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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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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又找了白班主来,问他可曾真的终日打骂白祫衣。
白班主静了一会,抬起头来,一脸无奈的凄然。“非但祫衣,班中其它的孩子也常常都被我打骂。或者在郡主看来,方式是粗暴了一些,但是那却是小人教徒弟的不二法门。一个音唱不准,一个动作不到位,就是板子。他们是这样,我当日也是这样,甚至我的师父师祖,哪个伶人不是在打骂中走过来的?”
我笑了笑:“这样说来,我是错怪你了。白班主倒是一位不可多得的严师。”
他垂下头来:“郡主过奖了。”
我又笑道:“既知自己为人师长,也明知白祫衣被师兄弟排挤欺负,为什么白班主却不理不闻不作任何调解?”
白班主身子一震,忙忙又跪下来磕头,“郡主恕罪!小人,小人一时失察……”
“一时失察么?”我轻轻哼了声,将手中茶杯放到桌上,看着他,冷冷道,“你想我恕你的罪,却连句真话也不对我讲?”
白班主颤抖着伏在地上,良久才道:“小人,小人的确不是一名良师,的确有所偏心,的确……不怎么喜欢祫衣那孩子。”
我复端起茶来,缓缓喝了一口,等着他往下说。
“那孩子天资的确不错,学得也很快,但他心不在此。不爱说话,从不撒娇,从不会讨好人,而且那孩子的眼神——”白班主顿了一下,像是在斟酌用词,过了一会才道,“很不安份。而且他……根本就从心底看不起伶人。那种轻蔑的眼神,越大就越明显。所以,我很不喜欢他。”
所谓的不安份,就是时时想从这里飞出去么?我暗自叹了口气,随口问:“所以你杀了他么?”
“冤枉。”白班主连忙又磕了头,急急地分辩,“郡主冤枉小人了。小人再怎么不喜欢他,他也还是小人的徒弟,他活着出人头地,受宠成名,小人才会跟着荣耀啊。怎么会对自己的徒弟下这种毒手?”
“哦?那么,白班主的意思,是那些不想他出人头地受宠成名的人干的?”
白班主磕头不止,“郡主自有明断,小人不敢妄言。”
我挥了挥手,叫人赏了他二十两纹银,好生送了出去。
白班主千恩万谢地走了,旁边绿腰不解地问:“他明明什么都没说,郡主为什么还要赏他?”
我笑了笑,“他说了啊。白班主昨天其实看到了在面具上下毒的人,而且刚刚也告诉我了。所以我才赏了他。待我布好天罗地网,下午便要亲自去拿人。”
绿腰看着我,楞了一下:“可是,我怎么没听到?”
我笑起来:“你没听到不要紧,但我要公主府所有人都知道我刚刚说的那句话。”
她又楞了一下,然后恍然大悟一般,行了礼:“我这就去办。”
“等一下。”我叫住她,“找人跟住白班主。不要让他有什么闪失。”
“是。”绿腰应声出去。
我靠到椅背上,长长呼了口气。老实说,我并不太能确定这招敲山震虎震出来那只虎我能不能擒得住。不过,到今日午后,一切就应该都有分晓了。
姑妈一向有歇午的习惯,午饭过后,公主府一片寂静,连树上的鸣鸟也被下人悄悄地赶开了。
主子们歇午,下人们却刚好偷懒,亦是交流消息的绝好时机。不要看公主府这么大,一点点风吹草动,立刻合府皆知,何况白班主告密受赏这种事。
我交待了几个心腹下人分头悄悄在各院行走,注意府中各人的动向。自己也换了轻身装束,没带其它人,悄悄去了伶人们住的梨花苑。
运气很好,才一去就有发现。
很僻静的一间小屋里,门窗紧闭,却似乎有两个人在里面说话。我悄悄走过去,隐身于窗前的一丛芭蕉后面,伸手轻轻捅破了窗纸,向里面看过去。
屋内是两个少年,都是我昨天见过的,白祫衣的师兄弟,一个叫白春畹,一个叫白残宵。白春畹手上还提了个包袱,白残宵捉住他的肩,两人正争执不下。
白残宵道:“你疯了么,这种时候逃走,不是摆明了告诉人家是你做的?而且,你以为你就这样能逃得掉么?”
白春畹道:“郡主已经知道了,留下来也不是一样是个死。”
“郡主怎么可能知道?她是在吓唬人,自己乱了阵脚就正中她下怀。”这倒是个聪明人。
白春畹却不信,“师傅看见了。”
“他没有,那时我在门口守着,师傅根本没有来过。”
“可是……可是……”白春畹一连说了两个“可是”,声音便低了下去,手里的包袱也跌落下来。他咬了自己的唇,脸色苍白,“你明明说只是麻药的,为什么他会死?”
白残宵看来也有些后怕,却比白春畹镇定得多,道:“我怎么知道?我给你的明明就是上次用过的那种麻药,只会让人四肢酥麻而已,你确定你没有抹错吗?”
“我当然没有——”白春畹顿了一下,突然又向门外走去,白残宵一把拖住他,“你上哪去?”
“我要去找郡主自首,我没有杀人,我只是跟他开玩笑,只是想他出丑……”白春畹一面说着,一面想挣开白残宵的手。白残宵抓紧了不肯放,道:“你疯了,好端端去自什么首?只要你不说我不说,群主永远都不可能知道。”
“她知道的。人家都说锦瑟郡主有神明庇佑,神通广大,她一定会知道的。祫衣会告诉她……”
白残宵抓着他的肩,用力的摇晃了两下,“你给我清醒一点。白祫衣已经死了!”
“是,他变成厉鬼了。”白春畹的神色越来越恐惧,声音也忍不住大起来,“昨天晚上我梦见他来找我们索命了,还戴着那个面具,七窃流血……祫衣,我没想过要害死你啊,我……”
“住嘴。”白残宵一把捂住他的嘴,“你想让全府的人都听见吗?”
白春畹不停挣扎,一面还想说叫什么,但是嘴被捂住,只能发出“唔唔嗯嗯”意义不明的声音。
白残宵一手抓住他,一手捂紧他的嘴,低声喝道:“白祫衣已经死了,这件事情已经没有再挽回的余地了。你去自首不但白白送命,还会连我一起牵连进去,你到底明不明白?”
说到这里,他眼中突然有凶光一闪,捂白春畹的嘴的手向上移了两分,连鼻子一起捂住。
不好,这人想杀人灭口。
我连忙从藏身处出来,一脚将门踢开,喝了声:“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