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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十二、卜算子 ...

  •   在船舱里接着呆了一小会,乐衾复又掀开船帘,唯唯诺诺的低头走出船舱,出现在正在船头对弈的二人面前。冷酷的黑衣对上慵懒的紫衣,表面上一派祥和,暗地里早已波涛汹涌。
      外面已经风平浪静,孙秀悠闲的坐在软垫上,看着对面捻着白子举棋不定的玉疏,嘴角噙着一丝笑意。玉疏素手一扬,白子就被丢进了身旁的棋盒里,他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指着棋桌上的死棋,懊恼不已:“不玩了!连着三局都跟你打成平手,真没意思!”
      横空伸出一袭红袖,纤细的手指不怎么优雅的拈起一颗白子,犹豫了一会儿,缓缓落下。再看棋盘上,十颗白子被十四颗黑子包围,方才的白子落在眼位的交叉点上,轻而易举的提掉一颗黑子,破了死棋,孙秀败了。
      原本呈现僵局的棋盘被乐衾一举逆转,二人看向乐衾的眼神充满了讶异。
      “原来姑娘也是高手。”玉疏注视着乐衾的眸子眼神闪烁,犹如黑暗中的夜明珠一般流光溢彩,激动着抓住乐衾的双手握在怀里不放,大有相逢恨晚之意。
      孙秀苍劲有力的手指拈起棋子,“啪”地一声按在棋盘上,淡淡的瞥了玉疏和乐衾一眼,便不再看他们,继续低头收拾着棋子,把它们一颗颗放进棋盒里。
      方才的声响把乐衾吓得心头一颤,她不动声色的抽回双手,在旁边备好的软垫上坐下,一身红衣娇艳似火,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玉疏见乐衾抽回手,委屈的扁扁嘴,表情很受伤。待他注意到乐衾身上的红衣,眼里除了惊艳,还有一丝怅惘。他把身子贴在船橼上,偏头看着外面风平浪静的湖面,轻声低喃:“除了兮儿,姑娘是我见过第二个能把红衣穿的如此仙姿佚貌的人。”
      “其实,她以前也不爱红衣,只是后来遇到了一个她自以为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才会投其所好,日日只穿那人喜爱的红衣。”玉疏转过头来,目光灼灼的注视着孙秀。
      孙秀听到他的话,手里的动作顿了一下,终是不发一言,埋头继续收拾棋盘。
      这大概又是两个公子为了一个姑娘而反目成仇的故事了。女主就是玉疏口中的兮儿,从玉疏那羡慕嫉妒恨的模样来看,男主应该是孙秀。可怜的玉疏,同是天涯沦落人,就像她永远都在二牛哥与素云的故事里扮演着女二号,然后蹲在幽暗的角落里暗自神伤。
      之后就静了下来,三个人各怀心事,没有人开口说话。孙秀收拾好棋盘,喊来丫鬟把棋盘撤下去,给客人上茶。乐衾这才想起孙秀于她有救命之恩,她都还没道过谢,于是起身作福,“多谢大人救命之恩。”
      孙秀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她的道谢。孙秀这人即使不说话,看着人的眼神也是很有杀伤力啊,他强大的气场压迫着乐衾的神经,却莫名的还是让她感觉到他冷漠外表下若有若无的熟悉感。
      之前给乐衾拿来衣裳的丫鬟奉茶上来,看到乐衾身上的红衣,笑得甜美可人:“姑娘穿这身红衣可是极配呢,简直跟我们家夫人不相上下。”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玉疏继续黯然伤神,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孙秀则是瞪了那丫鬟一眼,丫鬟识相的闭了嘴,退了下去。
      一人说这红衣配她,有可能是奉承,说的人一多,就是事实了。然而他们并不知道,乐衾之所以能穿得出这红衣的味道,其实是跟小时候有关。她小时候性子风风火火,整日穿着红衣到处招摇。只是十岁那年,青梅竹马的玩伴尹观胤一家三口被害之后,年幼的她每晚都会梦到尹观胤一家满身是血的惨状,从此再也不敢穿她最爱的红衣。
      时间一长,埋藏在深处的这些往事被翻出来,如今她穿着红衣坐在这里,却早没了当初的紧张与害怕。有些夜深人静的夜晚,乐衾还是会在梦里遇见尹观胤,那个小时候笑的自在必得、信誓旦旦的说长大后要娶她过门的尹观胤可是爱极了她这身红衣。如果他还在的话,一定不会让她受今天的侮辱。
      乐衾一想到这里,才记起贾谧还被扔在船舱里无人问津,心里暗叫不妙,乐府的性命可是攥在她手上。本来就已经得罪了贾谧,他要是万一出个什么事,她可难辞其咎。
      考虑再三,她喝了口茶润润嗓子,小心翼翼的开了口:“那个……贾公子怎么样了?”
