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根》千秋尺

29、番外、落花时节（2）

　　“给为师梳头。”

　　“哪里有为师这个人啊？”嚣张起来了。

　　“丫头，今天早上是~”

　　“额，我梳还不行么？”某人迅速萎蔫中~

　　事实的结果是，道骨仙风清雅出尘天上地下俊美无人能比的父神子容头上顶了两个包子。想像一下，父神身着铠甲脚踏流云，顶着包子头大战群魔的情景，委实诡异。

　　问题的关键在于某人根本不知道出了什么状况，还洋洋得意的抓着自己的“作品”进行深入的鉴赏。而子容迫于淫威，维持该惊悚发型一天。不过子容委实是一个不容小觑的上神，他笑得云淡风轻：“丫头你以后天天给我梳，梳得正常了我便待你去凡界吃好吃的。”

　　这一句话让某只小狐狸努力了三百年才略有长进，又过两百年才有所小成，终于在斯音风雨无阻努力的第六百九十八年的中秋，她得偿所愿，去凡界大吃了一通。

　　这下，又让子容发现了好玩的事情，每次去完凡界便让小斯做凡界的菜。子容默默地告诉自己，这样做是为了让一事无成的小丫头有些前途，不是为了让她做菜给自己吃。不过结果让子容深深后悔，某人在厨房里摸索，最后烧毁厨房三百二十九次，烧毁未遂一千九百十二次，导致子容腹泻两百八十一次。而且子容的第两百八十一次拉肚子令他刻骨铭心，生生地做了三天噩梦。

　　那次，子容和小斯去了湖州太湖边的一座鱼庄，子容对里面的一道鲑鱼汤十分喜爱，不觉就多伸了几次筷子，小丫头就来劲了，非要亲自下厨给子容做。子容因有了以往无数次的悲惨经历，心里颇有些忐忑。直到看到那碗还算正常的鱼汤时，才堪堪松了口气。

　　那鱼汤看起来甚是美味，乳白色的汤上漂浮着几根葱。子容夹了一筷子鱼肉放进嘴里，滑嫩可口，那丫头的手艺竟长进了不少。子容惊喜交加地又戳了一筷子，有什么东西从鱼肚子里滑了出来，再戳一戳，一大团东西掉了出来，黑乎乎的，是场子，稀里哗啦一大片，最后，还滚出了一个绿色的胆，着鱼刺一刺，破了，汤变成了绿色。

　　子容听见了自己胃翻腾的声音，他定了定心神，颤抖着收回了筷子。小斯却满脸期待道：“子容，怎么样，好吃么？”

　　子容讪讪地笑笑：“很好吃，很鲜，颜色也很鲜艳呢。”

　　“真的么？快让我尝尝。”说罢，拿起筷子便要娶吃。

　　子容立马抓住了她的手：“别，丫头，这汤太好吃了，我要一个人吃，你别吃。”

　　“真的么？那你赶快全吃完，快点快点。”声音不可抑止的兴奋。

　　子容看了眼那绿糊糊的东西，手指一动，将它变成一颗丸药，捏在手里瞧了半天，最后眼一闭心一横吞了下去。

　　是夜，子容失踪了，小斯等了半夜也没见他回来，便出去寻他。后来，小斯在茅房里找到了因脱力而晕倒的子容，据子容交代 ，他那一辈子就晕倒过一次，原因：拉肚子拉脱力了。不过，小斯总算没有让子容彻底绝望，她做的桃花糕清甜可口，甜而不腻，让子容这几百年来的悲催生活总算有了一些慰藉。子容发现，做菜这种东西绝对是要看天赋的，小斯不管学什么菜都学不会，可是这桃花糕的手艺却是无人能及，加上创世之柱的好桃花，子容险些因吃太多而坏了肚子。

　　子容觉得自己活得真的已经太久了，久得他觉得活不活着都不怎么重要了，直到斯音进入他的生命，每一天都过得那么快，弹指一挥间，已是一万年。

　　四大凶兽愈加的猖狂，子容将要离开创世之柱一段时间处理这件事情。他将小斯圈在怀里，低声道：
　　“丫头乖，这次太危险了，你一个人乖乖待在这里，我处理完便马上回来。”

　　小斯从子容膝盖上跳下来，拿起桌上一个油纸包，递给子容道：
　　“子容，这是我特地做的桃花糕，你带着路上吃，不过千万别一次吃光，肚子会难受的。”

　　子容笑着将她拉入怀中：“你这丫头，还真像~”

　　“像什么？”她抬起头道。

　　子容笑笑没说话，心中却暗道，像妻子送别远行的夫君。他低笑着在她耳边道：“丫头，你在家要乖，莫胡闹，也莫把屋子烧了拆了什么的。”
　　斯音不满地哼哼：“怎么可能嘛，我根本就不是会闯祸的人（你就是会闯祸的狐狸。）。子容我和你说，你出去后每天都要想念我，不然我会很孤单的，每天都要的！”

