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人篇·柳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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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乃一帅哥，我下不去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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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反光物体充满了戚葩的房间，弟子们发现新任掌门出门的时间大大地缩短了，而戚中元对他面前暴躁的次数却随之大大增加。
“十五，上次你说我有失掌门威仪，对于这一点，我要申诉！”
戚中元刚踏出房门一步，就被埋伏已久的戚葩堵了个正着。
而戚葩则将十五鄙视的习惯性挑眉当做允许申诉的标志。
“这几天我认真地查阅了《七绝实录》。结果我惊奇地发现，我爹那届的掌门信物就是一面镜子，而且上面还写了，我爹宣布掌门信物后，是十五你领头山呼的掌门圣明！”
见戚中元没有反驳，戚葩说完就得意地耸肩一哼。
“十五，不得不说，我觉得你对我的掌门工作是相当地不拥护。现在我正式下达最后通牒，如果你再对我跟我爹差别对待，我就取消每日睡前的我爹故事！”
虽然戚葩已经不害怕被人打败了，但他依旧害怕被别人打死，所以这个条件就是他想到的最有力的筹码。
正得意洋洋准备看十五低头道歉的戚葩，只看见面无表情的戚中元突然贴近了他的脸，随后就感觉自己的肩膀被重重地一捏。
“明晚之前把《我爹宝鉴》抄一遍给我，我就当你刚才的话没说过。”
接着肩上又是能把他拍矮的两下，戚葩忽然对自己能这样轻易地被赦免感动地泪流满面，不过就是对赶走爱徒稳坐掌门的大计又担心了几分。
经过轰轰烈烈的第二次月考，戚葩顺利将一名立志下山要饭的弟子请出了师门。
紧接着戚中元也收到了一份不匿名的恐吓信，而送信的还是老熟人。
七绝峰大殿中，一人正翘着腿坐在掌门正座前的矮案上。
“草长莺飞又一年，感谢各位多年来对在下一如既往的支持。”
还不待他讲完，底下坐的满满当当的弟子们就一个个抢起话来。
“来一段剑斗峰秘史！”
“都靠那么近有什么好听的，讲魔教教主与武林盟主大战五百回合！”
“要听宫斗，讲王爷跟皇帝宫斗，皇子也行！”
“你们那都过时了，来一段人兽，要悟空把他师父掰弯那个！”
“都别争了！”还是弟子一一声狮子吼力压群雄，“暖场嘛，自然要本土化，请前辈讲一段师门旧事如何？”
弟子一说完，立刻得到了群众们的响应。
“嗯，这个好，听这个！”
坐在矮案上之人听到戏码终于一致后，从怀中掏出一把折扇，“啪”得一抖，抚至胸前，随后对着众人微微一笑才道：“好，就讲这个。”
***
还沉浸在镜中人不能自拔的戚葩，忽然觉得一阵又一阵的大笑灌进耳来。
循声过去，戚葩发现此时大殿里的场面比他的签售会热闹多了，又是瓜子茶水，又是水果拼盘。紧接着他又发现了两件事，这两件事对他的惊吓程度与他奔向戚中元住处的速度呈正比。
戚中元此时正对着手中的恐吓信脸抽，只见信上写着——
“前戚掌门：
见字如晤。
上师曰：俗人昭昭，我独昏昏；俗人察察，我独闷闷。距上次修书于君已逾三载，至今未见归鸿。以此观之，君之昏之闷，实非惺惺之态。
