的地方，居然还有女人呢。”
　　似乎是为首之人，踏前一步说道。
　　“沦落至此，不如就来侍奉我吧。”
　　于是，并没有互通姓名，仅仅只是将一匹绢布扔给了女子，她便成为盗贼首领的女人。
　　他们每日，白天就蛰伏在大宅中休息，夜晚则出门劫掠，若是有所收获的话，则在庭院之中点起篝火，大肆地跳舞庆祝。
　　女子实在无法忍受，终于在某一日，鼓起勇气逃出家门。几经辗转，成为了橘庆之府上的女侍。
　　“就是这么一回事，妾原本希望可以忘记那段噩梦。谁知居然在金刚寺中看见了那人的脸，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原本是盗贼的男人，为什么会成为金刚寺的主持，收到香火的供奉，以及众人的礼拜呢？”
　　因为实在是过于恐惧，女子并不敢说出口。而橘庆之也在听闻此事后，秘而不宣，唯恐被世人当做哗众取宠的丑角，大肆嘲讽。

　　“可毕竟是博雅大人呢，所以总希望能够帮上些忙。”
　　“实在是太感谢了。”
　　牛车上，博雅将橘庆之所说的，也转述给了晴明。
　　“晴明啊，如果正如橘庆之大人所言的话，联想起时子小姐的尸体，真是令人感到不寒而栗。”
　　“博雅，我能够明白你的感受。”话虽如此，晴明表现得，依旧十分镇定。
　　“晴明，难道你就不害怕吗？”
　　“既然有博雅在我身边，所以并不会这样觉得。”他鲜红的嘴唇，流露出迷人的笑意。
　　“博雅啊，你就是这样的人呢。”
　　“嗯？”
　　“如果说我总是因为洞察人性黑暗的一面而感到困扰的话，恰恰是因为博雅在身边的缘故，便不会觉得难熬。”
　　“哎？”这直爽的汉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用手抓了抓头，“晴明你这么说，总感觉我和叶二一样了。”
　　“富于灵性的笛子也是死物，我所中意的，是吹奏笛子之人。”晴明这番话，让博雅总觉得，比之前那些咒啊世界啊宇宙啊，更为玄奥难解。
　　“博雅就是博雅。”晴明仿佛自言自语，“要让光显得明亮，那就必须照射到完全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