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醉常欢甚》浅晗兮袭

15、且住

　　除却珞麟上羲二位师傅外，曲邗只有常欢一个师姐，此外山清再无人。

　　此间甚好，却也单调。

　　珞麟时常抱臂冷笑：“大爷我大好青春就虚耗在这和尚庙里了。”

　　“和尚庙？”常欢诧异望过去。

　　上羲不言，直接将手中折扇砸了过去：“你胆敢欺师灭祖。”

　　珞麟头一偏躲了过去，紧接而来的直接是劈头盖脸一阵水泼。

　　上羲擅水，珞麟身形敏捷，在水雾里轻松躲过，还甚有闲暇的问了句：“狐狸你咋了？”

　　上羲丝毫不理睬。

　　“你不是不教那傻小子了么，咋还呆在这混吃混喝？”珞麟今日心情不错，并无还手的意思，翩跹姿态躲闪得甚是从容。

　　只可惜迎面水波更急。

　　珞麟左手轻挡再次闪过，方恍然大悟道：“哦，我想起来了，飞升之前你拜的是老君的山头，不是秃驴，真是失礼了呀小道士。”

　　常欢扑哧一笑，自知失礼，忙用手捂住嘴，斜眼偷看一眼旁边上羲脸色如何。

　　只见上羲神情甚是闲适，袖间微动，将雨势一收，居然轻轻一笑：

　　“珞麟星君光耀诞生，自是瞧不上我这等自人间辛苦修仙而来的，我明白了。”

　　闻言，珞麟脚步一顿，脸色也一扫戏谑之色。

　　上羲神情不变，任由珞麟破了自己水雾，在面前站定。

　　珞麟慢慢拢起了眉头：“狐狸你这话攻心，明知我不过顽笑，并无恶意——”

　　一阵泼天的水浪的水浪直接打向毫无防备的珞麟。

　　激烈雨势之下，他连眼睛也睁不开，珞麟只觉自己整个人像是落汤鸡一般，湿淋淋的又沉重，衣衫平白重了十斤。

　　且口中呛了水，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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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羲拍拍袖上莫须有的皱褶，轻声叹道：“珞麟星君，青天白日里，你竟衣冠不整，斯文扫地，是会教坏了孩子的。”

　　门口的曲邗不知何时来了，此时傻站在那，望着这边湿漉漉的地面，又看着站在水中的珞麟师傅，动了动嘴。

　　“——不准说！你什么都没看到！”坏脾气的珞麟不等他说出口，就抢白道。

　　随即白光一闪，立刻消隐了身躯，遁地而去。

　　上羲轻笑着对曲邗道：“这便是御水术，简单吧？”

　　曲邗承接不住他的眼光一般低下头，常欢走到他面前，牵过他手，对上羲笑笑：“我们去吃饭去，您一起来么？”

　　上羲辟谷已久，早不食烟火之物。此时便摇头道：“你们去吧，不用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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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欢牵着曲邗走出房门，说是吃饭，不过是去厨房里自己拿两个馒头，一人抱着一个啃。

　　曲邗说：“师姐，师傅们刚才……是生气了？”

　　常欢嘴里咬着馒头不便说话，就摇摇头。

　　曲邗头低了一点：“可是，又为曲邗愚鲁不堪……起了争执了？”

　　常欢忙咽下嗓子里那哽住的白面团，“莫胡思乱想了，师傅们闲的没事，就喜欢闹着玩，你还没看习惯？”

　　“师姐莫安慰我，我知道师傅们不喜欢这里，强留着，不过因为……”他头愈埋愈低，只要埋到膝头去，他声音也被挤得瘪瘪的：“师姐，我真是……”

　　那句低声又无限婉转的师姐，直落到常欢心口里去。纵然听了他口口声声唤了十多年，却还是跟第一次听到那般，心头一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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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第一次张口唤常欢“师姐”，也是嗫嚅在嗓间的低低一声，常欢便已乐得不行。

