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叫茉莉的鱼》袁若寒

8、茉莉要奋斗

　　看着碗里剩下的绿藻，86号无奈摇头，这么挑食可不好。要不是博士吩咐不许为难人，必须满足这家伙的一切需求，绝对会捏着鼻子给灌下去：“小憨少爷和你可不一样，他的肠胃跟人类没有太大区别，所以吃什么都可以，你得慢慢来。而且就算身体完全恢复健康也只能吃生鲜食品，最多用白水煮一下，其他烹饪方法跟你没有缘分。”

　　为什么？莫力想问但没有问。

　　他舔舔嘴唇，觉得有摆在面前更需要解决的问题，于是举起那个装蛋花汤的玻璃容器，讨好地说：“这个送给我吧。”

　　那是个半透明的玻璃大碗，上面有漂亮的花纹，通透度虽然不高但是周身闪闪发亮，很漂亮、这东西虽然只是个厨房用品，但工艺高超，而且好看，用来讨好不知道物品真正价值，只凭好恶来选择玩具的小憨最适合不过。86号一眼看穿他的想法，也不多说什么，微笑着把碗递过去，只吩咐交朋友这件事要顺其自然，不要太过着急。

　　之后水池边静悄悄的，莫力无聊，只好自己在水池里练习水上特技，看自己的新身体到底能干多少人类做不了的事。

　　直到夜幕降临，林间五彩的小夜灯一一亮起来，把这个岛屿装点得像童话世界里的仙境。这期间没有任何人来到水池边，莫力闲得发慌，浮在水面上看天空皎洁的明月，开始思念远方的亲人。爸爸妈妈在干什么，他们已经从失去孩子的悲痛中走出来了吗，也不知道有没有好好吃饭睡觉，身体怎么样。还有那个嫌贫爱富的前女友，要是知道自己死去的消息，会不会多少伤心一下……

　　“想家？”冰冷的声音从池边传来，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大冰山来了。

　　这个人是关系到他能不能变回人类的关键人物，莫力不敢怠慢，立刻换上一副狗腿的笑容：“这里这么好我这么会想家，只是担心小憨不开心，因为下午我惹他生气了。”

　　说完还眨了眨湿漉漉的眼睛，努力装出一脸无辜。

　　博士拉了把椅子坐下，双腿优雅地交叠，脸上似笑非笑：“我讨厌花言巧语的人。”

　　拍马屁踢到铁板，莫力一时间不敢继续说话，眼前的男人似乎天生就带着极强的压迫感，让人莫名其妙觉得很恐怖。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这个冷冰冰的男人一开口，他就有种心旷神怡的奇妙感觉。他趴在池子边上偷偷打量博士，男人的目光锐利，双眼有神。架在鼻梁上的银色眼镜泛着冷光，增加了许多威严。

　　其实这个男人很帅，身材高大，五官精致无可挑剔。只是他不笑，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莫力努力回忆他对小憨露出的笑容，那时候笑的时候明明很舒服很好看很温暖，为什么对其他人就不笑呢。

　　“看够了？”博士嘴角扯起一个笑容，玩味地看着发呆的人鱼。

　　“看，看够了……”莫力赶紧低下头，默默嘀咕他刚才绝对是笑了吧，但是笑得好恐怖！祈祷自己没惹他不高兴，莫力小心翼翼地回答，不过博士也没有怪罪他。甚至又笑了一下，并且宣布：“我救了你，所以你是我的所有物。”

　　“啊！？”莫力愣住，怎么救人还能附带所有权的。

　　“有问题？”博士收起笑容，冰冷的声音再次传来。

　　莫力只觉得全身一震，这个男人的话让人无法反抗。在权衡利弊后，头摇得像破浪鼓，连忙说：“没问题，完全没问题，我能打能抗会包扎，绝对是您居家旅行杀人越货的不二选择。”

　　可能对他的识相很满意，男人点点头，继续说：“所以我有你的命名权，把你原来的名字忘掉，从今天起你叫茉莉，是小憨的玩伴。”

　　莫力眨眨眼睛，讨好地说：“我知道，是茉莉花的茉莉。真是个好名字，又好听又优雅，朗朗上口，博士你起的名字真好。”

　　“拍马屁可换不来人类的身体。”又是一记冷笑。

　　莫力觉得自己一定是受虐狂，不然被刀子一样的眼神千刀万剐之后，为什么还会心跳加速、口干舌燥、心慌意乱恨不得扑上去把这个男人吃干抹净？恩，或者被他吃干抹净？

　　“我这个人没有别的有点，就是为人特别的正直，从来不拍马屁，说的都是大实话。”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己有空口说白话的才能，要是在做人的时候这么圆滑，就不会被裁员了。

