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醉常欢甚》浅晗兮袭

17、下山

　　曲邗十二岁时被珞麟踢下山，美名曰：“十丈软红供你修行。”

　　常欢几番劝阻，均被珞麟无情镇压。

　　“玉不琢不成器的道理，你不懂么。”珞麟抱臂冷笑。

　　“其实你就是看他看烦了，始乱终弃……”常欢哑然，心中不服，低头在他背后嘀咕。

　　珞麟闻言，脸色一僵。奈何实在阻拦不住常欢求学之欲，那些个少儿不宜的书不知她什么时候在书橱里找到的，他明明都藏得那么好了……珞麟嘴角微微抽搐。

　　常欢自是不知珞麟心中懊恼的，她双眼偷偷抬起来，看着身畔仙人。

　　山涯上的珞麟一席长衣，被风吹得劈啪作响。他沉默无语，远眺曲邗一步步下山的身影的姿态，非常有高人风范。
　　她心里本有的不愉责怪，只他一个背影就散了十之八九。

　　可曲邗背着自己替他整理的行囊，就这般在视野中慢慢变小，终究是忍不住：

　　“曲邗还小呢，有那么乖，肯定要被欺负的……”常欢嘟着嘴低声道。

　　珞麟神情高深莫测，负手望着山涧，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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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邗在山上虽说修行了一十二年，却真的没有学到多少东西。

　　跌跌撞撞的下了山，他看着热闹人声的城镇逐渐逼近，却停下脚步来。

　　他回首望了眼身后，山林深邃，又看着前方，人潮喧嚣，他低头踟蹰不定。

　　隐身跟在后面的珞麟一脸恨铁不成刚：“你磨磨唧唧的倒是快走啊！”

　　虽然赶人时赶得毫不留情，珞麟好歹还存了最后一分良心，他带了常欢，跟随在后面观望曲邗言行。常欢见不必分离，还能游山玩水，终是雀跃。

　　可旅程却总在珞麟抓狂的恼怒中行进。

　　他见着曲邗下山后走一步一回头的样子，他非但没有半分感动，反而愈加的恼火。

　　曲邗依旧是那么一副模样，仿佛时刻都怀揣温和的观望之意，任世事变局，他总逆来顺受。

　　对着这么个傻徒弟，只气到浑身乏力。

　　一无所知的曲邗不知为何，总觉有一束炽烈视线焦烤在身后，他本就冷，不由自主一个寒噤，摸了摸鼻子，蹲下身下来等待。

　　常欢看着他那模样，也是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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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欢在一开始，看着那人眼睛微闪着凑到曲邗面前时，就下了断言：“这人心术不好，曲邗要吃亏。”

　　她随即就要阻止。

　　珞麟却伸手拦住了她，只皱眉在一旁隐身看着，“且等等。”

　　曲邗看着这非常活络的靠近他的人，礼貌报之一笑。

　　那骗子眼睛亮光一闪，更加热络：“这位兄弟，你是第一次来我们柳仙镇？”

　　不到一刻，两人便热络得互通姓名，相约饭馆了。

　　珞麟看着二人互相客气着走进门槛内，前面那人大摇大摆的，后面那人谨小慎微的模样，一手扶额：“猪啊，我怎么教出了一只猪来！”

　　曲邗掏钱买酒买菜，那人高谈阔论，眼光不时在曲邗手中那包裹上一溜。

　　连常欢都知道这人不对劲，为何曲邗就这般温和听他胡扯，他自己舍不得用钱，此时上了馆子还好酒好菜的侍弄着，常欢真是不懂：莫非曲邗被欺负得成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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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桌上一碟豆腐，一碟青菜，一条鱼，还有半只鸡。

　　对面之人夸夸其谈，上到皇帝下到街坊邻居，他都有话说。

　　唾沫四溅，说得渴了他端起茶水一饮而尽。

　　曲邗替他添茶。

　　他继续说：“兄弟，你知道这里为啥叫柳仙镇不？——因为这里出了个仙人！”

