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醉常欢甚》浅晗兮袭

16、蒙尘

　　珞麟最近颇觉些许的寂寞。

　　上羲那日和他打完，转头便回了天上。

　　他还得拖着曲邗这么个酱油瓶，哪里能像他这般甩甩屁股就走人。这四足鼎立的山门转眼便少了一角，跛了一边。

　　天帝让他引导曲邗改邪归正，修仙飞升……可照这般情形看来，这妄想根本就是个笑话。

　　想当初神通二神遍寻三界都找不到的二皇子，如今这么简单就给他遇上了。

　　他还道自己好运，结果——天帝到底知不知他的儿子是个无可救药的榆木？

　　在人间浪费的时光，虽不比天上，关键是无甚意思。
　　只是便宜了小常欢。他本是哄她开心，仙人不老，年岁增长只是在魂灵中留下印记。小常欢尚是懵懂，一团孩子气。他只期望她在人间熟悉风致里，能开凿心智，懂得人心。

　　谁知她在人间，竟然真真如愿。

　　张三死的那刻，常欢如花木初绽，竟从那般稚童长成了少女。明明，不该有顺遂，偏偏他家常欢好运成了这样。

　　这是怎般的机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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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珞麟皱着眉，把手中书册合上，这些话本翻都翻烂了，曲邗偏偏就是不能开悟。正想起身放入书橱，一阵风过，窗外正巧传来常欢的笑声。

　　他循声望去，就见常欢与曲邗两个在树下坐着，荫蔽凉爽，倒是会找地方。

　　不知说起了什么有意思的话，常欢居然笑得前仰后翻的，曲邗倒是安静地抱膝坐着，只牵着常欢袖子，免得她乐不可支的时候摔倒在地上。

　　珞麟嘴里咕哝了一声，小家伙还是没长大呵。

　　正午阳光正是炽烈，树叶繁荫葱郁，光从叶的缝隙里滑落下来，落在常欢微乱的额发上，黑发直而滑，光在流转间从发上滑落在眼眸里。

　　曲邗静静望着她，说了什么。

　　常欢便摸了摸自己发顶。

　　珞麟此时无聊，正好看得有些许兴趣，他甚至想传个音过去：傻姑娘，头发都乱了。

　　她瞧不见自己，只得胡乱理了理，没有收拾好不说，反倒彻底弄乱了头发。

　　眼见如此，常欢索性侧掉发绳，把头发全部撩开，任由发丝洒落在满肩头。

　　珞麟见状扑哧一笑。

　　他轻笑垂眸间，眼角竟瞥到一直静坐的曲邗，此时伸出手去，细细理着常欢额前碎发。

　　常欢乖乖的任由他指尖抚弄。

　　正值一阵和风吹过，树顶细细簌簌的响，呢喃声轻柔之极。

　　两个人眸眼相对，相视而笑的模样，特别默契融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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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邗替常欢理好头发，将手收回去时，脸上竟带了一丝红晕。

　　常欢看着他这番脸色，忍不住又捧腹大笑。

　　曲邗从不与师姐犟嘴，即便常欢笑他，闹他，使恶作剧在他身上，他都不会说一个不字。此时虽被笑得脸上更红，却只轻轻说：“师姐，慢点笑，莫呛着了。”

　　常欢闻言，笑得更欢了。

　　半晌方喘着气，笑道：“小曲，你真的十二岁了么？怎么这么乖呀。”

　　“是。”

　　常欢见他表情镇定，也把夸张的笑意收了，眼睛柔柔带着暖意：“那我陪了你十二年，你可得谢谢我。”

　　她笑眯眯的摸了摸曲邗的头。

　　曲邗微垂了脑袋，任由常欢手上使力，恶作剧的把他头发也弄乱了，没说什么。

　　常欢看着面前这个头发立刻蓬乱的家伙大笑。

　　只是他顿了顿，竟伸手在常欢头顶摸了回来：“我也陪了师姐十二年。”

　　常欢咦了一声，倒不生气，笑了：“其实挺好呐。”

　　曲邗看着她，静静的一双眼睛，丝毫不像寻常十二岁的孩童。
　　珞麟总说曲邗傻，上羲也嫌弃他，可每当曲邗一双深而透的眼睛静静望着她的时候，常欢总觉得，他不一般的。

　　小曲绝对不是他们口中的朽木，他只是蒙尘的玉。

　　他此时轻轻弯了弯眼睛，一如白玉通透温洁：“嗯，谢谢师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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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欢被这声师姐叫得十分舒服，正要继续拍拍他头顶，夸他一声乖，耳边却有一声不轻不重的声音：

　　“——常欢。”

　　是珞麟的嗓音。

　　仿佛他此时就站在身边，贴近了自己耳朵，这般轻而清晰的声音，听之欲醉。

　　常欢立即抬起头来，却见珞麟站在窗后，隔着不远的距离，静静看着这边，脸上无甚表情。

　　他顿了顿，见常欢神情莫名，方轻轻朝她招手：

　　“过来。”

　　常欢敏感的捕捉到珞麟声线里的一丝奇怪的压抑声，她不知是小曲惹了他，还是上羲又让他不高心，在听到时心里便一揪。

　　想也不想，便快步跑了过去。

　　曲邗在地上坐着，看着常欢突然起身，继而快步离开。

　　他也忙站起身来，跟在常欢后面。

　　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屋子。

　　常欢刚一跨进门，就见珞麟站在窗边，半面脸逆着自己，半面神情平静，仿佛刚才发声的并非是他。

　　常欢正想唤他，他却转过脸来，慢慢张开手，冲常欢打开怀抱。

　　自常欢长大后，珞麟就很久没有抱过她了。

　　常欢不需考虑，立刻奔入，搂住珞麟腰身，埋首在他怀里。

　　微微蹭了蹭，抬起头来，讨好的笑：“珞麟~”

　　珞麟一脸高深莫测。

　　常欢又狗腿的继续道：“爷爷~”

　　他的手慢慢把常欢搂住，少女身子纤细，像是怀抱一束柳枝，与少年时截然不同。

　　曲邗亦走了进来，就见窗边二人姿态亲密。

　　珞麟本深望着常欢的眼睛，此时抬起来，轻而淡的一个眼角掠过，便不再看他。

　　珞麟揽着常欢坐下，他轻描淡写道：“曲邗，你明天就下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