　　浑然忘了面前这孩子其实是天界高贵无匹的二皇子，前世她也认识，那个一生凄苦无依无靠的苦闷人张三。

　　她捧起曲邗小脸，冲着他躲闪的目光，笑弯了眼睛：

　　“小曲真乖。”

　　那时曲邗多小啊，小小的人儿，脸被捧在别人掌心中，仍努力低垂目光，遮住眼内微羞的神色。

　　却不知脸上不自觉的喜。

　　常欢一向在天界被当做小孩，此时竟有比自己更小的，心中顿生豪情。

　　她一手叉腰，一手拍胸，豪迈道：“以后就跟着我吧！”

　　仿佛那个山坡上一拳打倒三娃称霸全村的童年常欢，阔别千年，今朝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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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现在看着这个虽长大，身量不矮的少年，心中还是那股意图护着他的心思。

　　便柔声道：“哪有生气呢？师傅们平日里不打一架，浑身便不舒服。”常欢压低了嗓音，故作神秘：“这可是珞麟师傅偷偷告诉我的，你可别告诉旁人。”

　　哪有旁人可告诉呢。

　　莫非告诉上羲去？

　　曲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又忙抿紧嘴，收紧声音。

　　“笑笑就好，莫憋着，不过米粒儿大事情嘛。”常欢拿着馒头笑嘻嘻的说，“抬头，吃饭。”

　　曲邗抬起头来，正对着常欢笑脸。

　　满心的暖意。

　　他从稚童长成现在这般模样，她却从未变过。

　　至三岁之事起，曲邗目中这个清秀绝伦的师姐，任由时光拂过，容色从未变老，风姿总是醉人。

　　总是这般暖意洋洋。

　　“师姐，你也是仙人对吧……”曲邗轻轻说。

　　“嗯？”常欢扬起眉，“我嘛，我可是机缘巧合，算不上什么正经的仙，就是珞麟的物仙罢了。”

　　“物仙？”

　　“我被……咳，我死了以后，珞麟把我的魂魄寄在他玉佩之上，我就成仙了。”常欢咳了一声，方道。

　　“那为何，上羲师傅刚才要说，珞麟师傅瞧不起他……这种凡间修仙的……”曲邗忍了半天，兜了大个圈子，终于问出口。

　　常欢苦笑道：“珞麟一向胡说八道，你莫真信了。”

　　曲邗眼巴巴的看着她，黑黝黝的眼睛像是一个深而无底的洞。

　　常欢叹口气，把手里馒头搬开，却不吃，只慢慢说：“你不觉得，其实上羲和珞麟关系很好么，做什么都是在一起，说不定吵架也是情趣。”

　　“——哦，情趣？”门外突然响起一声百转千回的声音，重复着常欢末尾那两个字眼。

　　地上坐着的两个人受惊一般一同抬起脸来。

　　就见着珞麟此时换了一身衣服，脸上却是一脸怪相，看着常欢，嘴角一寸寸扬高了起来，常欢却不由一个冷颤打过，赔笑道：“珞麟……”

　　珞麟笑意更甚，后槽牙死死咬着，笑得狰狞：“常欢，你又偷看了什么书，给我交出来！”

　　常欢欲哭无泪的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话本，心头默道：这些书还不是从你书橱里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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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整天，珞麟的心情都非常不好。

　　若说上羲是个耐性极好，循循善诱的老师，最终都忍不住，掷书甩手，再不管。那这个火爆脾气，万事随性的珞麟星君，此时心中憋了滔天怒意，更是难以相处。

　　动辄带笑威胁：“不懂？那就别吃饭了，把气息归到丹田，闭目！饿也给我忍着。”

　　“不懂？别睡觉了，外面站着，倒立一炷香。”

　　“还是不懂？好吧，你滚出去，把书抄上三百遍再说。”

　　曲邗低下头。

　　常欢斜了眼。

　　珞麟嘴边一声冷笑，“还不去！”

　　他把书一砸，眼看着两个小家伙，立刻溜出门去，方轻甩头发，冷哼一声：“情趣？情你令堂的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