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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二十、变故横生(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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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变故横生(二)
我点点头,继续往前走。不多时便已走到绮芳阁门口,绮芳阁和别的花楼比起来,显得更加热闹,门口搭了一个小小的平台,十几个身着轻纱,露着肚脐的蒙面女子在胡琴的伴奏下跳着颇具异域风情的舞蹈,而另外几个姑娘站在门口笑着揽客,只见她们巧笑嫣然地拉住过往的嫖客:“爷,我们这里来了异域姑娘,热情着呢,进去坐坐罢。“那些嫖客果真大笑着随她们进去了。
“胖哥,”我注视着那些载歌载舞的异域姑娘,开口道。
“在。”
“我们和庄可有西域的葡萄酒?”
胖哥的声音带了一丝讶异:“你的意思是~”
“将我们的酒和葡萄酒兑在一处,会有怎么样的效果?”
胖哥沉吟了一会,喜道:“一种清甜的酒,同样易醉。”
“若说这酒是异域的稀有品种,再和眼前这些异域姑娘配起来,会怎么样?”
“好办法!”
我笑了笑:“胖哥,你现在回去兑一坛子酒过来。这绮芳阁的老鸨也算是我的旧识,我先进去。”
胖哥已然喜形于色,圆圆的脸五官舒张,傻傻地笑着:“好,我这便去。”
我点点头,抬步走上前去。和三年前一样,门口的姑娘拦住我,笑道:“哎呦,这可不是小姑娘来的地方,要管情郎回家去管,休在我们绮芳阁!”
“姑娘误会了,我与你们旺妈妈有要事相商。”
那艳装女子有些犹豫:“这~”
“你们偌大一个花楼,还会怕我一个女子?若是误了你们妈妈的生意,你可担待得起?”
女子眼风一转,笑道:“小姐言重了,里面请。”
绮芳阁和三年前一般热闹,也一般窒闷,我四下里打量了一番,在舞台旁边瞧见了正与一个姑娘说话的旺妈妈,她也与三年前一半模样,依旧圆润如山。
“旺妈妈,好久不见。”我走到她身后,笑道。
旺妈妈回过身,用那小眯眼瞧了我一阵,恍然道:“是你,那个卖桃花糕的小姑娘?”
“妈妈真是好记性。”
“哎,好说,妙生如今都发达成那模样了,妈妈我能不记得你们么?”
“妈妈说笑了,这些年也没来看看您,是我们的不是。”
“别,我旺妈妈可不吃这一套,我这边的姑娘小子们在阁里的,妈妈我便罩着,出去了也与我不相干,发达也好,落魄也罢,妈妈我从来不指望他们。”旺妈妈眼波流转,凉凉道。
“妈妈这么说,可见是个明白人,”我笑道,“不过今日,我确是念着妈妈,来给您送座金山。”
旺妈妈眼睛一亮:“此话怎讲?”
“请借一步说话。”
旺妈妈带我走进一个小小的包间,丫环来上了茶,我们便相对坐了下来。
“妈妈,这些异域姑娘倒是个好主意。”
“你这小姑娘,有话便直说,妈妈喜欢爽快些。”旺妈妈坐直身子,正色道。
我了然一笑,端出一副佛祖的坐姿来,道:“这座金山便与这些异域的姑娘有关。这些姑娘确实好,不过有美人,却无美酒,岂不可惜?”
“你这话便是小瞧我这绮芳阁了,我们这里有什么美酒是没有的,这西域的姑娘,自然有西域的葡萄酒衬着。”
“葡萄酒虽然名贵,可是只要有银子,便还买的到,我今日给您的,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一种酒。”
旺妈妈没说话,只探究地看着我,我知他是在考量我这话的真假。果然,半晌后,她开口道:“让我先瞧瞧酒。”
“这是自然,我已差人去取,一会便到,到时,妈妈瞧了便知其中奥妙。”
胖哥没有让我失望,不多时便有一个丫环领了他进来道:“妈妈,这位爷要见您。”
胖哥在一旁哈哈一笑:“妈妈好。”
“呦,这不是我们和庄的大掌柜么,果真是鼎鼎大名的和庄要和我们做生意呀!”旺妈妈笑道。
胖哥走到我面前,我低声道:“酒呢?”
胖哥得意一笑,取出个白瓷瓶给我。我笑着拍了拍他,将瓶子放到桌上道:“妈妈您瞧瞧罢。”
旺妈妈拿过瓶子,倒出一些细看,我瞧见那瓶子里的液体晶莹澄澈,泛着浅浅的绯色,带着一股扑鼻的甜香。胖哥在我耳边低声道:“怎么样?”
