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峨眉掌门（陆小凤传奇）》英飞

48、第四十八章

　　马秀真一声令下，武当弟子已经冲过来将叶雪团团围住。
　　叶雪怒喊道：“谁都不许碰我！我叫叶雪，我就是老刀把子的女儿，若有人认为我不该替父亲报仇的，尽管过来杀了我。”
　　马秀真道：“这可由不得你了。老刀把子阴谋刺杀江湖各派，现在你又刺杀武当派的新任掌门，无论如何我们都得审一审。是吧，木道长？”
　　木道人长长叹了一口气，道：“很好……很好……将她带下去。”木道人一挥手，武当弟子便不再顾忌，将叶雪押上山去。
　　但是事情还没有完结，西门吹雪，已经带着他的剑，慢慢走来。
　　这是武当几百年来第一次，有外人带剑上山。
　　可惜这个时候，武当的掌门人虽然手里握着剑，心里却已经没有剑了。
　　因为木道人才是真正的老刀把子。
　　因为木道人才是叶雪真正的父亲。
　　这一点，陆小凤早就已经知道。
　　到这个时候，马秀真也才明白了所有的真相。叶雪是木道人的女儿，那叶孤鸿就是木道人的儿子。幽灵山庄的计划由来已久，叶孤鸿是死却是个意外，但是天下哪个父亲不会为儿子报仇？粉燕子引诱她下山，然后派出石鹤刺杀她，步步算计，真是深沉的心思。
　　马秀真望着木道人，夜色中他那双眼睛里，带着谁都无法解释的神情。她不由想到，冥冥中是否真的有种神秘的力量，主宰着人类的命运，绝没有任何一个应该受惩罚的人，能逃过它的制裁。
　　“道长……”马秀真轻轻叫了一句。
　　木道人这才回过神来，对西门吹雪道：“既然贵客已经到了我武当派，那就请入殿喝一杯香茶吧。”
　　“我不是来喝茶的。”西门吹雪冷冷道，“我是来杀一个人……”
　　木道人道：“莫非是……”
　　西门吹雪道：“我追踪八千里，只为了杀一个人，现在这个人还没有死，我还准备吹一曲为他送丧的死调，用我的剑吹。”
　　陆小凤笑道：“你说的这个人就是我？”
　　西门吹雪道：“是你！”
　　陆小凤道：“你难道忘了你并不是真的要杀我？”
　　西门吹雪冷冷道：“我说过，只要被我追到，我就会杀了你！”
　　陆小凤无奈地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当初为了说服西门吹雪参加这个计划，他可是费劲心思，想不到西门吹雪一口答应，并且在长达三个月的时间里真刀真枪地追杀，害得他吃了不少苦头。
　　“玩真的啊？”陆小凤苦笑道，顺便向身旁的叶孤城投去求救的目光。叶孤城回了他一眼，却把头偏过去。
　　陆小凤的笑容立刻僵了，连唯一能帮他的朋友都拒绝了，难道真的要让他用两根手指头试试能不能夹住西门吹雪的剑？虽然西门吹雪和叶孤城都想知道，但他陆小凤还是很爱惜自己性命的。
　　马秀真站在一边看着他们三个大男人的“互动”，直冒黑线，于是她淡定地转身，准备去看看叶雪。只要了控制了叶雪，她就不怕木道人翻云覆雨。
　　“哎呀马掌门！”陆小凤忽然一声长叫，人却已经飞到了马秀真身侧，“是去审叶雪吗？同去同去！”说着竟然已经拉住了马秀真的胳膊。
　　马秀真的脸“唰”地一下黑了，从来没有人敢对她如此无礼，陆小凤动作之快，竟让她没有反应过来，这就是和最顶尖高手的差距……
　　她却不知道陆小凤此时就像抓了一根救命稻草，不管有没有用，先抓牢再说，动作能不快吗？否则怎么从西门吹雪面前逃脱。
　　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的脸也黑了，因为他们从来没有想到，陆小凤竟然会拿一个女人当挡箭牌。
　　一个剑客是不杀女人的。即使西门吹雪说练剑的就不是女人，但他也始终没有杀过一个女人。因为男人，天生就应该保护女人。
　　西门吹雪的剑没有动。他第一次觉得，陆小凤很无赖。
　　马秀真心里怒极，但陆小凤紧紧扣住了她左臂的脉门，而她的右手早就不能运力。她甚至不能当场发作，在众人面前丢了脸面。
　　于是陆小凤心里很得意地、连拖带拽地，带着马秀真从西门吹雪面前安全撤退。