家师每日与戚掌门之魅影把酒对弈，戚掌门仍每日执镜自望，毎饮必醉逢赌必输，甚好勿念。
所谓‘金钱债易报，人情债难偿’，望前戚掌门见信后，速携七绝历代掌门信物及残躯前来瓦须还债报恩。
吾闻七绝新任掌门，形容与其父无二，品行比其父更甚，君可携其一同而往，吾必以上礼相待。
若君未见此信，吾辈半年后，将倾全山之力再拜七绝，亲告信与君，届时亦将携戚掌门魅影同往，借新掌门之肉身小住。
谨此，盼回。
瓦须峰，廖某。”
戚中元看着结尾龙飞凤舞廖字，又想起瓦须峰那一对师徒，一阵作呕后把信连同信封揉成一团丢至墙角，随后起身准备洗手。
戚葩破门而入，大口喘着气喊道：”十五不好，众弟子在大殿都中了妖法，个个面目全非不说，最可怕的还是那个施妖法的妖人，居然是个翩翩佳公子，恐怕咱俩谁也下不去手！”说完又抓起戚中元往大殿奔去。
就在经历了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的奔波后，戚中元毫无意外地看到了送信之人，正摇头把扇在大殿里如常地，说书。
戚葩扯着戚中元藏身殿外柱子之后，挤眉弄眼地让他看里面的妖人。
中元：“你不是说咱俩都下不去手么，如今又拽我来干嘛？”
戚葩：“我觉得你经过我爹长时间地审美熏陶，应当比我更有鉴别力。”
中元：“他是比师父差点，但他辈分比我高，八卦比我多，心肠比我狠，脸皮比我厚，我还是下不了手。”
戚葩：“难道十五你要置众弟子的安危于不顾，你看他们一个个都笑走形了！”
中元：“不过是解开了易容术，就当放他们年假了，何必大惊小怪。”
戚葩：“但他分明在传播黄暴信息，难道为了正道名声，我们不该主持下公道？”
中元：“哪个告诉你七绝峰是正道，再说你听明白他讲什么了吗？”
本想对这个威胁自己掌门人气的不速之客还之以颜色，可两三句对完，戚葩却发现自己挑唆十五当枪使的计划就悄无声息地失败了，而且不知何时，旁边的戚中元已经搬了个板凳坐在了门边，丝毫不考虑他立场地加入了听书的队伍。
戚葩就此也只好从门边顺了个蒲团坐下，他瞥见旁边十五坐的板凳很矮，可戚中元端着胳膊错着腿，却没有半分不自在，与众人唯一不同的，就是他从头到尾都没笑得走形。
此时殿中之人，正着一袭墨绿外衫，头戴明月冠，手把清风扇。底下的人笑得花枝乱颤时，他总是一脸的淡然自若；底下的人都听得聚精会神时，他却喜欢抻长声音堆着一脸笑意盈盈。
“话说七绝峰第十四代掌门，凌小。身高五尺，腰围三尺七，面容魁梧，魄力惊人。座下曽有弟子七名，后因掌门之争，惟余一人。所余之人，就是众位无法道出他名字的那个。”
“哦——”
“是他是他！”
“是新段子，仔细听！”
戚葩一直在望着说书的那人发呆，细听众人一声惊叹，他方才提起神来。
说书人见此，嘴角一直擎着的笑意更深，往门边戚中元与戚葩的方向瞟了一眼才又道：“若要讲此人，必先讲第十四代掌门凌小，凌掌门。”
“这位凌掌门，少年即得仙缘得上七绝修仙，无奈阴差阳错继任掌门。此人虽常常面容狰狞，却可谓铁汉亦有柔情。一闻得自己将出任第十四代掌门，不免感慨，当即呼曰：‘十四是十四，是死还是死矣。’又思之，独死死不如众死死。遂起意，力寻高徒以为残生。想至此处为七绝，为免逢七而绝，遂决心将师门人数扩至八人。”
众人闻此纷纷点头，皆感叹凌掌门以煞解煞实为妙招。
“说来天降机缘，无独有偶，方用两月，凌掌门就寻觅到两位爱徒，一名伊路，一名尔方。两名弟子在凌掌门的教导下，功力日进，尤以大师兄伊路更为突出。这也坚定了凌掌门收徒授徒的信心，遂于几年后，又陆续收得弟子伞庄、史疏、伍真，个个天赋异禀，品性纯正。此五人修习数年后，于昆西七峰百年举行一次的七峰争霸赛中，拔得‘千人斩’威名，当时人称恶鬼五人组。”
