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根》千秋尺

27、九、地底之城（2）

　　“你每次眼看着就要到尽头了，就住了手，这便是天意。”

　　“什么劳什子的天意，天不也得看你的意思，我看就是你在作弄我。”

　　“你这丫头不讲理。”

　　“你这个自称是师父的，总是在诓我。”

　　最后，子容将我送回屋里，盖好被子，他轻声道：“快睡罢。”我头晕乎乎的，眼看就要睡去，却有些不甘心地拉住他的手：“永远在一起，那我们是什么？”

　　“恩？”

　　“我们是什么，永远在一起的话？”

　　子容说了什么，可是迷糊中我没有听见。

　　我溜出去两天后又慢慢地回去，暗暗想，子容这次该怎么骂我呢？不准吃饭，不准说话还是不能睡觉？手在子容门边停了半晌，门也没有开。奇怪，以往不是只要我一抬手，他就会开门的么？今天是怎么了，我有些讶异，推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一如既往的整洁，子容不在，不过这里处处都散发着属于他的味道。我心里莫名其妙的很高兴，他约莫是去了桃花林，我去将他寻来，讨论讨论晚上吃什么的问题。

　　林子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静的有些可怕，一种不祥的预感升起，我慌乱地跑进林子，一眼便看见了倒在地上的白色身影。他宽大的白衣染上了鲜血，艳丽得刺目。我心中一痛，便要奔上前去。

　　一个花里胡哨的身影挡住了我，她的眼睛闪闪发光，紧紧盯着我，半晌笑道：“你真瘦。”她穿着花里胡哨的衣服，胖乎乎的像个肉球，看起来只有八九岁模样。她看看我，再看看子容，将短短的胖手指含进嘴里，含糊道：“你来找他？”

　　我点头。

　　“你为什么来找他？”

　　“我要救他。”

　　她白白胖胖的百包子脸皱了起来，严肃地开了口：“你要救他，是不是为了和他在一起，是永远在一起那种？”

　　我想点头，可是不知怎的，就是觉得不对劲，是哪里出了问题，到底是少了什么东西，才会老是令我觉得不安？这头便没法点下去，愣在那里一时没了声响。

　　胖女孩见我没有反应，又开心地笑了起来，她一边咬着自己的手指，一边说道：“对，你不要和他在一起，你回去罢，你那么瘦，肯定不好吃。快回去快回去。”

　　我低头看地上的子容，他仰面躺在那里，白色的衣衫已经红了大半，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浓。我心中阵阵绞痛，我怎能离开呢？他看起来都快要死了，我自然是要和他在一起。这样想，我已脱口而出：“我要和他在一起。”

　　胖女孩不知何时已经凑近了我，她可爱的包子脸表情严肃，一字一句道：“你想好了，可是确定？”

　　我不再犹豫，毅然点头。胖女孩见状退开两步，她笔直地站在那里，宽大的花袍子无风自动，飒飒作响，原本用红头绳扎起的头发已然落下，遮住了她的半张脸，投下暗色的阴影。她慢慢抬起头，空气中的血腥味陡然弥漫，引人作呕。不对，不对，不是这样的，到底是哪里出了错？腿上突然一阵剧痛，我跌倒在地，腿上血肉模糊，我的腿什么时候受了伤？是在地底城！我是摔落地底城的时候伤到了左腿！我和妙生在一起，妙生在哪里？我看向地上的子容，此刻他的衣衫已全部变红，如鲜血一般的颜色，白雾散去，我看见了他的脸，长眉细眼，面皮白净，长得十分普通，却有一股儒雅的气质，有一种说不出地亲近感。我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不是少了什么，而是多了，多了一个人，那便是子容。子容早就已经灰飞烟灭了，怎么可能在这里？这里是地底城，怎么会有创世之柱的景象？我对上女孩通红的眼睛，空气越来越厚重，我甚至看到了成形的空气像液体搬地流动，是要死了么，这就是所谓的永远在一起么？

　　不，不对。我脑中灵光一闪，这是幻象，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全都是幻境，都是假的，就连死亡，也是假的！眼前的景象开始摇晃，我再无法支持，倒在了地上，昏过去前，听到了一个焦急的声音：“斯音，斯音！”

　　“妙生。”我低唤一声，彻底失去了意识。

　　我模模糊糊地做着梦，梦里的子容有着长及膝的头发，披散在宽大的白衣上，如流泻的瀑布，他转过脸来，远山一般的眉毛，微微上挑的凤目，鸽子灰的清澈眼眸，秀巧的鼻子，微抿的薄唇，线条优美的下颚，却是妙生，他轻轻开口：“丫头，好久不见。”声音清冷却又温和，他伸出手来，手指微凉，慢慢抚过我的脸颊，擦去我脸上的湿热。他微笑着，身影渐渐淡去，最后变成一朵绯色的桃花，缓缓飘落。

　　满头冷汗地醒来，便看见妙生淡然的脸，我未及多想，一把抓住他：“你没事罢？有没有怎么样？”

　　妙生反手握住我，低声道：“我没事。”

　　我看了看四周，湿冷的地面，浓重的白雾，看来我已经脱离了幻境了。我看向妙生，我这次堕入幻象，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妙生头发披散，乱糟糟的像一个鸟窝，脸上也有了青色的胡子茬，双目之中布满血丝，黑眼圈更是大的夸张 ，看起来委实狼狈，我不禁笑了出来。妙生知道我在笑他，略略尴尬地别开了头，耳根浮起淡淡的一层红晕。我止住笑，正色道：“我的腿疼得紧，堕入幻境前好像没那么疼得。”

　　妙生看了我的伤腿一看，重新别过头，淡然的声音传来：“我看见你已被幻象控制了心神，即将万劫不复，我却不论如何都叫不醒你，情急之下，便动了你的伤腿，想用□□的痛苦刺激你。”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了一丝笑意，“没想到，原来你真的很怕痛。”

　　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妙生将我放在地上，低声道：“让我瞧瞧你的腿。”

　　他细细看了一番，低声道：“左腿骨折了，我这便给你接骨，你忍着些。”说罢，双手握住我的断骨处，对上，一用力。

　　大厅中便传来了一只狐狸的狼嚎声。

　　妙生道：“只是没有可以固定的东西。”

　　我在身后变了几根树枝，拿出来道：“这个行不？”

　　妙生定定地瞧着我，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用树枝固定了断骨处，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条，将树枝绑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