　　武当大殿里灯火依旧，木道人高高地坐在掌门之座上，下手两侧坐着的是铁肩、王十袋、鹰眼老七、马秀真等人。他们是江湖上最有身份和地位的一群人，也可能是决定叶雪生死的人。
　　虽然手脚被束着，但叶雪的魅力不减。她柔弱美丽的外表下，是豹子一样的张扬和野性。她高高地昂起头，眼里是高傲和愤怒，却没有一丝屈服。她是猎豹的女人，远比任何人都能忍耐痛苦和危难。她的杀父仇人还高高坐在她面前，她怎么会甘心？
　　木道人静静坐着，面容平静，谁也参不透他的心思。
　　众人等了很久也不见木道人说话，铁肩大师便开口了：“女施主，你说你是老刀把子的女人？”
　　“哼！”叶雪撇了他一眼道，“我就是老刀把子的女儿。”
　　铁肩道：“来人，将老刀把子的尸体带上来。”
　　生要见人，死要验尸。
　　叶雪看着武当派的弟子将装着尸体的棺木抬上来，身体忽然颤抖起来，泪如雨下，父女之情，血脉相连。
　　“叶姑娘。”马秀真走到叶雪面前道，“你仔细看看，这可能是你见的最后一眼了。”
　　叶雪的脚上戴着脚链，金属拖着地面划过一阵刺耳的声音，她颤颤巍巍地走到棺木前，看了一眼却怒喊道：“你们骗我，他根本不是我父亲！”
　　叶雪的话一出，当场在座的人却都很平静。因为所有人都已经知道，谁才是叶雪真正的父亲。他们等的就是叶雪这句话。
　　叶雪哭泣道：“你们都是一群假仁假义的伪君子……”
　　马秀真走到棺木前一看，里面躺着的尸体竟吓了她一大跳，那个人竟然没有脸！
　　“这个人没有脸……”马秀真平复了一下心情才道，“你怎么能肯定他就不是你的父亲？”
　　叶雪冷笑道：“你会认错你的父亲吗？”
　　马秀真轻轻摇了摇头：“我从来没见过我这一世的父亲，他大概早就死了。但是你的父亲可能还活着……”
　　叶雪颤声道：“你……你说我父亲还活着？”
　　马秀真道：“就看他肯不肯认你了。如果他还认你这个女儿，他就不应该眼睁睁看着你来承受他犯下的罪过。木道长，你说是不是？”
　　木道人却没有回答。此刻，他还是尊严高贵的武当派掌门人，没有任何人敢轻视。
　　马秀真向陆小凤道：“陆公子，你说谁才是叶雪的亲生父亲。”
　　陆小凤笑道：“马掌门应该也猜到了。我们都已经猜到，只是没有证据。”
　　马秀真笑道：“谁说没有证据的，叶雪不就是吗？”
　　“叶雪，可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父亲的真正身份。”陆小凤苦笑道。
　　马秀真道：“来人，把东西带上来。”
　　峨眉派的弟子碰上了几件东西，竟然是两个小水瓮和一把匕首。
　　马秀真拿起匕首，灯火映射下散着寒光。“父女亲情，血脉相连，叶雪的存在就是证明他身份的最好证据。”她说着竟然已经割破了自己的手指，将血滴在了一个水瓮里。
　　陆小凤道：“滴血认亲？”
　　马秀真笑了笑，将匕首用帕子搽干净递给叶雪，“叶姑娘，麻烦你将自己的血滴在另一个水瓮里。”
　　“你认为我的父亲就在这里？”叶雪怒视着接过匕首，将自己的手指割破，血立刻流了出来，在洁白的水瓮里滴出一朵鲜艳的花。
　　马秀真笑着看着她道：“我猜，木道人就是你的父亲。请木道人滴血确认一下就能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不可能！不可能！”叶雪怒吼道，“他怎么会是我的父亲？我的父亲是老刀把子！”
　　“木道人就是真正的老刀把子。”马秀真淡淡回道。
　　“你……”叶雪刚想骂什么，却忽然发现在场所有人都默默看着她，似乎他们都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他们看着她就像看着一个傻瓜。
　　叶雪抬起头看着木道人，忽然语气平静地问道：“你是我的父亲吗？”
　　木道人静静地望着她，那样子看起来竟是那么苍老和孤独。
　　“你说啊，你说啊！”叶雪怒吼着，像一头发疯的豹子要将人撕裂成块。
　　“如果你的父亲不能站出来为他的过错负责，那么我们只能将你斩草除根。”马秀真淡淡说道，回头望着木道人。在女儿和权势之间，他会选择哪一样？不，他已经没有选择了。
　　木道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带着慈祥而悠远的目光凝视着叶雪，道：“你的眼睛和你母亲看起来真像……”
　　“你……”叶雪眼中露出惊恐之色，“你怎么会是我的父亲，怎么可能是我的父亲？我是叶家的孩子，我……”
　　木道人叹道：“一失足成千古恨。当年我既舍不得武当掌门的宝座，又割不断和你母亲的感情，所以让我的徒弟叶凌风假装娶你的母亲……”他没有说下去，却沉浸在过去的记忆里。当年他和表妹沈三娘暗结连理，生下了叶孤鸿和叶雪，那是他人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但是偷来的快乐总是短暂的，沈三娘因为常年深闺寂寞，竟然和叶凌风弄假成真，又生下了一个女儿。再后来，他的事情被师门发现，被迫让出掌门之位。他人生中最在意的两样东西，都离他而去，所以他怎么能甘心？
　　“孩子，你能不能原谅我？”木道人望着叶雪道。
　　“不……我的人生，原来是你的错误造成的。”叶雪一字一句说道，冰冷的语气像刀一样割在木道人的心上。
　　木道人又叹了一口气道：“罢了，天理昭昭，机关算尽到最终还是自食恶果……”他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抹淡然的微笑，“我真高兴，你这么爱你的父亲……”
　　“你……”叶雪发现自己再也无法说不下去了，因为木道人将剑刺向了他自己的胸口。殷红的鲜血染红了庄严华美的掌门道袍，七星剑插在胸口闪着森寒的冷光。
　　“这到底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