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杯咖啡一盅茶》暮商将离

6、Chapter 5

　　初中时候他比徐凌凯更清秀白皙，又不爱动弹，个性也比徐凌凯单纯些，倒是和徐凌凯学了好的坏的不少东西。
　　头回上网吧，也是徐凌凯带的，那时的段铭乐还缩手缩脚站在网吧外头，踟蹰不前。徐凌凯大方地手一伸，两人手拉手地一道进去了。从此段铭乐又学会了一门不正经的消遣。
　　段铭乐吸烟，也是徐凌凯教出来的，只是段铭乐并没有染上吸烟的瘾头。徐凌凯虽然会的毛病多，成绩却好，该学学，该玩玩，分毫不差，完全的优等生。段铭乐倒是个半吊子，该抄抄，该瞄瞄，都常靠着徐凌凯蒙混过关。
　　那时的段铭乐对徐凌凯是有那么几分朦胧心思的，或者说，他是头一个引发段铭乐想要亲近同性念头的人。不过是为了最初的温暖，为了这第一份友谊。
　　打着友谊的名头，喜欢着这个男生。淡淡的青涩的情愫，充斥过段铭乐的青春。他不爱动弹，却曾为了接近徐凌凯的生活，纯手工的小牛皮鞋换成了阿迪耐克，练钢琴的手打起了篮球，他忍受了汗水淋漓在球场狂奔争抢，这诸多他不适应也不喜欢的事情，只为了那时萌动的纯情。只可惜到底是隔着了一层窗户纸没捅破，就这样做个好朋友，也不错。
　　那天下午是自由复习，只有教务主任常常走来巡逻。段铭乐上厕所，里头徐凌凯正走出来，一把拦了他，神神秘秘道：“自由复习，好无聊，咱要不一起出去玩玩？”
　　段铭乐懒洋洋“嗯”了声，问：“玩什么？打电动？还是去吃东西？”
　　“我想想。”
　　“几人呀，几个女的？”段铭乐问。
　　徐凌凯说：“就咱俩，带女生多麻烦。”
　　段铭乐白了一眼，徐凌凯见一个爱一个，常看见他和女生在学校周围的甜点店、奶茶店、小吃街转悠，也常在电玩城见到他。
　　但若要问这些姑娘里谁是他女朋友，徐凌凯就笑得意味深长。段铭乐挺瞧不上这点。这回他说不带女生，段铭乐倒稀奇了。
　　两人才说着就往学校后门边上的矮墙去了。远远就望见一个穿校服的纤细身影在卖力往上爬呢。
　　徐凌凯和段铭乐过去，那女生一回头，扎着个松松的马尾辫，模样很俊俏，倒也不慌张，还一挑眉道：
　　“哎，你们俩帮我一把呗。”
　　一双眼星星似地对着徐凌凯眨。
　　徐凌凯乐了，装模作样地点头：“好说。”
　　就弯了背，叫那女生踩了翻了出去，段铭乐在一边看，莫名其妙有些不悦。
　　到两男生也翻了墙出去，却见那个漂亮女生还在外面站着呢。校裤已经脱掉了，现在穿着一条热裤，校服里是漂亮的吊带衫，明媚的眼又闪了闪，笑的干净利落：“你们是初中部的吧？认识下呗，我叫葛蓉，你们高中部的学姐哟。”
　　段铭乐望着葛蓉看向徐凌凯的神情，隐隐约约知道这又是一桩纠葛的开端。

