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第四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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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道人的血已经冷了，叶雪的心是不是更冷？
清晨的薄雾已经升起，武当的灵堂，白的蜡烛，白的挽幛，白的孝服，悲伤都化入了无言的白色之中。
马秀真看着灵堂之中的叶雪，忽然想起了当年在师傅灵堂上的自己。祸福无门，惟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但是一个人做错了事情，为何还要牵连到无辜的人身上？
马秀真轻轻走到叶雪的身边，跪下来陪着她烧了会儿纸钱，安慰道：“叶姑娘，请节哀……”
叶雪抬起头默默看了会儿马秀真，忽然问道：“木道人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她问的是木道人，而不是老刀把子。她自然知道老刀把子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却从来不知道木道人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马秀真道：“围棋第一，诗酒第二，剑法第三，云游四海，落拓不羁，备受尊崇。”
叶雪冷笑道：“但老刀把子却是阴鸷高傲，雄才大略的一代枭雄。”
马秀真道：“你还在怪他吗？”
叶雪没有回答，这个时候她也说不清自己的感情。
马秀真道：“至少木道人是真的疼爱你这个女儿的，否则你和老刀把子的感情也不会这么深厚。既然他已经为自己的行为赎罪，你就原谅他，好好生活吧。”
叶雪看着马秀真，忽然问道：“你说你的父亲也去世了吗？”
马秀真一愣，回道：“大概吧。我只记得小时候村庄是大火过后的废墟，我的父母大概都在那次大火中去世了。”
“大火，整个村庄？”叶雪道。
马秀真点头叹道：“我师傅说，那个村庄是被土匪放的火……”
“你师傅……”叶雪忽然说不出话来了，她也知道西门吹雪杀死独孤一鹤这件轰动武林的事情。之前她以为马秀真年纪轻轻就幸运地当上掌门人，武功又高强，肯定是春风得意，哪里知道原来世界上不幸的人这么多。
马秀真微微笑了笑，好像除了微笑再没有什么方式能回答叶雪的话。
“我要走了，你好自珍重。”马秀真站了起来，向叶雪道别。
“再见。”叶雪忽然抬起头朝她笑了笑。
马秀真也微微笑了笑，轻声道：“再见。”
这两个同样年轻的女子，或许感受到了相怜的命运，终于能在最后微笑着告别。
马秀真默默地往回走着。这是她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提起自己的身世。虽然她以前并不太看重，但是今日被人当面问起，心情却是如此低落。你可怜别人的时候，又哪里知道别人也在可怜你。其实她和叶雪相比，又好到哪里去？
满山的翠竹青松，声如波涛，到如今不过增添了几许烦恼。因为看风景的心情，已经完全变了。她忽而止住脚步，抬头望向路边的杏花树，前几天它还春意盎然，如今却已飘零谢尽。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原来她也在它最繁华美丽的时候，错过了欣赏和珍惜。
马秀真在树下静静地望了一会儿，悠长地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武当之行，最终还是留下太多让人感怀的事情。
小院依旧清净素雅，行李早就已经收拾，车马尚未就绪，真正离开还有一段时间。石秀雪出去了，屋子里只有马秀真一个人，除了屋外的松涛，她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这等待的时光，让她越发觉得空虚和孤独。她突然发现，如果连石秀雪都从自己身边离开，她真的就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她是七大剑派中的掌门人，高高在上，就必须忍受高处的寂寞与寒冷。
“嘶”的一声，手中的绣帕竟然在不觉中撕成两片。那还是上次绣的桃花，娇艳的花瓣被素手生生撕裂。
“为什么会这样？”她低头看着手中的碎帕，泪水竟然模糊了眼眶。
可是这个时候，谁还能回答她的问题？
忽然，“笃笃笃”敲门声响起，“谁？”马秀真问了一句，声音有些沙哑。
门外的弟子回道：“回禀掌门，西门吹雪在院外要闯进来，我们快拦不住了。”
马秀真道：“他来干什么，难道我们还欠他什么？”
那弟子听马秀真说话的口气，心里不禁一颤，答道：“他……他说陆小凤逃到了我们院子里，要我们把人交出来。”
马秀真道：“告诉他没看见。”
“我……我们……”那弟子支支吾吾道，心想就是因为西门吹雪完全不理我们的话，才来请掌门出面。
“就凭他们几个还想挡我的路。”西门吹雪冷冰冰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那弟子被身后的声音一惊，吓得差点没站稳。
