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醉常欢甚》浅晗兮袭

30、踪迹

　　僵持之中，珞麟在火光中缓慢闭目，上羲静静注视着他，欲解释，却觉得他应该懂。

　　微乱的额发下仙人姿态却十分狼狈，珞麟一双眸子紧紧闭合，遮蔽失态情绪。
　　待再次睁开时，眼中仍有阴翳驱散不去。

　　“常欢是我所救，自然不能由得你来杀。”他慢慢道。

　　上羲微微摇头，欲缓解揭过局面，只转而轻声道：“见面就动了杀意，也不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若助夙夜，杀曲邗，我不奇怪，为何要扯上常欢。”珞麟神情十分冷厉，他话语如刀，丝丝入骨：“我只道你对常欢身世极有兴趣，还以为你待她亲善，从不疑你……不曾想你竟会害她至此。曲邗这一世废了也罢，他尚有下一世，可常欢不过一缕元神栖身玉珏上，而玉珏此刻尽碎，元神不知消隐与否……”

　　珞麟说几次，嗓音微微颤抖，几欲无法继续，他双手握紧，不知痛意，只努力自持继续道：“她现在虽是物仙，可哪里是普通人可伤毁的。上羲真人你如此手段，是定要让常欢这小小物仙灰飞湮灭了？”

　　上羲听毕，转眼看了眼身畔岌岌可危的残破殿宇，火势不灭，却无曲邗常欢踪迹。他似是一声轻笑，“呵……你若如此，我是说不通了的。”
　　在火光中他眼中那抹笑意逐渐消隐去，上羲缓步踏出布满火焰的路。

　　珞麟身形一闪，阻挡在他面前，“你若不将她还来，我不能饶过你。”

　　“同殿为臣，尚有同席之意气，你此刻竟这般——”
　　上羲口气被珞麟急速插话一阻。
　　珞麟愤而道：“无论你欲作甚，此番欺瞒，我不能容！”

　　上羲也只摇头道：“你怜惜常欢罢，我相助曲邗罢，我所做的，自觉无愧于心。”

　　珞麟满腹怒气此刻本是强力按捺，意欲冷静待之，求索转圜之法，奈何此刻听待上羲半点悔意也无的话语，怒气不由更加勃然，他赤红双眼大怒道：“我不耐烦听你狡辩伪饰，你把常欢给我还来！”

　　上羲仔仔细细的看着他面容神情，轻一叹息：“如何还？还给谁？常欢本就是他啊，你知道的，莫要装着不知。——我此刻也不过救了他。”

　　“你！”珞麟眼神一厉。

　　“我知你一向喜爱常欢，不过凡事也分大节，曲邗又何尝不是你我之友人？夏虫不可以语冰，你待常欢也不过漫长生活中小小调剂……你能眼睁睁看着曲邗在人间轮回受难，不得救赎？你能任由曲邗命魂磨灭，踪迹消隐？半生之友，你就这般见死不救？”
　　上羲一字一句道：“曲邗缺损之躯，命魂不全，若不将常欢这莫名分出的一半命魂还回去，下次可是让我去找你讨要回曲邗么！？”

　　……

　　火势不灭，其声仿佛巨兽吞咽。二人相对而峙，彼此不觉火光灼人，只觉对方如此姿态恼人。

　　珞麟整个人仿佛被火焰包裹其中，烁烁发着光亮：“就算如你所说，常欢是曲邗命魂所分，可现在曲邗又在哪里？”

　　“他——”

　　大火荒废的宫殿里，哪里有半死人影，上羲口中一顿，欲说什么，已被珞麟抢过话头。

　　珞麟愤而再言：“你以为曲邗是因为仙力稀薄才不能回天上么？！你以为曲邗这千年不得回归，命魂终是欲湮灭是为何？你与夙夜勾搭，哪里还能顾及曲邗生死？——再问，你是什么立场！？”

　　上羲听及此，拧起眉头道：“莫胡言。”

　　“你明知夙夜与曲邗不和……明知曲邗受罚下界与夙夜脱不了干系……明知你此刻这番作为只能是枉费了常欢性命。”珞麟只自顾自道，“你想救曲邗？从我下凡起，你便在旁纠缠着，几番试探又亲自为师，我知道你心思……可我不信你此刻害了常欢，就能救了曲邗。”

　　“我并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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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珞麟却连上羲话也不想再听，他手心中破碎的玉珏沁凉如死，心中亦是荒芜一片。面前这个面无表情的白衣男子当真是认识了半生之友么？
　　他缓慢摇头：“你向我要曲邗，你为何不向夙夜要，向天帝要？！你何其懦弱，只道常欢弱小可欺，便下如此狠心……只在天上做出一副看客模样，背地里只会在人间做阴损之举，我鄙夷之极。”

　　“你若说我喜爱常欢……是，我喜欢她。她自小便在我身边，我怎能没有一丝感情？不像你，这样的小人儿，眼也不眨便可以转手让她赴死。”

　　上羲连眼睛也不眨，神色半死变动也无：“在我眼中，常欢就是曲邗，我不觉得我所做有错——”

　　“常欢是常欢，曲邗是曲邗，绝不一样。”

　　上羲接着自己话头，不理睬珞麟所言：“——我不觉我所做有错，更不知你为何会将我与夙夜相提并论，十分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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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珞麟长袖无风而自扬起。

　　厉风似刀，将他袖袍一割为二，火光中他飞扬神色怒极。

　　“以后，我与你再无干系，一如此物！”

　　割袍断义么。上羲眼神从半截衣袖上掠过，神色不动：

　　“也随你罢。”他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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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羲不自悔，亦无愧疚。常欢曲邗两者溯本就源，本就是同一人，此刻他不过相助二人合为一体，延续曲邗岌岌可危的性命，又有何错之有？
　　只是他也未曾想到曲邗见过常欢，竟会手持匕首相对。若曲邗是为取回自己一半命魂不得已而为之——那缘何他自己在刺伤常欢后，身躯竟也慢慢消隐了去？

　　上羲阻拦不及，无法追踪。为掩人耳目，只得燃起宫殿，将曲邗之死定为宫变中受害，以宣告天下。

　　可他——他与常欢——是否当真融合了命魂。若无，常欢魂灵已灭。若有，那曲邗为何还未恢复原来姿态。
　　他……究竟去了哪里。上羲慢慢拧起眉头。

　　待回到天上见了祁月宵璟，又是一番解释不提。曲邗，夙夜，祁月，宵璟，天帝这四子子子不同，上羲轻笑着四两拨千斤，说罢却垂眸。
　　总不见珞麟回来，莫非他是固执要在地上寻觅踪迹了？上羲无言叹息，也罢，且让他找找再说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