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根》千秋尺

50、十七、前尘如屑（1）

　　“阿水~”我慢慢开口，她没有动，“你愿不愿意去昆仑仙境，我和西王母还算有些交情，你在那里可以好好修炼，定能修成正果。”我顿了顿，又开口道：“你不用担心妙生，我会保护好他，你是个善良的妖，虽然你不喜欢我，可是我很欣赏你。我希望可以和你成为好朋友。”

　　阿水的背影动了动，似是要转过身来，却最终只是站在那里，她的嗓音嘶哑：“我那样的妖，已经没有资格修成正果了。”

　　“怎么会，你很好~”我急道。

　　“你不用再说了，”她打断我，“我可以忍受自己是个残破的妖，却没脸做一个残破的仙。”

　　“对不起。”我知道戳到了她的痛处，黯然道。

　　“你走罢，不用再费心思管我。好浓郁的神气，你的房间有了不得的神在等你。”

　　“我知道。我走了，你以后如果有什么困难，就来找我。”

　　阿水低着头没说话。

　　我起身走到门口，背对着她开口“我会替你报仇的。”

　　关上门的那一刹，我以为是幻觉，但是我知道那不是幻觉，阿水说：“谢谢。”

　　我久久地站在门前，手拿起又落下，一扇门，不仅仅是一举手的距离，更是两个世界的差距，两个没有交集的世界，不管过往是怎样的，阿水说的对，那都是不愿被提及的过往。之所以不愿被提及，就是连自己都不想想起。现在又何苦再纠结于前尘往事？我长长地舒了口气，转身离去。

　　“阿音。”低沉的声音响起。

　　我转过身，逸竣站在门口，他今天着一身深蓝色长袍，刀劈斧刻的五官散发出耀眼的光彩，他深邃的星眸望着我，开口叫我：“阿音。”

　　“你怎么来了？”我笑道。

　　“你就连一面都不想见我？”逸竣的脸上满是掩不住的悲伤。

　　我走上前，道：“进去说罢。”

　　关上门，我对着站在门边的逸竣道：“想不想见，反正都已经见到了。你现在怎的变成一张苦瓜脸了，那个自信满满意气风发的你到哪里去了？”

　　“对不起。”

　　“你不用再和我道歉了，你不嫌烦，我听着都觉得烦。”我在桌边坐下来，“你这次来到底是什么事？”

　　长久地沉默。我站起来：“既然没事，我就先走了。”

　　“我很想你。”逸竣突然开了口，他走过来，从背后抱住我。

　　“放开我。”我冷冷道。

　　“不，我不要，”逸双手紧紧环着我的腰。将头靠在我肩上，喃喃道，“那么多年没见你，你不会知道我有多想你，我拼命地忍，告诉自己不应该再来打扰你。你不知道，我忍得快要疯了。直到我再次看见你，我再也不能忍受每天看不见你的日子，我受不了，我一刻也受不了了！你不会知道的。”

　　我慢慢按住他纠缠在我身前的手，低声道：“不，我知道。”

　　逸竣的身子一震。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那种滋味叫思念，你抛弃我的时候我尝过，一尝便是几万年。那是痛不欲生的滋味，你明明觉得自己是要死了，钻心刺骨地痛过之后，却又发现自己根本就还没有死，所以就会变得更痛，我怎么会不知道？”

　　逸竣的声音开始颤抖：“你是说，你对我还~”

　　“你是在怀疑当年我对你的感情么？你是认为当时我只是玩玩而已，所以你的背叛不会对我造成任何伤害？呵呵~”我怒极反笑，语气却是自己也想不到的平静。

　　“不，不是的。”逸竣更加用力地抱紧我，“我知道，我全部知道，是我不对，可是我有苦衷，那是责任，我作为嫡长子的责任，我~”

　　“你抱得我快喘不过气了。”

　　逸竣放在我身前的手动了一下，慢慢松了开来。我回身看着他，一字一句道：“逸竣，你听着，我不怪你，因为这是两厢情愿的事，当日我们相恋，我自己也也是心甘情愿，我自己心里高兴和你在一起。后来你按照祖训离开我，我当时是气愤的，现在过去那么久了，那也不算什么了。而我们曾经真心相爱过，那是事实，我接受面对这个事实，所以你也一样吧。对我来说，前尘纷纷扰扰，都如灰屑随风而逝，爱和恨都一样。你不必不敢见我，，我也不会躲着你，不必刻意。”

　　逸竣灰暗的眼神慢慢变亮，又慢慢熄灭。他看着我久久没说话。

　　我心中酸涩，勉强笑道：“还可以是朋友，你不要老是这种表情，我看着难过。”

　　逸竣的眼睛闪了闪，咧嘴露出两排白白的牙齿，他伸手拍了拍我，道：“好。”

　　我笑着点点头，重新坐下，正色道：“我有一个事情问你。”

　　“恩。”逸竣也坐了下来。

　　“逸竣，九重天上可有什么遗落在凡界的宝物？”

　　“每件宝物都有神兽看守，在我印象里并没有遗失。”逸竣皱着眉头看向我，突然脸色一震，垂下眼不再说话。

　　我知道他是想到了什么，便紧紧盯着他道：“有，对不对？是什么？”

　　“你为什么要知道这个？”

　　“我在调查地底城的事情。你知道单凭一两个修为不足的妖和凡人，根本不可能解开地底城的封印。所以我猜想他们是有什么仙家的宝物。你也一定料到了，不是么？”

　　“不错，我这次来就是想问你是否知道他们拥有的是什么宝物，因为九重天并没有丢失什么，所以我也感到很奇怪。不过我刚刚想起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我紧张地问。

　　“这样东西与你有关。”

　　我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心中泛起难言的苦涩，我艰难开口：“你说的是~”

　　“天狐之眼。”

　　六界之中，还存活的天狐只有我，斯音。天狐之眼，便是我当年被剁下的那双眼睛。我终于明白，为何明明知道阿水心怀叵测，我却依旧觉得她很亲切，明明知道沁梅对我满怀敌意，我还是愿意无限度地忍让。我终于明白那种熟悉地吸引却又带着抗拒的感觉是什么了。她们两个体内都有天狐之眼！

　　这便是阿水是妖却没有妖气，而沁梅是凡人却没有污浊之气的原因了。天狐之眼的强大灵气净化了一切。而这也应该便是妙生接近她们两个的真正原因，我一直以为妙生接近阿水是为了利用她在奇门上的天赋，接近沁梅是为了李园在通州的势力，现在才知道错的有多离谱。其实事情根本没有那么复杂，妙生的目的很简单，得到天狐之眼。而他接近我，我以前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也不会天真地以为他是爱上了我。我们一直在玩爱情游戏，我以为我们都心知肚明，争得便是看谁先掉入温柔的陷阱。现在我才知道我们根本没有站在同一个平面上，他很清楚他要做什么，也清楚我想做什么。而我，什么不知道，却以为自己什么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