西门吹雪道：“陆小凤呢？”他是朝屋子里的马秀真问的话。
“你哪只眼睛看到陆小凤躲进来的？”
西门吹雪一愣，他好像是第一次听到马秀真这么刻薄而无礼的问话，冷冷道：“我两只眼睛都看到了。”
回话的弟子还忠诚勇敢地守在门外，听到西门吹雪的回话，嘴角忍不住抽搐，想笑又不敢笑出来。
“他不在，西门庄主请回吧！”
西门吹雪道：“我得亲眼确认。”
“你觉得我会将一个大男人藏在自己的卧房里？”
西门吹雪没有回答，他其实也没有这么想过。他和峨眉派虽然有过种种恩怨，但是没有怀疑过峨眉掌门人的品性。
屋里的人没有再说话，屋外的人却也不肯离去。
在沉默中相持。
门突然“唰”地一下开了，马秀真一脸冰霜地出现在西门吹雪面前。
“你……”西门吹雪才说了一个字，马秀真就一步越过西门吹雪向院子外走去，边走边向守在门口的弟子吩咐道：“把房中的行李带上，我们这就走！”
她看都没有看西门吹雪一眼，就这样径直往外走去。
院子里戒备着的峨眉派弟子们突然都捏了一把汗。
果然，西门吹雪说了两个字：“站住。”
西门吹雪也只说了这两个字，但这些峨眉派的弟子们心尖都不禁为之一颤。西门吹雪说站住，就没有人敢再走一步。但是他们的掌门今天……
他们的掌门今天心情不好。
一个人心情不好的时候，可以说出平日里不敢说的话，做出平日里不敢做的事。
马秀真并非没有听到西门吹雪的话，也并非不怕西门吹雪的剑，但是她走得很快，没有一刻的停留，她只想离开这里，离开这片是是非非的地方。
西门吹雪的剑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剑；西门吹雪也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人。但那又怎么样？这世界上哪个人不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存在？他们凭什么可以主宰你的去留，主宰你的生死，主宰你的命运？
她多么怀念从前在峨眉山上简简单单、无拘无束、远离江湖的日子，到底是谁将它生生毁掉？是西门吹雪，还是这已经注定的命运？
“你……”西门吹雪的话没有说下去，他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敢这样无视他。
但如果只是一把杀人的剑，是不能阻止马秀真此刻离开的步伐。
西门吹雪还没有明白，他的世界里只有剑，以为剑可以解决世上任何事情。
西门吹雪手中的剑握紧了一分。他的剑只要已出鞘，就必定嗜血。
这时，叶孤城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西门……”
西门吹雪握剑的手松了松。连马秀真也停住脚步。
叶孤城慢慢地走进了小院，望了一眼马秀真，又向西门吹雪说道：“我刚刚看到陆小凤往山下去了。”
“陆小凤……”西门吹雪眼神一冷，道：“多谢叶兄。”
叶孤城淡淡地点点头，道：“我也很想知道陆小凤的灵犀一指和你的剑谁快。”
西门吹雪道：“你很快就能看到了。”说完，西门吹雪就带着他的剑径直离开。
刚刚千钧一发的场面就这样消失了，峨眉派的弟子们都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他们甚至有些感激地看着叶孤城，虽然他来这里不是为了帮他们峨眉派。
马秀真却并不领情，直接问道：“你来做什么？”
叶孤城冷冷道：“难道你不知道刚才西门吹雪差点拔剑了吗？”
马秀真道：“他对我拔剑又不是第一次。再说他想搜我的住处我就让他搜，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叶孤城看了她一眼，道：“你今天怎么……”
“好了！”马秀真忽然打断他的话，语气已经换了换，道：“今天的事情是我莽撞了。多谢叶城主，无礼之处请叶城主见谅。”
她说得很顺溜，但也说得好累。为什么面对自己不喜欢的人，要说虚伪的客套话；为什么面对自己喜欢的人，还是只能说这样敷衍的话？
叶孤城看了一眼院子里拿着行李的弟子，问道：“你们这就要走了吗？”
“是，就此别过。”马秀真回道，便转身往院子外走去。
“保重。”叶孤城望着马秀真的背影，忽然说了一句。
马秀真停住了脚步。这是他们第一次道别吧，其实他们相见也不过十次，在这屈指可数的见面里，从来没有一次正式的道别。
“你也好好保重。”马秀真道，却没有回过头再看他一眼。
互道珍重，在祝福里分别，从此天南地北，相忘江湖，这便是她这份感情的结局吧。这一声珍重里，有着她多少的忧愁与不舍呢？
石秀雪从外面急匆匆赶来，就看到了这样的马秀真，她静静地走着，眼里却充满了泪水。
“师姐，你怎么了？”石秀雪一把拉过马秀真问道。
“没什么。”马秀真回道，才忽然发现自己流泪了。
石秀雪却不信，她朝着院子里看了一眼，怒喝道：“叶孤城！”
她看起来温柔文静，但脾气比谁都大，尤其是看到最疼她的大师姐哭了，简直是怒火中烧，厉声道：“别以为你剑法好就了不起，谁都不能欺负我师姐！”说话间已经双掌成招，向叶孤城攻过去。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