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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十一、定风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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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知道无济于事,在贾谧扯掉她亵衣时,乐衾还是闭上眼睛,止不住的挣扎大叫。
随着“咚”的一响,船板传来撞击的声音,身上的束缚消失了。乐衾睁开眼,原本压在他身上的贾谧被狠狠丢在角落里,痛得晕了过去。
船头站着一人,一身黑衣也掩不住他卓尔不群英姿,那人逆着光,静静站在那里俯视着她,莫名的熟悉感油然而生。
“你是?”乐衾愣愣的看着那人,心里却早己波涛汹涌,会是那个人吗?
那人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大步朝她走过来,捡起船板上乐衾的罩纱,看到上面被贾谧撕出来一条条的大口子,双眉紧蹙,迅速脱下自己的黑色罩衫,盖在了瑟瑟发抖的乐衾身上,然后轻柔地抱起她,出了船舱。
被人抱在怀里的乐衾抬头看着眼前人的脸,熟悉的感觉,对上的却是一张俊秀无双的陌生容颜。那人天生一副君临天下王者气势,英俊无匹五官仿佛是用大理石雕刻出来,棱角分明线条,目光锐利深邃,眉间隐约积攒着些许怒气,不自觉得给人一种压迫感。
乐衾心里有些失落,刚才有一瞬间她确实把那人认成了二牛哥。她摸了摸身上那件黑色罩衫上绣的暗红色仙鹤朝云图,心下了然,这人定是朝廷的一品大官。不同的容貌,不同的地位,这样一对比,就更加不可能是二牛哥了。
船舱外面早已寂静无声,对面的花船上的达官贵人、歌姬乐伶全都毕恭毕敬的站立在船头,齐刷刷的看着二人。
见到如此情景的乐衾即使脸皮再厚,也还是不可避免的羞红了脸,衣不遮体的她,被这么多人注视的滋味仿佛针扎一般,不自觉缩了缩露在罩衫外的小腿。那人感觉到怀里人的动静,低头看了她一眼,体贴的给她拉紧了罩衫,那双眼中忽闪而逝的某种东西,让人抓不住。再看向众人时,所有人都被他眼里的凌厉所震慑住,老实的低下了头,不敢再亵渎他怀里的佳人。
两条船靠得很近,那人抱着她渡到对面的花船上,像是揣着一块豆腐那么轻松。不愧是练武之人,乐衾这段时间日日混吃等死,腰都粗了一圈,这人抱她好些时候了,竟然脸不红气不喘。
二人一上花船,马上就有下人迎过来,欲接过那人怀里的乐衾,那人熟视无睹,直接朝船舱里面走去。乐衾不用想也知道,这些低着头的人们,眼里定是写满了暧昧。
花船中心传来一声声断断续续的古筝声,映入乐衾眼帘的是一拢紫衣,玄纹云袖,席地而坐,一男子低垂着眼脸,修长而优美的手指一下一下抚弄着琴弦,长长的睫毛在脸上,形成了诱惑的弧度。乐衾二人的阴影投在他脸上,引得他抬起头,那张翩若惊鸿的脸让人呼吸一紧,原来是望月楼的玉疏公子,难怪美得这么没天理。
这么多人都站立再船头恭候,只有玉疏一人怡然自得席地而坐,他在主人心中的特殊地位显而易见。
玉疏懒洋洋的站起身,尤为放荡不羁。他抬手芊芊玉手,拦住了从身旁经过的那人,语气颇为无奈:“这位姑娘可是我预定的入幕之宾呢,这换衣服之事就不劳烦你了,孙秀大人!”
乐衾整个人挺得比僵尸还硬,她不仅得罪了贾皇后的侄子贾谧,此刻还依偎在敌营的头号亲信孙秀怀里,造化弄人啊。她算是把爹交待的事彻底搞砸了,最后还沦落到无颜面对江东父老的境地。
玉疏的那句话,正好给乐衾找了个台阶下。她虽然讶异玉疏一眼就认出女装的她,在孙秀这个大麻烦面前,她也懒得究其原因,明智的接过了玉疏的话,装出一副她最擅长的娇羞小女儿神态:“孙大人,你还是放我下来吧,男女授受不清。”再配上乐衾不知是羞红还是憋红的脸,这孙秀怎会不动容。
没想到的是,乐衾满腔的自信换来的却是满场的沉寂,孙秀不开口,周围的官员乐伶们没有一个敢吱声。乐衾不解的抬头对上孙秀乌黑深邃的眸子,发现孙秀正盯着她看,仍旧是那种让乐衾不明所以的目光。此时的他一声不吭,眉间平坦,乐衾还是觉察到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怒气。孙秀抱着她的手有些许收紧,丝毫没有放她下来的意思。
百试百灵的办法,偏偏在孙秀这里就遭遇滑铁卢,这让乐衾很是受挫。
她还没想好该怎么打圆场,一旁靠在柱子上的玉疏又活了过来。他万般不愿的直起身,挡在船舱门口,伸出玉白的双手,咬了咬红唇,倔强的吐出了几个字:“人交给我就好了!”大有不给人不让进的意思。
美人含羞似嗔的模样吸引了乐衾,她不知不觉的看入了迷。多好的皮囊啊,她娘怎么就没玉疏她娘这般会生呢?