　　子容想，如果生活能够一直这样继续，那该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四大凶兽不愧是上古遗兽，委实厉害。子容费了好大的劲才将它们打回原形，封印在地底城。

　　子容觉得自己再也没有办法等下去了，那丫头一个人过得好不好，她的眼睛看不见可有什么不方便，她可有想念他。子容摸了莫放在胸口的油纸包，丫头做的桃花糕他一块也没舍得吃，宝一样地藏在胸口，那傻丫头，她为他每次拉肚子是为什么丫，还不是她做的东西又难吃又不卫生，他又偏偏不舍得浪费，只要想到是她做的，不管怎么样都是好的。

　　子容几乎日夜不停地赶路，他迫不及待去过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生活，他迫不及待去感受心中最温暖的幸福。当他回到创世之柱，已几近竭力。他调整了一下呼吸，一步一步往前走去，落英缤纷，洋洋洒洒瞒天瞒地，粉色的花瓣旋转跳舞最后飘落在地，他轻轻踩过，就像踩过人生、踩过梦想，然后化为尘土，最终尘埃落定，桃花落尽，露出一个身影，修长挺拔，锦衣玉带。

　　子容踉跄了一下。

　　推开门，斯音那个小丫头正躺在床上，呼吸均匀，小脸红扑扑的，还挂着酒涡，也不知道在做什么美梦。子容走过去坐在床边，掐了个诀让她睡得更香，轻轻抚过她的脸，她睫毛动了动，似是要醒来，却最终还是没有醒。子容微微叹了口气，低声道：“丫头，我回来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丫头，我答应你的，会尽快回来，所以拼了命的赶路，我答应你的，会每天想你，所以我想你想得快要疯了。呵呵，我多么自私啊，想要就这样把你永远留在身边，永远，太久了，太久了，我怎么可以让你和我一样呢。你不是我的，我明白的，他来了，他来接你了，我把你还给他，把你要的光明给你，把你要的快乐给你，好不好？”

　　子容从怀里拿出油纸包，打开，桃花糕早已变形，糊成了一片。子容伸出两根苍白的手指，捻起一块放入口中，慢慢咀嚼，咽下，再捻起一块，咀嚼，咽下，一块一块，全部吃完，他拿出手帕，细细地擦了擦手指，又抚上小斯脸颊，微微笑道：“丫头，以后莫要老是脏兮兮的，像个花猫似的。以后为师不在，你可要乖乖的，莫要淘气，还有，千万再别让别人伤害你，为师再不能保护你了。”他手指缓缓上移，最后停在小斯眼睛上。

　　子容集中念力，将全身修为化成一双天眼，放入斯音体内。良久，他轻轻舒了口气，收回手，深深望了她一眼，转身推门而出。再不曾回头，所以他并没有看见，斯音的睫毛剧烈颤抖，瞬间泪流满面。

　　斯音醒来时，习惯性地睁开眼睛，她虽已盲了近万年，但是每天起来习惯先睁开眼。一阵剧烈的亮光几乎将她刺瞎，她连忙闭上眼。不对，刺瞎，刺瞎，她看得见了，她居然看得见那么刺目的光了！她慢慢睁开眼，看见一张床，一床薄衾，一个藤椅，一张桃木桌，一个烛台，还有一张带着糕点屑的油纸。

　　子容，子容，斯音突然想起了什么，对，是子容，他说了什么，他在哪里，斯音跌跌撞撞冲了出去。桃花林，子容背对着她站在那里，白衣飘飘，她停下脚步，静静地看着他的一头青丝，慢慢化成青灰，她抚摸过无数次把玩过无数次的青丝，被风一吹，就散了，只剩下一个身体穿着一件白袍子。小斯凄厉地尖叫起来：“子容！”一手抓住了子容的白衣，却抖落了一地青灰。子容呢，子容在哪里，怎么只有这一把青灰？那件白袍子，怎么那么刺眼，比久违了万年的阳光还要刺眼，怎么刺得她的心都好像被挖了出来？
　　瞬间，桃花落尽。
　　斯音缓缓抬起头，双目通红，死死盯着眼前还僵在那里的剑，喃喃自语：“轩辕剑，轩辕剑，诛仙灭神的轩辕剑，诛仙灭神，诛仙灭神，诛仙灭神。。”
　　逸竣蹲下来，低声道：“我不知道，他的一身修为都没有了，我不知道的，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灰飞烟灭。”
　　斯音抱着子容的白袍子后退了一步，血从她的双眼里流了出来，她用轻得几乎听不见地声音说：“你滚开。”

　　逸竣没有动。

　　小斯慢慢转身离开。

　　逸竣思念了整整一万年的声音飘渺传来：“黄泉碧落，永不相见。”他手指动了动，似是要拉住她，却终是再没做什么。

　　落花时节，永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