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根》千秋尺

12、五、却似故人（3）

　　我颇有些讶异，我没有了呼吸？怎么说我也是个神仙，根本不可能生病，只有一种可能，是中了咒术。可是到底是谁才会针对我，这几万年来我一直与世无争，怎么会招来祸端，而且我怎么会毫无知觉？我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以前没发生过，可能是刚刚太激动岔了气，现在缓过来就好了。”

　　妙生略略点了点头：“那你现在没事了？”

　　我抬眼看了看窗外，黑沉沉的，想来已经夜深了，咧嘴一笑：“没事，不过，我倒是有点困。”
　　妙生淡然道：“那你睡罢。”

　　等得就是这句话，我立刻爪了被子，选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转头望着还坐在床边的妙生：“那你怎么办？”

　　我发现今天的妙生特别爱笑，他的眼底又浮起一阵朦胧的笑意，半晌，有些孩子气道：“我也要睡。”说罢，突然坐上床躺在我身边。

　　本仙娥因为大脑还在运算所以没有任何反应。良久，本仙娥低呼一声，抓起被子坐了起来。哦哦，总算反应过来了。

　　妙生没有动，只是睁着一双凤目无害地看着我，该死，他那副纯真的形容是在作甚？不会是怪我的反应罢？被他的眼神盯得心里直发毛。半响，讷讷道：“我，我喜欢睡外面。”这句话倒是事实，因为我觉得睡在里面毫无退路，只有受压迫的份。妙生坐了起来，我便形容猥琐地一溜烟窜到床边躺好。其实罢，本仙娥是真心的不介意和这样的美男同床共枕，顺便卡油吃豆腐，可是据我所知，貌似眼前的这位美男，最受不得女子触碰，那我现在与他同榻而眠，然后一个不小心冒犯了他~~一想到他嫌恶的眼神望向自己，本仙娥心里就一阵不痛快。

　　桌上忽明忽暗的蜡烛一直摇摇晃晃，最后悄无声息地灭了，屋子被黑暗包围。妙生静静地躺在那里，呼吸极浅，黑暗中明知道他看不见我，本仙娥心里还是和吊了十八个水桶似的七上八下，还好睡在外面，不至于和他靠得太近，我扯住被角往外挪了挪，眼前浮现妙生因嫌弃本仙娥触碰而一遍遍洗澡的样子，登时觉得无比怪异。这床本是不小，可本仙娥却依旧觉得离妙生不够远，生生滚到了床沿边。

　　迷迷糊糊间，本仙娥似是听见“咚”的一声大响，奇怪，是什么东西掉下来了，本仙娥闭着眼睛胡乱想着。怎么回事，这床怎的变得这么硬，背脊一层细细的疙瘩冒起，好冷，被子呢，被子在哪里？背脊阵阵生凉，我睁开惺忪的眼，这才惊觉本仙娥竟是滚到了地上，委实惊悚。本仙娥颤着腿爬到床上，仍是挨在床沿，在滚与不滚之间徘徊。迷蒙中，似是被一股力道缓缓往后扯去，渐渐远离了危险地带。本仙娥再熬不住，什么都没在意，沉沉睡去。

　　一夜无梦，本仙娥在一阵鸟鸣中醒转，哎，我头顶的是什么，垬了垬，硬的，再垬，动了动，我突然想起来那是什么了，脑中“轰”地一声大响，睁开眼，果不其然，我是埋在妙生怀中，刚刚垬的便是他的胸膛。我微微动了动脑袋，妙生双手规规矩矩放在身侧，除了翻了个身，似是一夜未动。本仙娥竟是这般禽兽不如的仙，趁着夜黑风高，滚进了妙生怀里，一只手还死死搂着他的腰。真真没想到，本仙娥是这种人，我竟从没发现。我暗暗叹口气，抬头往妙生脸上瞧去。
　　他还没有醒，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如扇的暗影，不知是不是睡得十分香甜，他的嘴角微微上勾，带了丝若有似无的笑意。额前的碎发有些乱，软软地垂在脸颊一侧。我想起他的伤，便小心翼翼地伸手拨开他的头发。

　　他的额角有块两个指甲盖大小的伤疤，粉色的新肉形成一块明显的痕迹，伤疤与皮肤的接合处起着纵横的褶皱，十分狰狞。我不禁皱起眉头，那个大夫不是说不会很明显么怎么会是这个样子？我按住他的伤疤，使了个恢复咒，看着伤疤慢慢淡去，最后消失不见，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又使了个障眼法，让伤疤看起来是过了一个多月才好的。我满意地笑了笑，收回手重新开始审视目前的境况。床上只有一条被子，现在正将我们两个紧紧裹住，虽是春天，早上还是颇有些寒冷，我们两个这般形容，倒也正好暖和。妙生明显还是个半大的孩子，不过身量却已过了我一个头，他的怀抱微有些凉，胸膛却极宽阔，也难怪本仙娥会把持不住，生生地荼毒了他。他的中衣略有些松散，露出了锁骨，想来肯定是被我弄散的。诶，本仙娥委实不是人，不过话说回来，妙生的皮肤真真细致，配着漂亮的锁骨，哪里像是个男人，我用艳羡的目光死死盯着他猛瞧。
　　突然发现锁骨下方有块淤青若隐若现，这，这，这不会是我的杰作罢？我在心里又狠狠抽了自己两个耳光，手指微微发颤，缓缓拉开了妙生的中衣。

　　我被眼前的景象吓得不能动弹，妙生的锁骨之下有一块巴掌大小的淤青，肿得一塌糊涂，上面还有道道划痕，凝结的鲜血已经变成暗红色，触目惊心，是谁，下这样的毒手？这里皮肉极少，这样的重手下去，必然痛得钻心，我轻轻抚上伤口，便要使恢复咒。妙生的身体突然一颤，墓地抓住我的手，放在他的腰间，另一只手按住我的头压向他的胸口。

　　他的身上有一种淡淡的香味，现在靠得近了我才闻到，甜甜的桃花香夹着几丝苦涩，将桃花香气的甜腻生生压了下去，成了一股带着丝丝苦味的清香。这种难以言喻的香味，带着不能名状的熟悉，钻入我的鼻孔，窜入我的心间。桃花林、茅草屋，无数念想一瞬而过，我的脑中“嗡嗡”作响，猛的一把推开妙生坐了起来。这味道，这味道，心渐渐开始颤抖，七万年了，这味道再不曾嗅到，可是我怎会忘记，怎忘得了？

　　我心中乱成一团麻，手脚无措地下了床，哆嗦着手穿鞋，却怎么也穿不进去。心头似堵了一口气，我将鞋子一扔，站起身来，便对上了一双凤目。

　　妙生不知何时已站在我身前，鸽子灰的眼睛静静望着我，那样美艳的眼眸却清雅脱俗。他，他必也是生了那样一副绝美的眼睛，必也是这般清澈，眼里必充满了宠溺温和的眼神。我死死盯着妙生，一字一句道：“你是谁？”

　　妙生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一瞬便消失不见，似是从未出现过，他也看着我，低声道：“我是妙生。”

　　对，对，他是妙生，只是妙生，一个普通的凡人少年。除了那香味，没有什么是相似的，他的声音是温和的，语气是宠溺的，怀抱是温暖的，还会低低地笑出声来。而妙生，清冷的声音，淡漠的眼神，即使是笑，也只是嘴角扯一个微不可见的弧度。天差地别，又怎会有什么联系？更何况，，我心中一阵绞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