我点点头,没说话。旺妈妈拿起酒杯抿了一口,她闭着眼坐在哪里,半晌脸上泛起一丝红晕,睁眼道:“确实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那妈妈可觉得我送的金山实在?”
“的确是货真价实,”旺妈妈微笑道,“不过我有一点不明白,这等好酒,怎的不在和庄里卖,反倒让我拣这个便宜。”
“妈妈有所不知,这种酒是我们试验所得,有个名字,唤作春色撩人,您尝过了,应该知道,这酒艳丽非常,又极易醉,在妈妈这里,客人喝了便个个醉卧温柔乡,我们和庄做的是正经过路人的生意,这便是种次酒了。妈妈是个明白人,大家做生意便是各取所需,您说是也不是?”
“你说的不错,可是这酒恐怕价格不菲罢?”
“这点妈妈便更加不必担心,酒,我只卖给您一个人,价格是贵的,可是在绮芳阁,妈妈还不是可以漫天叫价?配上这些姑娘,就冲这新鲜滋味,妈妈也能狠狠赚上一把。”
旺妈妈瞧了我一阵,千娇百媚又喜庆万分地笑了起来:“呵呵呵,三年不见,你这小丫头越发厉害了,三年前卖桃花糕能卖出金子来,如今更是一手遮天那。既是和庄的买卖,今日我便试上一试。”
“妈妈可说酒是从海外带来,却不要说是和庄里来的。”
“你的意思我明白,小姑娘你这便是多心了,妈妈我是不会将你们这财神爷给卖了的。”
从绮芳阁出来后,胖哥便一直拿半个眼珠子瞧我。我被他瞧着好生怪异,终于忍不住开口道:”胖哥,你眼睛怎么了?”
胖哥的眼珠子转了转,讷讷道:“我瞧你这丫头忒假。我是错交了你这朋友。”
我有些愕然:“这是什么话,我可是真心将你当做朋友的。”
“你这丫头,藏得太深,明明是个精明脑袋,偏做木瓜形容。明明什么事都瞧得通透,却偏偏装傻充愣。我胖哥是个爽快人,觉得藏着噎着没意思,喜欢直来直往的朋友。”
我黯然,半晌讷讷道:“胖哥是多虑了,或许是多年以来习惯了罢,我自己也没觉得,只是理所应当地这般做。不过,我对朋友,却是千万个的真心。”
胖哥叹了口气,缓缓道:“我也是有些纳闷,你这么个小姑娘,何苦要这般过活,一辈子才多少年,自在些好。”
我点点头:“我明白的,哎,胖哥,你这般正经,我颇有些不习惯。”
胖哥的脸重新活泼起来,那圆圆的眼睛挣了又眯,眯了又睁,神秘兮兮道:“你到与我说说,当年你真的卖桃花糕卖出了金子?”
我不禁笑了起来,快步向前走去:“这可是商业机密,说不得,说不得。”
“你这木瓜忒不够意思~”胖哥在后面一面急急地追,一面气急败坏道。
回到和庄,我戳了戳气喘吁吁的胖哥:“给我两坛好酒,我要和你们姑爷喝酒去。”
胖哥瞪了我一眼,转身搬了一坛道:“就一坛,一个女孩子,喝什么酒。”
我朝他吐了吐舌头,抱着酒坛进了内间。内间里,宽大的桌子上账本放的整整齐齐,妙生却不在。我转身出门,拉住一个跑堂问:“见着你们姑爷没?”
小跑堂道:“回表小姐,姑爷在天字一号雅间。” 我点点头,便抱着酒往楼上走去。
站在屏风外面,我看到了那落在地上的白色袍角。走进去,我将酒放在桌上:“你倒是很惬意。”
“若我在账房与你喝酒,你定然会说我怠慢了你。”
“说的不错,”我笑道,“起来罢。”
妙生人动了动,却没有起身。
“快起来。”
“你若想坐,便一起躺下来罢。”妙生淡淡道。
“胡说什么,躺着喝多不方便,起来到桌边来。”
妙生嘴角弯了弯,依言站了起来,乖乖坐到了桌边,倒了两杯酒。他抬眼看我,将一杯酒递过来道:“你这两天怎的这般高兴?”
