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4、六、切肤之痛(1) ...
-
那年我两万岁,还是个小姑娘,虽然双眼盲着,顽皮却半分没有少。一个人的时候也总想着出去。有一次摸索着去门前的桃花林里摘花,左摸摸右摸摸,终于摸到一棵中意的树,这棵树似乎还很小,可是不知怎的,我觉得这树上的花特别香。自从眼睛看不见后,我的感觉变得越来越敏锐,有的时候也不是什么真实地感觉,仅仅是一种念想,在脑中一浮现,就影响了我。就好像那个时候,像是受了蛊惑一样,慢慢地坚定地伸出手,我感觉到,那是我想要的。
在碰到柔软的花瓣之前,一只手轻轻握住我的,身体腾空,我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顽皮的丫头,莫糟蹋我的花儿。”温润的声音带着低低的笑意。
我不满的崛起嘴:“我只是摸一下。”
“他们怕痒。”声音带着些许无奈,又有几分责怪,“怎么不穿鞋子就跑出来?”
“我忘记了。”
“好罢,那下次我出去的时候,就在门口下道结界,怎么样?”
“子容~”某人求饶。
“没大没小的丫头,要叫师父。”
子容将我放在椅子上,“叮”的一声将什么东西放在了我面前的地上,然后便是“哗啦啦”的水声,细细的脚踝被温暖的手掌抓住,放入水中。我不满地哼哼:“子容,你怎么老是这么麻烦,一个净身咒就好了。“
子容在我的脚背上拍了拍:“这么脏,净身咒哪里能洗掉这么多泥,而且,法术不是用来偷懒的。“
“不然是干嘛的,不要又说什么六界众生,真真无趣。“
子容用手舀起水,浇在脚背上,软软的热热的,他慢慢地替我洗脚,再没说话。
我想他大约摸是生气了,便讨好地嗲着声音道:“子容抱抱。”
温润的声音带了笑意:“这么大的人,为师抱不动了。”我立马现了真身扑进子容怀里,蹭来蹭去寻找舒服的姿势。我本是只浑身雪白的小狐狸,有一双红宝石般的眼睛,只是千年之前就盲了。
缩在子容怀里,我吸了吸狐狸鼻子,道:“子容,你身上真香,似是桃花香,又不似桃花甜。”
“胡说,哪有什么香,为师老了,只有一身苦味。”
“子容你的真身是什么,莫不是棵桃树?”
“为师是从桃树上落地成的仙。”
“是桃子?”
“不是。“
“桃树叶”
“为师是朵桃花在枝头开了十万年才落地成了仙。”声音似有些尴尬。
“哈哈,子容你居然是朵花儿,你这么厉害竟是朵娇滴滴的花儿。十万年,好老啊,难怪你一出生便是上神呢。”
“居然嘲笑为师,你这丫头越来越不像话,还有,要叫师父。为师长了你那般多年岁,子容子容的叫,成何体统?”
“子容,你的头发是什么颜色的?”
“黑色的罢。”
“那你的胡子是什么颜色?”
“额,为师没有蓄胡子~”
我伸手摸了莫子容的脸,触手的皮肤光滑细致,我唏嘘着咂了咂自己尖尖的狐狸嘴,装模作样道:“你的样子不适合当师父。没有白头发,没有白胡子,也没有皱纹,不知道有没有老年斑~”我摸到他软软的唇瓣,肆无忌惮地蹂躏起来。
子容抓住我不安分的手,叹了口气道:“总之,已经很老很老了。”
子容啊子容,你到底是老或不老?当我不顾万年未曾见过的刺眼阳光冲去见你,你却已化成青灰,风一吹就散了,只剩下一件白得刺眼的袍子,比万年未曾见过的阳光还要刺眼。
委顺在地。
在创世之柱呆到日落西山,估摸着瑶池仙会已经结束,本仙娥才将心情收拾了一番,腾云回了昆仑仙境。
本仙娥一早便忘了这蟠桃园里的大管事已经换成了锦绣小美人,因此当本仙娥瞧见锦绣小美人一张黑得有如锅底一般的俏脸时,心里陡然惊了一惊,暗道不好。果然,锦绣小美人一瞧见本仙娥,手一挥变出把剑便当胸刺来。本仙娥略略一矮身,堪堪闪开了去,忙里偷闲一瞧,竟是“流光剑”,这流光剑可是一等一的仙器,便是万年修行也吃不起它一剑,本仙娥晓得厉害,遂打起十二分精神应付。
拆了几招,锦绣小美人见讨不到什么便宜,扔了剑,杏目圆睁,柳眉倒竖,恶狠狠道:“你这狐狸精,只会暗地里做些见不得光的事,上台面的时候怎的就没了影,从没见你这般不要脸的女人!”没头没脑的一顿骂委实让本仙娥摸不着头脑,我虽是狐狸,却不是狐狸精。本仙娥今日心情本就不大好,又着她一通乱骂,更是郁闷,便垂着眼将她当空气。锦绣小美人应是气极了,连声音都抖了起来:“你,你,你给我在这里跪着!”说罢扔出一件物事。
顿时,金光四射,什么东西落到了我头上,生生压得本仙娥腿一软,一咬牙,我晃了下身子,勉勉强强接了下来,强大的冲击力令本已不再流血的脚心又涌出温热的液体。想不到这锦绣小美人不仅有流光剑,还有镇仙石这样的宝物。这破石头专制仙人,反抗力愈大,压得便愈狠。刚刚那一下子已压得我喉头发甜,锦绣冷哼一声,走了出去。
这是一个黑的不见五指的夜晚,本仙娥四肢百骸似是要散开来,痛得要昏过去,却愈发清醒,生生地反复折磨。第二日清晨的时候,本仙娥已神识不清,摇摇晃晃里,“咔嚓”一声脆响,左脚的脚腕扭伤,本仙娥终于如锦绣小美人所愿,跪在了地上。太阳升起又落下,小仙娥们远远地避开这里,快步离开,本仙娥望着膝盖下的一滩血,反倒没了什么痛觉,原来,痛也是可以被麻木的。我只是死死撑着那破石头,不能松手,绝对不能。这石头如此生猛,掉下来本仙娥的头必定粉碎,在我的心里,死还是从来没有想过的一件事。
第四日清晨,我已迷迷糊糊,完全靠意念支持,石头越来越重,我的眼皮也越来越沉,我想,我是真的要死了罢。
我这样想着,便觉得自己是真的死了,以至于我的头顶一松,扑到在地的时候,我也没有任何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