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醉常欢甚》浅晗兮袭

29、真意

　　宵璟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祁月被缠得实在无奈，甩开袖子道：“我有心不让你趟这浑水，你偏偏——”

　　宵璟面对上羲时仗剑横眉，剑锋冰冷，此时脸色一凝，竟是个苦笑：“三哥，我同你说过，这次回来，我就没打算回去。”

　　他顿了顿，慢慢说：“天界人人说二哥倾慕凡间，荒诞不羁，受天帝责罚才在凡间轮回，可又有什么人知道其中的隐情？二哥本是个潇洒之人，性子却是十分决绝，认定不转圜的。我看在眼里，伤在心中，谈什么‘一心思慕红尘’？何其可笑！如若二哥被生生逼成个守拙隐忍，那也不是二哥了。他宁愿在凡间受苦，也不愿在仙界成了个被——“

　　“宵璟。”祁月冷冷打断，内心却隐约一叹。

　　宵璟唇边苦笑更深，“二哥自弃在凡间，我远远地被调去了边界。人言三哥是最温顺寡言的，可你甘心如此么。”他如此问，却不待祁月回答，径自继续道：“三哥在凡间已逾千年……命魂几遭轮回，终有消散一日。可三哥还不归来，倘若真真，魂消魄散，再无曲邗踪迹……”

　　上羲坐在一旁，袖中手指微捻起，桌上顿时显出三盏茶。

　　他取了一盏，低头吹散热气，不饮：“所以天帝也急了，遣了珞麟下世寻人。”

　　“——却屡遭莫名阻拦，终究不能成功，对吧。”宵璟瞥了他一眼，上羲喝了口茶：“却有阴差阳错。”

　　宵璟冷笑道：“分明是有人不想二哥回来，所有人都知道。我却不能顺了他的意思。”

　　他看着曲邗闭目不言的样子，声音恳切：“三哥，我就告诉我吧，常欢与二哥，究竟是什么关系。我是打定主意，若不救出二哥，绝不苟且自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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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我们就是苟且自保的了？”上羲闲得慌，这种时刻亦插嘴道。宵璟理也不理他，眼睛只盯着祁月微微抿紧的唇。

　　“你若执意……”祁月叹口气，略有不忍的从宵璟刹然亮起的双眸间移开视线：“也罢。常欢确实就是曲邗。”

　　“可你们明明找到了曲邗在地上的转世，且证明有天帝亲手所下封印，同是一个魂灵，怎能分属两个躯壳？”

　　“你知命魂乃命之本源，只有命魂前往轮回，七魄皆散去。可曲邗不同。他命魂已然破开，一分为二，一半跟随曲邗历经千年转世，不知仙力，便是个最最普通的凡人。另一半，则充盈灵力，只不知为何竟寄居在常欢这个躯壳中。”祁月慢慢道。

　　上羲低头，拨弄着水中茶叶，并不说话。宵璟微微拧起眉头，思虑半晌，问道：“平白无故，曲邗为何会……自分魂魄？如此说来，无论是地上的曲邗，还是常欢，皆不是完整的……”

　　“是，两人确不完整，可……”

　　祁月微微低头，脑海中仿佛仍是氤氲的云层缓慢堆积。那个小小的少女第一次出现在面前，满园紫藤垂落，花事正盛，她不知为何站立其中，却微合双目。
　　瞬间他眼中重现那个千年未归的影，慢慢重叠起来。
　　恍若隔世。

　　“可即便不完整，我头会见她时，确实说不出的……熟悉之感。”

　　上羲看着低头沉思的宵璟，笑道：“还有怀疑？你知道你哥哥所卜之卦么，‘柔得尊位，自天佑之。’且放心吧。”上羲声音不比宵璟祁月，温和中甚至略带一丝愉悦之意，“说来你还该谢谢我。”

　　宵璟冷冷往他一眼，虽嘴边似有弧度，却十分冷。

　　上羲摊手道：“若非我，曲邗所分的命魂，又怎能重合一处呢？”

　　“——你做了什么？”宵璟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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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做了什么！”

　　那日，珞麟从府中奔出，召出坐骑，即刻奔下凡尘。

　　所见的却是滔天大火。
　　被吞噬的湛蓝琉璃瓦间，只有那席白衣，在火光中扭曲不明。

　　珞麟冲上前去，直直穿过大火，仙力齐出，长天上通天拉透一条极长的霹雳，好似瞬间天崩。霹雳当头而下，直直落在白衣人身上。

　　却突然有层薄而轻的雾气笼着那人。
　　水光弥漫，仿若躯壳挡住了这惊天一霹。可那人也承受不住般，一时微佝了身子，用手掩住轻咳一声。

　　“珞麟，你还是这般冲动。”上羲摇头道。

　　珞麟瞬间被冲至他面前，眼中赤红充血，好似罗刹：“上羲！你把常欢怎么样了！”

　　上羲捂住嘴边留下一点血迹，轻声道：“我能怎样。自是为她好。”

　　又是一条通天的霹雳直落。

　　上羲身形极快，立即闪开，只道：“你杀不了我，何必浪费力气。”

　　珞麟唤出白狮子，但见白色巨兽狂吼一声，火势似被起吓阻一般微微一颤，瞬如白影雷电直扑上去。
　　天空密布雷电，大火在宫殿间拔节燃烧，周身毗婆作响，甚至能感受到大殿在火焰剑颤动融化。

　　“你做了什么！”

　　珞麟杀意勃勃，不留一丝生机。上羲反而站定，看着几欲癫狂的珞麟：

　　“这一世的曲邗死了，常欢亦死了。”
　　他的脸在大火间隐隐灭灭，却仿佛有种极其痛快舒爽的魂让他眉目间极其舒展，仿若山间猎猎之风。
　　“可动手之人，绝不是我。”上羲甚至轻轻一笑。

　　“你……”珞麟终究说不出话来，手剧烈颤动，几乎不能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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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羲看着珞麟半晌，浑然不顾身边摇摇欲坠的屋梁，定定看着双目赤血的珞麟：“心疼？”

　　“为常欢，还是为曲邗？”上羲道。

　　白狮子的怒吼就在身侧，可每到它锋利之爪即将扑杀之极，一个白光闪过，上羲立刻消隐身姿，又瞬间在另一方出现。

　　珞麟整个人仿若灼烧一般，几乎听不见任何声音。只有不断燃烧的火。
　　火光弥漫，那个柔软的声音一遍一遍的在心头闪回，暖意洋洋的少女，顷刻间又冰凉似死。

　　“你把常欢……曲邗……”珞麟声音低哑仿若撕裂的布帛，几乎无法完整吐露一个句子。

　　而上羲只说：“曲邗是你至交好友，你如此尽力也罢了。偏偏常欢又是你什么，竟失魂落魄成这般模样。不过一个小小物仙，你便要对我持剑相向？”

　　上羲叹了口气：“不分青红皂白便要取我性命，你让我如何自处。”

　　珞麟冷笑，从怀中取出那崩裂的玉珏，对着上羲道：“你毁了常欢——不可原谅。”

　　身边滔天之火却仍掩不住他眼中狠绝恨意，上羲微微睁大眼睛，唇边笑意在珞麟眼中仿若刺骨的讥讽。

　　叹了口气，上羲长睫垂下掩住神色：“你是真心的在意她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