众人闻此频频眨眼，皆暗衬凌掌门选徒眼光实在独到。
可底下的弟子三五八却忽然炸毛而起喊道：“胡说，我师门最年轻、也是唯一一位的‘千人斩’，分明是伍真伍前辈，怎么会变成五个人了？那伍前辈不就只能叫‘两百人斩’了？如此诬蔑前辈分明是胡说！再说哪有比武还组团的！“
说书人看着嘴角还有糕饼渣、身上还有瓜子皮的弟子三五八，低头笑笑，“此言是也，此言又非也。诸君可知天下奇闻半数为虚，半数为谬也？”
他说完又盯回对面之人，“要知在七峰争霸赛中，根据规则最先打败一千个人的，方能得到‘千人斩’的称号。这位小哥可知道，要打败一千个人，即便一个人只用一分钟，也要打上十几个时辰，这里面还没算上战前自报家门、战后抱拳寒暄、中途吃饭睡觉，而且万一两人武斗不成再兴文斗，准备笔墨纸张，请中人做裁都是十分费时的事。对于如此大规模的盛会，时间就是金钱，历来要求速战速决。”
“所以各方比武，从一开始就是默许以团队方式进行的，而且一旦超过某个时限未决出胜负，就会取消所有人的参赛资格。”
但弟子三五八显然对这个答案不满意，瞪着眼睛哼道：“我上山之前也是看过武林大会的，人家可是一开就开上好几天，大家吃吃喝喝说说笑笑好不热闹，比武之前有文艺表演，比武之后还有招亲。人家奖项也设得多，但凡参加就有纪念奖，还会颁发十佳师门奖，杰出青年侠士奖，还有特殊贡献奖跟终身成就奖……怎么同是盛会，我们一百年一次的还比不上人家一年一次的？分明你就是……”
“胡说”二字还未出口，小师弟就被身旁的师兄，一把拽到了地上，还被狠狠地敲了一下头。
“我们修仙之人清心寡欲，哪里是那些武夫比得了的！”那师兄随后又清了清嗓压低声音道，“山下的武林大会每年有多少赞助商，收多少广告费你也不想想。我们就七个山头，没有一丁点盈利还能办个活动出来就不错了，你指望谁出钱管饭？”
趴门边的戚葩忽然回想到了自己看过的《七绝实录》中，确实有关于七峰争霸赛的奇怪记载，上面特别注明——所有比试需于比赛当日早饭之后与午饭之前进行，一旦超时视为违规，主办方只有提供场地的义务，参赛方没有索取餐补的权利。
总之，现在一想，这些字里是没有一个不透着寒酸。
“小师弟不懂事，前辈您继续讲！”
“就是，谁再提问就让他去抄经！”
戚葩只见弟子三五八被众师兄几句打压就没了声音，而那人又是把扇一摇，微微颔首，又抻了一会儿才笑道，“那再说回凌掌门当初所想，乃让七绝峰有八人才好，可一想到再收第六个徒弟，便会让七绝峰上有七个人，实乃大不吉也。遂命大弟子伊路下山寻访，命他直接找俩人回来当徒弟，以解此招。至此，七绝峰便有了弟子柳陌，与那个我们不能提及姓名之人。”
“来了来了。”
“别吃了，专心听。”
说书人：“初遇此人，乃在一道观，此观香火极盛，尤以卜姻缘卦闻名，他便是观中解卦小童。”
众弟子：“取名如此，还干这活！狡猾。”
说书人：“要说香火旺到什么地步，此观每十日就用香油钱捐盖一座学堂；毎三月就用还愿礼买下一座妓院。”
众弟子：“这么贪钱，还买妓院？无耻。”
说书人：“修道之人买妓院，一来自然是为了解救苍生，二来也是为了给各位勾栏中的姑娘占一个好卦，谋一个好郎君，顺便贴补下家用，将道观留一个好名。”
众弟子：“小时了了，大时奸奸。卑鄙。”
说书人：“但其实此人心中，并不满足于每日接待各家姑娘小姐卜卦问签。他一直有一个非常远大的理想，但从不被道观里的道长们理解。“
众弟子：“妹子如云，还不知足！虚伪。”
说书人：“正是这样的理想，促使他最终选择了跟随伊路大师兄上山，最后拜在了凌掌门座下，而最终也走上了继任掌门的不归路。”
众弟子：“真乃大悲剧也……”说罢，众弟子相拥而泣。
