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根》千秋尺

47、十五、山重水复（2）

　　沁梅点点头，我们便坐上马车回了李园。我心中暗叫可惜，本想趁今日的机会，从沁梅口中问出关于妙生身上封印的事情，没想到妙生行事如此机警，他们二人成亲那么久，妙生竟然没有动她，可见妙生当日与她成亲，并不是因为她的美色，那么他图的是什么？是李家的财产，还是沁梅身上那股纯净气息的来源？一切在千丝万缕中似乎有着莫名的联系，只要找到那个切入点，便会豁然开朗，可是不管我怎么想，却始终找不到那个所谓的切入点，所有事情像乱麻一样纠缠在一处，仿佛要理出头绪了，却又重新乱成一团。

　　回到镜花水月，我无比疲累地坐在桌边，抬头看见地上乱糟糟的被褥，一股无名火便在心头熊熊燃烧起来。烦躁地站起来，推门重新走了出去。

　　拉住来过的一个丫鬟，我开口问道：“李管家在哪里？”

　　“回表小姐，奴婢刚刚瞧见李管家往花园去了。”

　　我放开丫鬟，快步往花园走去。我在我种小树苗的那块地上看见了李管家。“李管家。”我远远叫他。

　　李管家看见我，放下手中的水壶，走了过来。我笑道：“李管家这是在作甚啊？”

　　“回表小姐，”李管家笑呵呵地答道，“表小姐和小姐种下的树苗都是上好的品种，而且还是两位主子亲自种的，小的想好好打理它们。”

　　“李管家费心了。”

　　李管家摆摆手：“表小姐太客气了，对了，您找我有什么事？”

　　“哦，是这样的，我现在用的被褥不太习惯，李管家可否给我换一套？”

　　“是，小的这就吩咐丫头们去换。”

　　“那就谢谢李管家了。”我笑道。

　　“呵呵，表小姐的人真好，对我们下人都这么客气，小的就先告退了。”

　　我点点头，李管家便提着水壶下去了。

　　“我觉得你现在实在是有些，神出鬼没。”我活过身，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妙生，，慢慢开口。

　　“你在生气？”妙生的眼里有一丝破碎的裂痕。

　　“我干什么要生气？”

　　“气我，昨晚轻薄于你。”

　　“我今天和沁梅出去的时候，看到她手臂上的守宫砂。”我没有继续关于昨晚的问题，转移话题道。

　　妙生的表情淡淡的：“你很关心这个？”

　　“我只是很好奇，你们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

　　“我以为你会明白。”

　　“我不明白。”

　　妙生绝美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有些无奈有些黯然，尽管淡然，却美得炫目。我艰难地移开目光，从他身边走过。

　　接下来的日子我过的很是平静，妙生每日早出晚归，极少与我见面，也极少说话，沁梅对我的态度好了许多，想来和妙生与我的疏远脱不开关系。而封印的事情便就此搁浅，不是没有办法，只是冥冥中我似乎已经意识到，其实妙生便是子容，因此我不愿与他撕破面皮，毕竟子容对于我，是举足轻重的人。

　　时间不知不觉已过了一月有余，这日我正坐在索桥上发呆，沁梅身边的大丫鬟走过来福了一福：“表小姐，明日便是立夏，小姐在花园设了赏花会，请表小姐参加。”

　　“府里上上下下也就我和你们小姐两位，开的起什么赏花会？”我闲闲道。

　　“表小姐有所不知，这赏花会是李园的传统，每年立夏这日，全府上上下下都可以参加赏花会，这么多年，赏花会一直是李园一等一的大事。”

　　我恍然大悟：“原是如此，那好罢，代我回你们小姐，我明日一定会到。”

　　丫鬟指着身后一个托着托盘的小丫鬟道：“这是小姐送给表小姐的新衣，希望表小姐笑纳。”

　　我点点头，道：“难为你们小姐想得如此周到，给我便好，你们下去罢。”