直到玉疏暗示性的咳了几声,她才缓缓回过神,看到玉疏佯怒的脸,心下产生了几分歉意。玉疏可是在帮她,她还在想些什么有的没的!
等不来孙秀松手,玉疏伸手抓住乐衾的手臂和腿,轻轻一抬,人就到了他的怀里。
身旁的侍童给玉疏拉开了船帘,他二话不说,抱着乐衾闪身进了船舱。船帘落下来,与外面的世界阻隔开来,形成了一个独立的空间。玉疏把乐衾抱到软塌上放好,翻箱倒柜的在船舱里找可以换上的女装。
“姑娘,孙大人命奴婢进来服侍您更衣。”船外传来稚嫩的女声,随后一个小丫鬟掀开船帘走了进来,双手捧着一套大红度边长裙,毕恭毕敬的福身请安后,把衣物放在一旁的雕花矮几上。
不同于一般的千金小姐,乐衾更衣时最不喜欢有人在旁服侍,感觉怪别扭,这点葫芦就很清楚。一想到葫芦还在湖边等她,那丫头定是心急如焚。她赶紧朝丫鬟摆了摆手,“不用劳烦了,帮我转达孙大人,乐衾多谢他的好意,只是我一向随意惯了,不大喜欢有人在旁服侍。”
见乐衾裹着黑色罩衫,自己伸手取过矮几上的长裙,丫鬟正欲回避,不经意瞟到坐在船舱窗口看风景的玉疏时,又开始为难起来,犹犹豫豫的不知怎么开口。
这玉疏仿佛天生的软骨头,能靠着绝不站着,能坐着绝不靠着,柔若无骨也不是这个柔弱法。
乐衾看向坐在原地不挪窝的玉疏,也是满脸无奈。顶着二人怨毒目光的玉疏全然不知她们的窘迫,继续看着窗外出神。
“玉疏公子,孙大人请您出去有事相谈。”丫鬟见玉疏完全没有要回避的意思,灵机一动,找了个理由劝说玉疏随她出去,好让乐衾更衣。
玉疏转过头来瞧着她们,盘着莲花坐的修长双腿慢慢伸展开来,接着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半天才磨磨蹭蹭的站起身来,挑了挑风情万种的丹凤眼,像是才看到船舱入口处的丫鬟,语气颇为不满:“你怎么还在啊,真扫兴!看风景的兴致也被你弄没了!”
说完长叹一口气,意味深长的看了乐衾一眼,这才施施然轻度着步子带头出了船舱,跟在他身后出去的丫鬟羞红了脸,轻轻拉上船帘,站在船舱外候着。
这“风景”二字从玉疏嘴里出来,可谓是一语双关。要不是亲耳听到玉疏说这句话,就玉疏这祸水级的长相来看,乐衾定会以为他有龙阳之辟。
长裙样式复杂,乐衾费了好大劲才穿戴整齐。待她踩上高齿履,掀开船帘的一角,船头传来玉疏扭捏僵硬的声线:“兮儿……她过得可好?”言语之中透露着明显的关切之意。
这个样子的玉疏是乐衾从未见过的,玉疏总是给人一种慵懒妖娆的感觉,没人会想到他私底下也有这么感性的时候。
又是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乐衾心里的八卦情节又开始作祟。没有好奇心的姑娘不是好姑娘,乐衾对此深信不疑不说,还把这个真理发挥到了极致。她悄无声息地收回可自己踏出去的右脚,只在帘边留了一条细缝,露出两只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伫立在船头的二人。
孙秀下令遣散了众人,如今船头只剩下他和玉疏二人,变得尤为空旷,湖面上由远及近的风声刮得船帘列列作响,他们的声音也让人听得不大真切。
然后,她看到背着双手站在船头的孙秀,衣袂翻飞,一派气宇宣昂,他缓缓答道:“何为好?何为不好?我已经遵守承诺娶了她,给了她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这是乐衾第一次听见孙秀开口,他的声音伴着阵阵风声,颇有些清冷之意,根据乐衾这么多年的阅人经验来看,这孙秀基本上属于薄情寡义的那类人。
“你明知道她要的不是这些虚荣!”玉疏的语调突然抬高,情绪有点失控。
“我能给她的只有这,其他的我给不了。”孙秀说这话时,回过头朝乐衾藏身的方向瞥了一眼,玉疏也顺着孙秀的目光猛地朝她这边看过来。
乐衾慌忙拉上船帘,暗自祈祷他们什么都没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