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根》千秋尺

35、十一、相别相逢21）

　　我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妙生好看的眉毛一挑，看向我：“是么？”

　　阿牛蓦地看向我：“阿音，我有话对你说。”

　　水花家门前的小树林里，阿牛高大的身影显得有些萧条，他一个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好像已经石化了。我忐忑着开口：“阿牛哥~”

　　阿牛打断了我，声音嘶哑：“阿音，你什么也不用说，我懂。我知道你根本就不喜欢我，但是你依然愿意嫁给我，我已经很满足，我知道你至少是在乎我的。而且，你已经做了我两天的妻子了，我真是，真真的是很高兴。我只是个粗人，只有像，像你的夫君那样的男子，才与你相配。”

　　“阿牛哥~”

　　“阿音，你走罢，和你的夫君回去，去过属于你们的生活。”

　　“阿牛哥。”我轻轻拉住了他的手，他像触电一样浑身一震，慢慢地回握。半晌，他猛的甩开我，低声道：“你走罢。”我看着他隐忍的抖动着的肩膀，咬了咬嘴唇，转身离去。

　　走出十来步，阿牛粗犷低哑的声音传来：“有空来看看我和我娘。”脚步一顿，我深吸口气，大步离开。

　　妙生站在树林外面等我，看到我出来，也没说什么，只是默默跟在后面。我们一前一后，走上了回通州的路。

　　这里和通州还隔了一个湖州，大约有两百里，眼下四周荒无人烟，离湖州城还有五十里路，我看着暗下来的天色，今天只能露宿在外面了。

　　不远处有棵大树，我走过去整理了一下便坐下来假寐。一时间周围一点声音也没有，我略略睁开眼，瞟到眼前一角青色的衣衫，愤愤然闭上眼，妙生的声音在一边响了起来：“你在生气？”

　　我没动。

　　“你干么生气？”

　　我还是没动。

　　“你没理由生气的。”

　　我火了：“为什么我没理由生气啊，你不觉得你很过分吗？你干嘛要那样说啊，很伤人的你知不知道！”

　　妙生嘴角噙了一丝笑意：“这么不经激，肯说话了？”

　　我登时哑然，扭过头不理他。妙生笑着将我的脸板了回来：“我不那样说，你岂不是嫁给那个渔夫了？”

　　我扁了扁嘴：“我这是自愿的。”

　　妙生的笑容渐渐敛去，他松开捧着我的手，淡然道：“你喜欢他？”

　　“没有~”

　　“那你为什么要嫁给他？”

　　“他救了我，我要报恩。”我讷讷道。

　　妙生狭长的凤目微微眯起，紧紧盯着我：“报恩？报恩你就要以身相许么？那么是不是谁救了你你都要报恩啊？牵手，献媚，还是抱着人家上床？”

　　“啪—”一个耳光落下，我怒不可遏：“你放屁！你懂什么？他爱我，他会保护我，他会照顾我，他一直默默关心着我，这还不够么？我只想感受一下幸福的滋味，我只是再也不想一个人了。对了，我还想要一个孩子！怎么样，这些理由够了没？”

　　妙生翻起滔天波澜的灰色眼眸渐渐平静，归于黯淡，他垂下双目，低声开口：“你说的对，这些理由很充足，是我错了，是我毁了你的幸福。这些东西，我奢望不起。”

　　我冷静下来，看着他高高肿起的半张脸，有些愧疚：“对不起，我太激动了~”

　　“是我唐突了。”他淡然开口。

　　我和妙生总算停战，可是两人之间总像是隔了一层薄薄的屏障，明明离得很近，却怎么也跨不过去。晚上的野外很冷，妙生生了一堆火，从包袱里拿出几个白面馒头在火上烤了烤递给我。我默默地接过，拿到馒头的时候，手指碰到他掌心一块硬硬的东西。我抓住他的手，道：“那是什么？”

　　妙生不着痕迹地收回手，垂目道：“没什么。”

　　我坐到他身边，抓过他的手，翻过来一看，掌心处有一个小小的硬块，微微发白。借着火光，我按了按那疤痕问道：“怎么弄伤的？”

　　妙生轻描淡写道：“小猫抓的。”

　　小猫？我有些讶然：“哪来的野猫子，你怎的这么不小心啊，这伤口不大，还让它留了疤，还好我有个秘方可以祛疤，让我来给你看看。”

　　妙生低低笑了出来：“这疤是我故意留下来的，纪念那只小猫。那只小猫的爪子可锋利了，还死死抓着我不肯松手呢。”

　　我突然明白了，他说的是我！这个伤口是上次出地底城时被我抠的，想起那次在通州我戳他的脸时他也说是被猫抓的，我不禁笑了起来。妙生低头看我：“你笑什么？”

　　我笑着摇头：“没什么。我累了，想睡觉了。”

　　妙生微微一笑，将我揽进怀里，低声道：“睡罢。”

　　想起地底城的一切，他无微不至的呵护，默默的牺牲，不着痕迹的帮助。我怎么可以因为一点误会就打他啊？更何况，他也是为我好。我抬脸，抚上他被打肿的半边脸，讷讷道：“疼不疼？”

　　妙生淡淡道：“疼。”

　　我连忙坐起来：“让我看看。”

　　妙生将我重新按回怀里：“睡觉。”

　　“可是~”

　　“小野猫，骗你的。”

　　安然睡去。

　　醒来的时候，妙生靠在树干上，而我正枕在他腿上，我微微动了动，看向他。他微微垂着头，细碎的阳光照得他的脸似真似幻。我不觉咧开嘴傻笑，这世上应该没有比妙生更好看的人了罢？

　　从我这个角度看上去，正好可以看见妙生锁骨下方露出一点点绯色的印记。我想起那次在绮芳阁看到的伤，不禁有些担心，那个伤现在可是全好了？想到这里，我伸出手，轻轻拉开他的衣领。快要解开他中衣的时候，妙生突然张开了眼，抓住我的手，低笑道：“你调戏我？”

　　“我没有，”我急急答道，“我只是想看看~”

　　“看什么？还不承认，你这只小野猫，不仅馋，还很色呢。”

　　哎，我百口莫辩。我乃是货真价实的狐狸一只，还是品种十分优良，血统百分百纯正，天上地下绝无仅有，千百万年来一脉单传的超优质狐狸！结果，虎落平阳被犬欺，我堂堂一个仙娥，一代仙狐，竟成了一只胡乱抓人的小野猫。哎，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真真是风水轮流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