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不雨》禾生火

11、年前

　　夏未雨不傻，当然知道不管是飞机、火车甚至汽车，只要想回家过年，没有买不上票的，所以，麦永宋肯定是为了陪自己才留下的。不过，他也不好拆穿，只说“在哪过年，是你的事”，就回自己的房间了。
　　这一年没有大年三十，只到二九，所以只有两天的时间进行大扫除、置办年货。两天里，夏未雨被麦永宋带着忙得团团转。本来按他的想法，这个寒假和平常没什么两样，除了不用去上课。每天只要窝在屋里，看看书，写写画画，看看电视，该做饭的时候做饭，该吃饭的时候吃饭，然后等着开学就可以了。但是，麦永宋的想法就不一样。二八一大早就起床，从厨房、客厅、洗手间开始清扫清洗，同时把他的床单被套等扔洗衣机里洗上晾上。里里外外弄干净后，进去把敲了几趟门却一直不起床的夏未雨弄下床，把他的床单被套也换下，并让他洗漱吃饭再好好地整理整理他扔得到处都是的书籍、CD、画册、相片等等。
　　大扫除到半下午，阳台上满满地晾着床单被套枕巾衣服之后，麦永宋还在遗憾阳光不够，不能晒晒被子。感叹完拿了购物袋，拉着夏未雨去了附近的大超市。
　　夏未雨看着麦永宋往购物车里装了一包包的糖果饼干、糕点、干果，说，
　　“买这些干什么，家里又没小孩，也不会有人来拜年。”
　　麦永宋回，“给你吃的。”
　　夏未雨又跟着麦永宋往挂满对联、年画的地方走，看他跟周围的大妈大爷一样仔仔细细地挑着。
　　“大红大绿的，真俗气。”
　　“哪儿俗气了？过年就得这么红红火火的。你不觉得屋里太素了么？”麦永宋挑了付对联，还有几个带着小动物图案的“福”字，“这个可以挂在房门口，多可爱。”
　　夏未雨不置可否。
　　夏未雨又看着麦永宋拿了各种各样的食材放在购物车里。
　　“你这是要摆酒席？”
　　“哈哈哈哈，一年到头难得有个正当的理由大鱼大肉地吃，当然要多买点。对了，你们北方过年吃饺子是吧？”
　　“我哪知道。以前过年，我家最多就是多烧几个菜，什么都不弄。”
　　“……你还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没。”
　　“那我们先去结账，把东西寄存了，再去楼上看看衣服。”
　　“啊？”
　　“过年要穿新衣嘛，走吧。”
　　夏未雨看着麦永宋推着购物车往收银台去，突然觉得鼻子一酸。
　　“一共是三百二十三元五角七分。要袋子吗？”收银员问。
　　“嗯，要一个吧，剩下的我装购物袋里。这是三百五十。”麦永宋掏出钱包和购物袋，付了钱后把东西往购物袋里装。
　　“袋子两毛钱。找您二十块两毛三分。”
　　三分？麦永宋接过找回的钱，愣了一下。

　　两个人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出了超市，被扑面而来的寒气冻得发了个抖。
　　“好冷。幸好有手套。”麦永宋放下手里的东西，伸手往外套口袋里掏手套，不经意碰到找回的硬币，掉了一地。
　　麦永宋忙蹲下身去捡，看到那几枚分币，神色变了变。
　　“没想到，北方还在用分币啊，都十几年没见过了。”
　　“啊。”
　　麦永宋把硬币放回口袋，正准备套上手套，见夏未雨只是站在一边静静地等他收拾好，也没拿手套。
　　“你没带手套？”
　　“没。”
　　“那给你用吧，我不怕冷。”
　　“不用。”
　　“要不，我们一人戴一只，提着袋子，空着的另一只手插兜里。”
　　夏未雨想如果还说不，麦永宋大概也会强迫自己戴上，于是接过一手套，戴好，再提起袋子，往家的方向走。麦永宋戴好后也跟上。
　　回到屋里，夏未雨放下东西后就扑在床上裹着被子不想动了，麦永宋就一个人把买的东西分门别类放好，再把对联贴好、“福”字挂好，然后去做晚饭。夏未雨开门吃饭时，就见房间门口挂着一个红通通的“福”字，垂着大红的中国结。
　　“怎样？还挺好看的吧？对联我也贴好了，不过在外面。”麦永宋正在往桌上摆碗筷，见夏未雨盯着“福”字，说道。
　　“明天晚上，你是不是也得守着春晚吃年夜饭？”
　　“啊，哈哈哈哈，我家是吃完再等着看春晚的，你要是愿意边吃边看，我明天可以晚一点做饭。”
　　“你还真是……”夏未雨本想说麦永宋俗气，但终究只说了“传统”。
　　“还好吧，别人家在过年前会做很多糕点，有很多讲究，我家人平常都不在，过年回来也就贴贴对联、吃个团圆饭、看看春晚、放放烟花，然后拜拜神，就过了。对了，我家的对联一直都是我贴的呢。大概从初中起，每年三十，我奶奶都会拿出好几付对联还有很多张字帖，煮一碗米糊，让我拿着小刷子拿着对联和其他字帖把我们家和我叔叔家一楼二楼的大门，包括侧门都贴上，还有各个房间的房门，都要贴上字帖。每次贴下来两手都会被染红。”
　　“你今晚去买票，明天的火车，初一应该就能到家。大年三十在车上会凄凉点，但票会好买点吧，车上也不挤。”
　　“小雨……”
　　“留下来陪我过年是不是后悔了？”
　　“为什么这么说？”
　　“看你那么想家，你还是回去的好。”
　　麦永宋才反应过来刚才那番话刺激着眼前这个小孩了。只能苦笑。
　　“过来吃饭吧，不然菜就凉了。我想家，但不想回家。说了不回，就不会回去。我留下来，并不是为了陪你。”
　　“真不是为了陪我？”
　　“不是。为了躲相亲。”
　　“是么？”
　　“以前还在上学，回去家里偶尔问问有没有女朋友外，就不多说什么了。今年毕业了，往家里打电话就会跟我说起相亲的事，还说我跑太远，没法见面，过年回去一定要去相亲。我现在这样子，啥都没有，还不想考虑结婚的事，也不想让我父母担心，所以想避避。”
　　“但是，你那么想家……”
　　“哈哈，想家自然是会想，不过是想起一些应景的事来了，顺口说说。你要不爱听，我就不说。”
　　“不是。我家基本没过过像样的年，我不知道过年该怎么整……”
　　“能咋整？就是吃吃喝喝过了，呵呵。在家里还可以见见同学，不过也不外乎吃饭喝酒的事。我俩过的话，也就做点吃的，看看春晚，就差不多了。对了，听同事说北京过年到元宵会有庙会，你去过吗？要不去看看？”
　　“小时候去过，没啥意思，后来就不去了。我爸爸倒是带我去后海滑冰过，不过也就一次。”
　　“滑冰？我还没见过呢。要不，我们初一白天去后海？”
　　“好。”
　　“明天再收拾收拾屋子，然后好好地做一顿饭。可惜这里不能放烟花，不然就会更热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