      “如果你是说那个色狼的话,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他已经被扒光绑在船橼上了。”玉疏说完话,刚端起的茶杯就被乐衾喷出的茶水溅到。他嫌恶的放下茶杯,看着对面咳得脸红脖子粗的乐衾,以为她是兴奋成这样的,得意的指着对面船上的人给她看。
      贾谧仍旧昏迷不醒,他上半身赤裸,下半身仅着一条白色底裤,被人呈大字型绑在船橼上。见此情景,乐衾咳得更厉害了,她接过孙秀递过来的茶水喝了一大口,这才缓过气来,“你们绑他做什么?”
      孙秀指了指玉疏,表示此事全是玉疏一人所为,与他无关。玉疏那厮优雅的端起丫鬟新上的茶,刚举到嘴边,一看到乐衾虎视眈眈的表情,急忙盖上茶盖,把茶杯藏在身后,坦荡荡的说出两字:“借箭!”
      现在的乐衾,只能用哭笑不得四个字来形容。玉疏一看她那苦瓜脸,心里很不舒坦,遂故意打趣道:“难道姑娘当时是在欲拒还迎,嘴上叫着不要,心里其实很乐意?”
      玉疏欠扁的俊脸近在咫尺,乐衾只要脱下鞋子就可以甩他一记如来神掌,脚掌的掌。但碍于这是别人的地盘,她也不好当着孙秀这位正在憋着笑意的主人面前撒泼,咬牙切齿的问道,“你们可知道那人是谁?”
      “贾皇后的侄子贾谧。”孙秀说的面不改色,眼里写满了不屑。
      司马伦与贾皇后两党素来不和,自司马玮兵败后,斗得更是厉害。孙秀看不惯贾谧这整日无所事事的公子哥,乐衾自然很能理解,可这玉疏,没事也来掺和一腿作甚?明日贾谧被扒光绑在船上的事定会闹得满城风雨,传遍大街小巷。狡猾如孙秀,他算是假借玉疏之手狠狠的整了贾谧一回,轻轻松松就让贾谧在半年之内抬不起头来做人。如此城府,难怪能得到赵王的器重。
      乐衾暗暗告诫自己,此人乃危险人物,她有必要敬而远之。
      看着孙秀一脸的不屑,玉疏一脸的无畏,她算是彻底没话说了,低着头盯着杯里的茶叶出神。方才一番牛饮,现在细细一看,茶叶叶整芽全,紧卷多毫,茶色黄中透绿,嫩绿鲜亮,不正是她最爱的蒙顶甘露!乐衾为自己的后知后觉痛心不已,这上好的皇家贡茶,她上回有幸品尝还是在七年前太子的生辰上,只此一次她便爱上了这清香悠远的茶味,回府后可是拉着尹观胤前前后后感叹了好多次。如今再次得以品尝,多年前的感觉又回来了。果然,刚才就算憋成内伤,也不该喷在玉疏身上,暴殄天物啊!
      她正打算厚颜无耻的蹭完这杯茶再说,可惜天不遂人意,对面岸上传来葫芦的喊声,一声声“二小姐”叫的是撕心裂肺,听得人心里直发毛。这死丫头,叫魂啊?不知道的人以为她乐二小姐英年早逝了。
      有此丫鬟,何其不幸也。
      剩下的大半杯茶被乐衾全数灌下肚,葫芦已被丫鬟引上了船,一看到乐衾安然无恙,抑制不住的泪光闪烁,声音哽咽:“二小姐,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想她乐衾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除了她娘的狮子吼,就是葫芦的眼泪了。现在看到这姑奶奶泪眼婆婆的样子,她头痛不已,“老哭哭啼啼的成什么样子!快跟孙大人和玉疏公子请安!”
      “见过孙大人,见过玉疏公子,多谢二位对我家小姐的照顾,葫芦感激不尽。”葫芦这套官方回答谦逊有礼,动作优雅流畅,活脱脱一个大家闺秀身旁的极品丫鬟,可给小姐她长脸不少。
      孙秀这个主人还没开口,玉疏就接过了话茬儿:“不用道谢,这么客气,倒是生疏了!”他笑得千娇百媚,俨然一副主人姿态。
      葫芦认出玉疏正是那日她和乐衾在三艺坊遇到的公子,对玉疏相视一笑。乐衾看在眼里,暗地里捏拳,玉疏这家伙到哪里都不忘勾搭人家纯情小娘子,还好葫芦同她一样,早就练就了金刚不坏之身,坚贞不渝,百毒不侵。
      天色渐暗,到了该回府的时候了。乐衾起身拜别:“时候不早了,乐衾也该告辞了,今日的事多谢二位相助。”本想加一句日后有麻烦,可以来乐府找她。转念一想自己就这点能力,他二人一个是敌营的重臣,一个身处烟花柳巷,她就算想帮忙也是有心无力,便把那句话咽回了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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