　　曲邗定定看着他，哦了一声。

　　那人道：“柳仙人以前本是同咱一样的凡人，可某一天，正是天打雷劈，大雨倾盆的时候，轰隆一个霹雳，直直落下，正好落在还没成仙的柳仙人头顶上！突然间云开雾散，大雨顿时停止，所有人慌忙从屋子里奔出来，就看见地上空白一片，柳仙人连人带影子都没了！”

　　“是，成仙了？”曲邗说。

　　“唔。”那人嘴边一抿，来回摇头，“谁知道呢？可能是，也可能不是，反正柳仙人不在了。柳仙人仙踪神奇，要知道光天化日突然打雷，正好打在头顶上，人却不在了。大家一开始都觉得是妖精作祟。柳仙人可是出了名的美男子，那时候曾有传言，说是山顶上的狐狸精看中了柳仙人的身子，应是掳了他上山去了。”

　　“这就成仙了啊……”曲邗若有所思。

　　“也可能是妖怪啊，所以一个月后柳仙人莫名其妙回来的时候，所有人都不敢接近他。听说柳仙人那时候特别狼狈，玉琢一样的人那时候像是脱了十层皮一样，模样都没了。”

　　曲邗配合的睁大眼睛。

　　那人故作惊悚的伸长脖子，“可是，又是一个月，柳仙人又不在了。这次是被大水卷走，还是连人带骨都没。一来二去，大家都明白了，柳仙人他就是个多病多愁多难的身子，说不定这是仙人的机遇，凡人还羡慕不来的呢。”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为何后面大家都认他是仙人，不是妖怪？”曲邗问。

　　那人呵呵一笑，“因为柳仙人一直活了两百岁，还是那么一副美貌青年的样子，你说这是不是仙人？”

　　曲邗低下头。

　　那人见曲邗不说话，自己倒有些无趣了，他半蹲在椅子上，抓住鸡腿啃。

　　满桌子的菜他吃了大半，正要把盘子端起来倒在嘴里时，曲邗抬头，定定看着他。

　　那人嘴里动作一顿，心中立刻惊醒。

　　曲邗说：“我要去见仙人，兄台可否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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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后果不其然，骗子得手，扬长而去，可怜的曲邗浑身上下只剩一件单衣遮着，两手空空的站在街角。

　　看仙人？

　　是看仙人跳吧……

　　珞麟是真真的怒了。

　　常欢凑过去，说：“后悔放他下来了吧？”

　　珞麟不言。

　　常欢继续挠他痛楚：“后悔把他欺负得都没脾气了吧？”

　　珞麟看都不看她。

　　常欢眼睛一转，知他心头恼怒，便嘿嘿一笑：“还好有我给你撑场子，要不别人看着珞麟你的徒弟是这样，实在是丢你面子啊。”

　　常欢已是少女打扮，面容白皙饱满，眸子比水光更清凉，此时一身清爽白衫翠色，在珞麟面前蹦啊蹦的，非常的得意。

　　只是常欢又看了眼曲邗，见珞麟一张脸黑得跟锅底似地，又道：“不过这曲邗对修仙还是有兴趣呢，你瞧，他还主动要去拜访这位前辈了。”

　　“前辈个屁，堂堂大仙我陪了他十二年，他还指望别人？”

　　珞麟咬牙，恨恨看他半晌，见他样子委实可怜，变换出一套衣服临空掷到曲邗不远处，随即转身就走。

　　他一腔恶意全部倾泻在那倒霉的小贼身上，连踢带打，一言不发，最后一脚飞踢，将人狠狠踹到房顶上去。

　　顺便撂下狠话：“以后别再让我见到你，否则见一次，打一次！”

　　那人屁滚尿流，满面泪痕，“神仙大人神仙大人，您饶了我饶了我，以后我再也不瞎掰了！”

　　珞麟还是一直隐身着，这么一顿打，落在凡人眼里，就像是空气中凭空伸出两条腿两只手，把自己一顿好揍，还半点光影都不留。

　　常欢看得无趣，本想着那个柳仙人，到底是真是假，想了半天见珞麟正忙，也不便问他。慢慢踢踏着步子回来，却见那墙角处空无一人。

　　常欢忙四处张望，将四周寻遍，都没有人影。

　　她心中一拧，将将要哭了出来，对珞麟急声道：“珞麟，曲邗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