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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追忆14 ...

  •   说罢便要往门外走,忽的又身形顿住,眼前一阵天旋地转险些倒在地上,潘昊天反应机敏,抢上前去将他扶住。

      吴邪重重的摇了摇头,只想将那晕炫驱走,可愈是如此,愈是觉得昏沉加重,心口的滞气也涌上来,身子也开始飘忽。

      王煜城急去唤了太医,三指切脉诊了半晌,太医似有言而又无言,吴邪稍清醒了些,也不等太医说话,急急唤人备了马车,立起身便要离开。

      这般情景,王煜城潘昊天岂能放心,只得随着他一同离开了沉静的筱院。

      顾不上身体上的不适,一路上快马加鞭,本应两日的行程只行了一日便赶回了皇宫。

      此时已暮色苍茫,白日喧闹的宫围静得万籁无声,只剩下狂风呼啸的簌簌声响。解连环持了灯烛到凌云殿轻放在石案上,张起灵独坐案前,对着手中奏折愁眉深锁,目光凝在一处,心思却飘到九宵云外。

      方才太监回报,吴邪已连夜赶回宫中。张起灵的欢喜只是瞬间流过,清政殿上下了封口令,为的就是不想让吴邪知道。早不回晚不回,偏偏这个时候回来,定是有人透漏了风声。如若他亲自来劝,出兵与否皆在一念之间,若是依然出兵,与吴邪的关系定然如雪上加霜,不可挽回;若是否了清政殿中的决定—自己必当打回原形,狠下的心又如何能再拾得起。。。

      迷离恍惚中不禁自嘲的笑笑,一国之君,行为决议皆不能起于江山,而是取决于一个人,这个天子,实在是一无是处。父王的教诲,要得天下就定需狠得下心!也许,不论江山或是吴邪,自己早就该退出了罢—

      解连环见他目光呆滞,对着奏折却无心审阅,知他所想定是不在奏折上,犹豫着要不通报吴邪就在殿外候着。思索再三,待要开口,张起灵却已经立起身向殿外走去。

      这样也好,省得解连环为难。张起灵只稍踏出门前,吴邪即已折拜在地。

      “微臣吴邪,参见陛下。”

      张起灵身形顿住,没有得到通报突的见着了魂萦梦绕的人,心头潮涌着千般滋味,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回头瞧了瞧解连环,解连环俯下身子,“陛下,丞相已在此恭候多时,奴才方才瞧陛下凝神会聚,不敢冒然打扰。”

      张起灵回过眸瞧着身前扣首的人,月来不见他的身影,已不知在心中将他的名字念了千遍万遍,而此刻,那人留给他的,只是三千青丝。

      “起来罢。”

      “谢陛下。”

      目光追随着吴邪的身形,吴邪抬起头便迎上了他一双欲欲寡欢的眼。

      曾经的张起灵,无论何时何地,望着他的时候眸中总是映着数不尽的温柔,而此时的张起灵,温柔已不得见,就连刚刚回复的话语也是简单明了,清利刺心。

      只见张起灵将目光移开,轻声道,“两个时辰前,我听侍从回报,说你回来了,近来好吗?”

      在他的面前,他还是“我”,尽管心中的千言万语,他统统都忍了下来,只化作这一句简单的问候。

      吴邪确是在两个时辰前就已回到了宫中,没有直接来见张起灵,一则是自己还没有想好见了面该以怎样的姿态来对他;二则,他先是去了凌冻那里,了解了这次出兵的详细事宜,听了凌冻的回报,心中更是焦急如火,顾不得尴尬的局面,硬是快速的赶了来。未曾想到的是,他似乎学会了他的淡然,没有了昔日的拥抱,没有了柔情的双眸,只是一句淡淡的问候。

      沉下心思,吴邪微微作揖,“谢陛下关心,臣的身子已无大碍。只是月余来荒妄了政事,还请陛下恕罪。”

      他仍旧恪守着君臣的界限,张起灵听得无知无觉,心中已是哀莫大于心死。

      不自觉的轻笑笑,应着他的话,“没关系,身子好了就好。”

      吴邪上前一步,“陛下,臣。。。”心思百转,可稍抬眸便瞧见张起灵一双毫无生气的眼,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清冷的石瓦,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张起灵回过神来,稍转过身,恰巧对上了他的目光,而后者又匆匆将头垂了下去。

      “你来找我,有事吗?”

      吴邪不再瞧他,整了整心绪,直接进入主题,“臣听闻,陛下要亲自带兵出战潮州?”

      张起灵点点头,“潮州虽得先帝允许自立州主,可是近来燥动不安,细思之下,与其放任它逍遥无法,不若将它征了来,免了大胤的一块心腹。”

      “既然如此,臣这就去请兵部、户部一同来凌云殿商议此事。”

      说罢便要转身离去,张起灵低声唤到,“不用了,我已经下旨,择日出战。”

      吴邪心知不妥,可张起灵亲自下的圣旨,又怎可冒然顶撞,只好沉了声音,“陛下此次遣的可是凌将军?”

      “是侍朗司马荻和他手下的兵马。”

      “真的是司马荻。。。”吴邪不由得低声重复着,紧蹙起眉头,凌冻早已将这些告知于他,可他还是不相信这会是一向沉稳、心思慎密的张起灵做的决议。

      “据臣所知,司马荻手中只有五万兵马,单凭此军只怕寡不敌众,敢问陛下,可是另有安排?”