　　博士又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他站起身来，最后吩咐了一句：“记住，你不再是人类莫力，而是人鱼茉莉。”

　　这句类似警告的话语，足足让莫力，不，是茉莉想了整整一夜。

　　这句话的潜台词就是他必须以人鱼的身份继续活下去？他开始害怕永远不能变回人类，一辈子被人关在尽管美丽尺寸却有限的水族箱里。更坏的情况可能卖给马戏团巡回展览，像商品般被锁在一米见方的鱼缸内，供人取乐。他如同怪物一般被他人指指点点，评头论足，最后被活活折磨致死。

　　最恐怖的是也许会被科学怪人一样的博士活体解剖！

　　他似乎已经预料到自己变成案板上的鱼肉，落得任人宰割的凄凉景象。好像真的能看见闪着寒光的屠刀高高举起，朝他砍下。

　　“不！”从噩梦中惊醒，他扭动酸痛的肩颈从水底浮上来，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一阵带着湿润气息的海风吹来，水面波光粼粼，阳光亮得刺眼。眼前的一切都很美好，那些可怕的画面不过是场噩梦。他抹抹脸，这样安慰着自己，又笑那些脑补的幻想很荒唐。

　　也许是天气很好，小憨已经回到水池，推着香蕉船欢快地游来游去，一边把食物塞进嘴巴里。那个容器故意选择了可以漂浮的材质，这样能让他进食的时候不必沾到海水，吃饭娱乐两不误，真是方便的设计。想起昨天不小心把他弄哭的事情，茉莉立刻潜入水下把从86号那要来的玻璃碗递给对方当做赔罪的礼物。

　　白色人鱼很单纯，完全忘记昨天的不愉快，只顾接过玻璃大碗研究，对这个闪闪发光的新玩具爱不释手。

　　然后他把大碗扣在头顶，像戴了顶奇怪的帽子一样，造型滑稽地朝岸边看书的博士游去。茉莉满头大汗地跟着，担心大冰山又会拿他出气，骂他恶整小憨。

　　睡知冰山不怒反笑，轻声夸奖：“我们宝宝很漂亮，比童话里的月亮公主还美。”

　　博士摸摸他的头，把切好的水果加到已经吃得差不多的香蕉船里，又亲自喂了不少。茉莉趴在池子边上，对能被大冰山喂食表现出极其羡慕的表情，舔着嘴唇酸溜溜地说：“你对他真好！”

　　博士看小憨的眼神尽是深情，又不像对待普通情人那样充满热情，是一种充满了包容和宠溺的复杂情绪。茉莉总是情不自禁地被这样温柔的神情打动，他开始幻想这个冰冷缺乏感情的男人能这样直视自己。可是除了小憨，那个人从来不会这样看任何人。

　　男人抬起眼，冰冷的目光扫射过来，茉莉立刻打了个寒颤，还觉得就算不温柔但是这样恶狠狠瞪我的感觉爽。紧接着又被自己的反应吓坏，只是换个身体而已，为什么会产生说不清的暧昧变化，难道原来的身体是个变被虐狂，喜欢被人欺负吗？除此之外他找不到别的理由来解释被这个男人漠视会这么爽，简直不符合常理。

　　他感觉冰山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尖锐的，无情的，却激起他内心中一些莫名的情愫。

　　一股热气从下腹部升起，连心跳也加速起来，整个人他血沸腾，连忙潜到水下冷静冷静。从水底偷偷地看那个人，即使是个模糊的影子，也让茉莉感到激动不已，渴望靠近他。

　　“我这是怎么了！”他捂住胸口，心跳得如此强烈，几乎要冲破胸膛。连冰冷的海水都无法熄灭他的冲动和激情，他忽然从内心深处燃起这样的欲望——我要那个男人！

　　茉莉的头脑是混乱的，心里却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知道他想要什么。他想要Z博士，想要他身体，他的心灵，他的一切。我要他的目光只能注视我，用他修长的手指一点点触碰我的身体。他的嘴唇一定很柔软，多么适合亲吻……

　　无法控制自己，强烈的渴求支配着他，茉莉再也按耐不住，思来想去必须向那个男人表达此刻的心情。他鱼雷一样冲向水面，冲向他向往的男人大喊：“博士，我……哎？”

　　空荡荡的水池边哪有大冰山的影子，只有小憨在欢乐地划水，溅起的水花浇了他一头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