说书人：“说来此人还有一则轶事——此人容貌甚佳气度不凡，想来诸君也深有体会。但诸位可知，他因何出世入道？”
泪眼朦胧的众弟子一听这，都望着说书之人摇了摇头。
戚葩只见那人望了望天，又眨了眨眼才道：“相传正是因为他容貌太过出众，以致与生身父母无一相同，由此被视为异物，方被弃至道观镇邪是也。”
愣了半响，殿内才轰得爆发出“苍天有眼！”的终极感慨，戚中元却嗤笑一声起身要走，可就一眨眼的功夫，眼前已经有一个人影闪过，紧接着大殿里就蹦出了一个插腰叫骂之人。
“无耻小人，竟敢辱没家父名声，看——招——！”
后来戚葩与说书人的这一段打斗，被记录在《七绝实录》中，其中写着当日掌门戚葩，先是使出了一招“老牛拉车”，又接着来了一个“鲤鱼打挺”，转身用了一口“凌霄老血”，最后拼尽全力暗设一计“气吞山~河”，随后又写了四个字，两人打平。
当然，现实中戚中元冲进门去之时，戚葩正被那位说书之人踩在脚下，大张着嘴，已经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戚中元：“喂，你下手也太狠了吧……”
说书人：“果然虎父之下无犬子，旧人也闻新人哭。新瓶陈酒，亦有别情。“
戚中元：“喂，你下脚也太狠了吧……”
说书人：“你看新掌门‘面若桃花红胜血，抖似细绸不闻声’。双目空灵，正入佳境。”
戚中元：“喂，你再不抬脚就真出人命了……”
说书人：“命也命也，一人有口有节，是有命也。新掌门出手有节，出气有口，何患无命哉？”
戚中元：“你，到底想怎么样？”
看着对面戚中元的耐心几近消失殆尽，说书人脚踩戚葩，合扇一笑道：“让我打一顿，或者，叫声师伯。”
众弟子忽然一愣，却发现戚中元面无表情却又毫不犹豫地，吐出了两个字。
“师伯。”
说书人闻此大笑，“不愧为师弟爱徒，既无原则、又无节操。若能亲见师弟葬于你手，也无憾矣。”说罢才从戚葩身上抬起了脚。
虽说戚中元吐了师伯俩字不要紧，但大殿之内听书听了这么多年的众弟子，却忽然个个如坐针毡、如芒刺在背，立马整理仪容，端坐挺身。
从地上爬起来的戚葩，又吐了几口血，才一脸感动地看回戚中元。
“十五……我没报仇成功，还连累了你跌份儿，咳咳（又一口血），我惭愧啊……”
戚中元本想也上去踹两脚消气，可看他那副可怜样，又忽然心软了，撇了他一眼才含糊说道：“算了……反正他也当过我师伯，便宜他了。”
“什么？这个面善心恶的大黑手当过你师伯？那他是一二三四五六里面的哪个？”
戚葩说完，却听那位说书人忽然在一旁开了腔。
“听说师弟当掌门的时候，最喜欢一边提问一边听弟子们作答，到底是怎样的情景，我却一直没见过。”
众弟子这回确定了说书人的身份，又见刚才如此损戚兮揍戚葩，都没让戚中元发作，便知此人非同小可。
还是弟子一壮胆问道：“请……请请前辈，提个问题，让后辈们演示一遍，如，如如何？”
说书人浅笑，提着扇子一指旁边的戚葩，“那就评价下新掌门刚才此举。”
“日月之光万丈，腐草萤虫安敢争辉？”
“黄钟纶音绕梁，瓦釜蛙鸣何为？”
“蚍蜉撼大树，无事偏生非。”
“螳臂挡车，可笑可悲。”
“不成人，险成鬼。”
“自找，倒霉。”
“悔……”
说书人挑着嘴角，拍手叫好。
“难怪师弟有此爱好，原来如此，甚好甚好。”
说完又走至戚葩身前，顺便伸手在他胸前一摸，戚葩刚要大喊“非礼”，却看见戚兮之前留下的内丹已被对面之人顺了去。
只听那人看了看手中内丹，方才又说，“幸会幸会，在下柳陌。”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人篇·柳陌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