　　第二日吃罢午饭，我便换上了沁梅送来的衣服，那是一件绯色的宫装，白色的里衣绣满绯色的小碎花，只到胸口，露出了脖颈和大片肌肤。宽大的绯色外裙如轻纱一般，水一样倾泻而下，留出长长的裙摆。我穿着衣服转了好几个圈儿，这衣服实在是有些华贵，当日我在九重天也不过是这个打扮，不过好歹是沁梅的一番心意，我若是不穿，面子上实在过不去。我在首饰盒里寻了半天，也没瞧见中意的。心想衣服是沁梅送来的不得不穿，反正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这发髻就免了罢，这般想，我便将及腰的长发的拢了拢，出了镜花水月。

　　远远便听见花园里一片喧闹声，走近一看，花园的小溪两边现下放了许多褥子，丫鬟小厮分坐两侧，遥遥相对。褥子上放了许多水果糕点，李园的下人们平日里并没有这样的机会，于是个个兴奋不已，小溪两旁一片欢声笑语。

　　沁梅今日着了一件月白色宫装，她坐在那里，白色的裙摆笼了一地，如烟如霞，衬得她如天仙一般，我笑道：“沁梅，你怎的想出这么个好主意，曲水流觞，委实有趣。”

　　“这还要谢谢姐姐当日带我出去，我见着那郊外的河水，才有了这个想法。”她指着身边的空位道，“特地给姐姐留着位呢，快坐罢。”

　　我坐下来，笑道：“沁梅你出落得如天仙一般，叫我实在是无地自容啊。”

　　“姐姐总是这么爱开玩笑。姐姐才叫我惊艳，这身衣服简直就像是为姐姐而生一般。可见阿生对姐姐很是了解呢。”

　　我眨了眨眼：“什么意思？”

　　“哦，姐姐不知道罢，姐姐和我身上的衣服是阿生昨日带回来的。”

　　我愕然抬眼，妙生坐在对面斜下角处，略略偏着头正与旁边的小厮说着什么，并未注意这里，他乌黑的青丝散落在洁白的衣服上，优美淡雅，我发现他越来越有出尘的气质，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完全脱离少年的影子，成就了一种模糊年龄模糊男女的美。

　　“姐姐是瞧阿生瞧出了神么？”

　　我猛然回神，颇有些不自然地笑笑：“呵呵，多日未见，妙生越发出尘了呢。”

　　沁梅笑笑后并未再说什么，而是旁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丫鬟便站起来道：“大家安静一下。”

　　喧闹声渐渐小下去，大家都看向这边，那丫鬟福了一福道：“今日是李园一年一度的赏花会，今年我们小姐仿效西晋王羲之，举办了这曲水流觞会，一会由两人击鼓，先拿到酒杯的出上联，后的对，各饮酒一杯，不出联或对不上的罚酒三杯。”

　　紧密的鼓点响起，大家都万分紧张地望着水里的酒杯。只听鼓声渐渐稀疏，原来在对岸的丫鬟已停了鼓，酒杯正好落在昨日给我送衣服时拿着托盘的那个小丫鬟面前，大家一阵调笑，那小姑娘便羞涩地笑了笑。笑声里，这边的鼓声也停了，对面的酒杯正好落在下流一个年轻俊俏的小厮面前，大家见状，立刻哄笑，那小姑娘更是红透了脸，我瞧出端倪，也不禁笑了起来。

　　“小红儿，快喝酒。”众人笑道。

　　那小姑娘听得众人吵闹，只好红着脸从水中拿起酒杯，仰首喝了下去，众人一阵叫好，小红儿又红着脸道：“南通州北通州南北通州通南北”

　　“好联！”我笑道，“没想到这小丫头竟有几分才华。”

　　“姐姐有所不知，李园的丫鬟小厮们都是念过书的。”沁梅在一旁开了口。

　　我登时惊讶：“这格调，委实有点高，可见今天的会上，最没见识便是我了。”

　　沁梅还未来得及说话，四下里又已响起一片笑声，，原来那俊俏小厮对了句“东当铺西当铺东西当铺当东西。”引得众人又一阵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