　　段铭乐有门禁，晚上从不在外头玩，回到家里就是十足的乖孩子，除了脾气乖僻些，倒没有其他不良的嗜好。
　　段忆南不知在和谁打电话，眉飞色舞地。段铭乐溜到房间开了电脑，一瞅康卓在线，兴奋得要跳起来。
　　来自巴黎的雨：你在干嘛？
　　行走的树：呵呵，看电影呢。
　　来自巴黎的雨：看什么电影呢？
　　行走的树：恐怖片。
　　段铭乐乐了，看这康卓认真严肃老实正经的样子，居然会看恐怖片。段铭乐也是个爱电影的，却不大敢看恐怖片。
　　他问着康卓喜欢的电影、喜欢的音乐，知道他最近看过什么、听过什么，用心地记在脑里，每知道他一点事情，就会开心一点……
　　只是康卓总是聊了寥寥几句，就会推说有事要下线。
　　段铭乐虽嫌不够，却也不敢要求，只有带着和他聊天欢欢喜喜的心情，略微遗憾地看着那个头像暗了下去。
　　段铭乐在饭桌上总是坐得端直，吃东西不紧不慢，都出自家长的严格要求。这段时间却顾不上动筷子，总是在饭桌上说起康卓，说起这个家教大哥哪点哪点很好，像卖弄新玩具的孩子般得意洋洋。段忆南瞥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段铭乐忽然有点想念康卓了，那个原来常到家里的人影，已经好些天没见了。
　　段忆南又在打电话，时不时大笑，扬起个灿烂如花的笑涡。
　　段铭乐忽然想起那边下线的康卓来，那灰掉的头像，这几分冷落。段忆南联系的绝对不是他，他知道么，他会怎么想呢，他会难过么……
　　而看着一切的自己，又是什么心情呢……

　　养儿子的人都不该溺爱，可是段铭乐是被溺爱大的。一面是极端溺爱，一面是严格要求，这容易造成人格的偏激。很多年后慕娉婷觉察并明说了这一点，她遇见的18岁的段铭乐，一方面十分依赖着家人，一方面又某种程度恨着家人，这都是从这溺爱上开始。那时段铭乐内心的绝望便已是很深重的，看着叫人想要救助，而一旦触碰才发觉那是相当危险的恐怖，如漩涡一般，恨不得让人立马抽身而退。而这样的绝望，也许自小就在积累。触碰过这样绝望的人，或逃或留，都是困难的抉择。
　　这天段铭乐挨了骂，段父有一箩筐的话，都在数落着他舞不成舞，歌不成歌，不肯背书，英语补了还是烂的一塌糊涂……直把段铭乐骂成个大蔫瓜，在房间里嘟嘴怄着。
　　怄了不久，段父许是后悔言语过重，心里愧疚，便进来摸了摸他头，好言好语地和他说话，这下段铭乐愈发长了气焰，委屈地一瞥，恨不得让段父更内疚个十倍。
　　段父拍拍他，给了他些零花：“你出去玩玩，放松一下吧。”
　　段铭乐委屈着拿了钱，一言不发出门，直接去找了徐凌凯。
　　徐凌凯正要出门，见他一脸沮丧，问：“你怎么来了？这是怎么了？”
　　段铭乐反问：“你要去哪啊？”
　　徐凌凯想想，头一偏：“一起呗。”
　　两人一路无话到了广场边上的小餐厅，有个马尾辫吊带衫的女孩远远就冲他们招手，笑容甜美，是葛蓉。
　　段铭乐忽地心里更是窝火些：“你们约会啊？”
　　“没有啊，”徐凌凯一贯的调调：“一起出来玩玩而已。”
　　葛蓉非常自来熟地拉了徐凌凯坐下，也和段铭乐热络地打招呼，段铭乐不大理会，她就和徐凌凯两人聊得热火朝天起来。
　　段铭乐不痛快，不喝咖啡，不吃冰激凌，直接叫了几瓶酒来，闷头猛灌起来。
　　这样纵情买醉的喝法，很多人的少年时代都常有，刻意地表达自己的心情不佳，刻意地以为醉倒是非常潇洒的解决方式。
　　直喝得葛蓉停了话语，徐凌凯皱眉。或许那时，同是少年的他们，就已隐隐约约感觉到什么，模模糊糊看到的段铭乐内心的那层刻意的绝望，已经让人不能正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