      “没有。”张起灵目光视着天边流云,似是在叹息。

      吴邪不想他竟答得如此干脆,再踏前一步,急道,“陛下亲自带兵,万万出不得丝毫差错,两兵交战最忌的便是争于朝夕,若是精谋细划,我大胤自是有十成的把握。陛下的决议,臣不敢妄言,只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臣请求陛下三思。”

      他说得急切,张起灵却面静如水,慢步踱到一株白梅身前,背对着吴邪伸手折下最近的那棵梅枝捻在手中,淡淡道,“吴邪,你是在关心我,还是只是单纯的忧心征战一事?”

      他口中的寓意再明白不过,吴邪闻言如梗在喉,心中则是百感交集,无论大胤或是张起灵,都有不得半点闪失。

      “潮州是大胤的心腹,也是唯一可与朝庭抗横的营军,陛下亲征理当获取全胜而归,方可定我军心,稳我社稷江山,若因筹谋不周,天子出得差错,对我军反是百害而无一利,天子与社稷自是一体,吴邪只求陛下能够多为大胤思虑一些。。。”

      “够了!”张起灵闭目截言,他的答案已然明了,这并非他心系的回话。

      转过身望着他,轻着声音,“吴邪,你肯原谅我吗?”

      那日的不堪,张起灵的□□伤了他的身,毁的却是他的心。然纵是再怨再恨,见到他的一霎也似已烟消云散。只是要对一个曾不止一次对自己强势而为的人说原谅,谁又能轻易道的出?难的是心口不一,伤人伤心,怕的是再而三四,无理的不能自制。

      终是微微颔首,“臣早已为陛下驱使,何来原谅可言。”

      张起灵听的又是一番滋味,唇边扬起轻微的弧度,笑着问他,“还记得你我之约的第三事吗?”

      自知晓张起灵决定出兵的那日起,吴邪不停的在思索其中的缘由,只有这个答案,他不愿、也不敢去想。心头绞起一阵疼痛,不是旧疾,而是张起灵的问话。

      第三件事,因为之前的酒后乱为,吴邪羞愤不已,住进宫中又少不了的是朝夕与他相处,张起灵心明他的所想,未待吴邪道出口便主动承诺了下来。

      回过身步到吴邪身后,“克己慎行。。。”

      “陛下!”截了他的话,重重的跪在地上,也唯有如此,才能支撑他已然快要倒下的身子。

      “陛下贵为天子,怎可把一句戏言当真。”

      张起灵望着他扣首的身形,轻踱到他身前,俯下身扶起伏在石面上的身躯。

      吴邪随着他的力道站起,头颅依旧深垂,心口的恶气不停的往上翻涌,暗自压抑着不着痕迹,手心中已经湿冷一片。

      克己慎行,不复往昔。若违此诺,百刀千斩,万死莫赎。

      “吴邪,到了今日,你还是不懂我。”张起灵双手按在他肩上,言语中已听不出喜怒哀伤。这一句说的人心若死灰,听的人透骨酸心。

      吴邪只能垂着首,身体上的痛楚却比不得心中的苍茫。

      张起灵见他如此,被冻结的心像是被人用磐硬的石铁生凿了开,四分五裂,再拼不出它原有的形状。

      不自觉的紧了手中的力道,愤恨道,“到底要我怎么做,你心中才可容得下张起灵?是不是真的要我死无全尸,你才肯原谅我?”

      吴邪闻言再次跪在地上,不是惊恐,只因再无气力支撑交瘁的身躯。微着声音不想他听出开始纷乱的喘息,“臣不敢,陛下请息怒。”

      事到如今,他还是跪在地上,无论扶起多少次,他永远都记得,他是九阶之上的帝王,而不是他心头所恋之人。

      张起灵不再扶他,只随着他一同跪到地上,双手环上他的腰际将他冰寒的身躯贴向自己,“吴邪,我用这百年江山来换你此生的相守,可以吗?”

      吴邪被他迫得不得不望着他,那擒满晶莹的眸子,就是张颢曦仙去的时候他也未曾这般绝望过。风光无限的张起灵,万人朝拜的张起灵,威风凛凛的张起灵,此刻,正跪在冰冷的石面上,求着他心爱的人,能够相守此生。

      然而,那个最温情和煦的人,却在用最普通的言语,腹化为刀剑,划着他伤残的心。

      “天下的一草一木都是陛下的,臣生在大胤,长在大胤,亦是同属于陛下,如何交换呢?”

      泪水模糊了视线,淆然而下。天下是他的,他的人也是他的,可他想要的,只是他的心。

      再见不得刚毅的模样,温热的水痕划过面颊,“你从来没有骗过我,现在也一样。吴邪,你的心――好狠。。。”硬咽着声音继续道,“容不得张起灵不要紧,我放手了。”

      冻结的是曾经那样的一颗炽热。天子拥得万物,而此刻,他却不得不放手。

      吴邪的身体似已失去控制,手背上盈着一株水滴,章示着张起灵的苦涩。麻木的抬起双眸,张起灵却渐渐放开了他。

      “自今日起,你自由了。或去或留,张起灵决不阻饶。”

      不待吴邪醒觉过来,他便快速立起身背过去整了整衣容,自心底纳出一口气,仿似抽干了他所有的精力,低沉着声音道,“你若愿意留下,朝庭中你仍是首屈一指的丞相,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若是离去,准你辞官离京,天下之大,要去哪里都随便你。”

      “陛下。。。”

      “还有,”忙截了他的话,他不想亲耳听到他的选择,纵然是逃避,也要骗过自己这一遭。

      “潮州之事,朕――主意已定,不劳丞相费心。”

      张起灵说完便匆匆拂袖而去,留得一身迷茫的吴邪跪在原地,悔过亦或是欣然的泪水忽的落下,坚难的立起身,腹中涌过一股刺痛,心下无觉,只拖着三魂不全的身躯走了出去。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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