我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笑道:“因为我这两天发现了一件事情。”
“什么?”妙生拿着酒杯,盯着我。
我自己斟了一杯酒,一气喝下,道:“这酒真好。”
“这是大和清酒,味道虽淡,可后劲绵长。”妙生低声道。
“在我很小的时候,被所有人抛弃了,那种感觉就是世界末日到了,我一个人倒在那里,整个心都是空的,”我盯着妙生鸽子灰的清澈凤目,缓缓开口,“就在我以为我的世界要这样结束的时候,有一个人救了我,在后来漫长的日子里,他一直陪在我身边。我当时觉得日子过得真好,可是上天总是喜欢和我开玩笑,每当我以为什么的时候,它便会反其道而行,这一次我以为我会和他一起生活下去,直到我老去我死去,上天却让他很快的死了。我便又整日形单影只,孤独的滋味真可怕,可是我却一直在体会。我到处飘来飘去,没事地时候就睡觉,回想起来,那个人死了,我也不难过,死或者活对他来说,应该都是一样的。我只是感到寂寞,整个世界都是空的。直到昨天,我发现,这个世界,还有一个你。”我喝下手中的酒,微笑着看妙生。
他垂着眼没说话,握着酒杯的手纹丝不动,杯中的酒却在轻轻晃动。我的头已经有些晕,想来是酒劲发作了,才会看到那杯子里的丝丝波纹。
“哎~”我叫他。
妙生抬起头,放下酒杯扶住我:“慢慢喝,莫喝醉了。”
我笑着摆摆手:“没事儿,哎,我们来说说我们两个之间的事儿罢,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在绮芳阁门口。”
“是呀,原来你那时看见我了呀,我以为你没瞧见,你可嚣张了,站在那里睡觉。”
妙生的声音带了丝浅浅的笑意:“因为无事可做,我本来就是去充场面的。”
“那也忒明显了,我一眼便瞧见了你在偷懒。”
“我本是没有看见你,可是你的目光委实有些火辣,我才抬头看你的。”
我掐了掐妙生:“什么叫火辣?”
“恩,反正就是那样。”
“胡说。”
妙生低低笑了一声,揽住我的腰。
我顺势靠在他怀里,拿过他手里的酒杯饮下,道:“那在大街上捏坏我的桃花糕后转身就走,,你要怎么说?”
“我那日本是赞赏你的糕点做的好,可你在一旁喋喋不休,我耳朵痛得紧,便落荒而逃。”
晕乎乎间似乎觉得妙生是在嘲讽我,抬头果然瞧见了他似笑非笑的表情,我佯怒道:“那你嫌我烦?”
“好像有那么一点儿。”
“你嫌弃我还在这里作甚,,走开。”
妙生低笑了一声,没说话,也没动。
我突地觉得委屈起来,站起来指着他道:“原来你那时那般看我,我却在你被人打的时候救你,还带你去看大夫。”
“你那时明明是看我被打的差不多才来捡我一条命的。”
我一惊:“你怎的知道?”
“猜的。”妙生顿了顿,又道,“那时你本就是在看好戏,最后不过顺手救我,我也要感激你?”
“胡说,”我听出不对,急急解释道,:“胡说,我可不是顺便,我心里是真的很着急,我也没想到那个男人下手会这般重。”
“真的?”
“真的啊,”我拍着胸膛道,“比金子还真。”我一面笑一面摇晃着身子往桌边靠去。
妙生站起来扶住我:“别喝了,你醉了。”
我抱住他吃吃的笑。
我模模糊糊地睁开眼,头好痛,我动了动身子,四肢百骸和药散了一般。我这是怎么了?我扶住还在剧烈眩晕中的脑袋,往四周看去,这是一个小小的正在晃动的空间,两面垂着厚厚的帷布,靠着墙壁是两个长长的座位,而我现在正躺在其中一个上面,随着整个空间一起摇摇晃晃。。我晃了晃脑袋仔细看了看,这里似乎有些眼熟。动了动身子想看得更清楚些,谁知这小空间突然剧烈震动了一下,我便从长凳上掉了下来。
当我的狐狸头重重落到地上时,我终于想出来,我现在身在何方了。我正躺在李园的马车之中!我揉了揉摔得更加晕乎的脑袋,挣扎着站起来,挑开车帘。
一阵刺眼的阳光射进来,我连忙放下帘子坐回马车里。只那么一瞬,我已瞧清楚,马夫的位置上空着,这辆马车上只有我一个人。我靠在马车壁上歇了一歇,转身拉开帷布,外面阳光正好,亮亮地在头顶照着。两匹马儿正在荒无人烟的郊外漫无目的地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