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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三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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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风熏柳,鸟语花香,正是南国春光灿烂的时节。正午,峨眉派一行人在路边的小饭馆歇息吃饭。这种小饭馆专门做路人游客的生意,屋舍简陋,吃食也索然无味。马秀真只略略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喝起茶来。好在茶叶是自己带来的好茶,清冽香醇,再加上这样静谧幽美的环境,倒是令人心情疏朗。
可是这样的好心情她并没有维持多久,因为前方走来了一个年轻人。马秀真放下茶杯,心里微微一叹息。只为这人像极了西门吹雪——苍白的脸,冷酷骄傲的表情,雪白的衣服,甚至连站着的姿态都和西门吹雪完全一样。虽然他远比西门吹雪年轻得多,面目轮廓也远比西门吹雪柔弱,可是他整个人看起来,却像是西门吹雪的影子。
如果是你,你愿不愿意做别人的影子?
年轻人冷冷地站在马秀真前方,手里握着的是乌鞘长剑。剑虽没有出鞘,可是他的杀气已经大开。显然,他是冲着马秀真来的。
峨眉派众人也早就刀剑相对。一时间,原本平静的小店里只剩下了浓浓的火药味。
马秀真淡淡吩咐道:“都放下刀剑!”掌门一声令下,众弟子也只能放下手中的刀剑,怒目而视。
马秀真道:“公子怎么称呼?”
年轻人道:“叶孤鸿。”
马秀真微微转头往四周看去,有眼力的弟子立刻跑到马秀真跟前说了一番。马秀真回过头微笑道:“原来是武当派的弟子,是石掌门派你来迎接我们的吗?石掌门太客气了,这里离武当山还有十来里地呢。”原来叶孤鸿是武当派的第三代弟子,人称武当小白龙。看他那副杀气腾腾的样子,马秀真也不知道他来者不善,但为了峨眉派和武当派的大局着想,便睁眼说起了瞎话。
叶孤鸿冷冷道:“我是来杀你的。”
对于叶孤鸿童鞋不识抬举的表现,马秀真感到深深遗憾。她微微低下头,道:“为什么?”
对于叶孤鸿来说,杀人是一件兴奋与激动的事情,杀人还需要理由吗?他们的剑,是杀人的剑,嗜血的剑。但这次,他却意外地给出了答案:“因为你诬陷过西门吹雪。”
马秀真淡淡地打量了叶孤鸿一番,道:“西门吹雪是你什么人?”
叶孤鸿道:“他是我的敌人。”是的,他虽然处处学西门吹雪,但他更渴望打败西门吹雪,超越西门吹雪。
马秀真淡淡道:“既然没什么关系,请回吧。”
叶孤鸿道:“他是我的敌人!”西门吹雪是他的敌人,是他心中神一样的存在,不允许被任何人玷污。所以,他要杀了她。
为什么世界上有这样人呢?马秀真心中顿时燃起了无名之火。她和叶孤鸿可真的是往来无怨,近来无仇。这个傲慢固执的年轻人,竟然为了西门吹雪,敢来杀她!
马秀真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我们峨眉派和武当派历来交好,这次又是为了出席石雁掌门的庆典而来……”她的言下之意很明白,希望你叶孤鸿从峨眉派和武当派的大局出发,立足于两大门派的根本利益,不要做出伤害两大门派感情的错事。
可是,叶孤鸿完全没有理会马秀真这一套。你拿一个掌门人的思想觉悟来要求一个门下的小弟子,注定是失败的,尤其那人还是一个目空一切、骄傲自负的人。叶孤鸿的剑突然出鞘,如闪电惊虹般刺向马秀真。
马秀真还是静静坐着,端起了那杯有些微凉的茶。她是峨眉派的掌门人,现在不需要她亲自动手,石秀雪已经舞动双剑,迎上了叶孤鸿的剑。
这个江湖,讲究强弱,也讲究尊卑。如果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约一派掌门决战,那绝对是贻笑大方的事情。没有强大的师门做后盾,他们只能从底层杀起,踩着别人的尸体爬上江湖的上层。
叶孤鸿看起来比马秀真还要年长几岁,但论江湖地位,放眼武当山,只有石雁和木道人有资格和她比剑。而事实上,武当派那两位最尊贵的人也不会和她比剑。
这是年轻掌门的尊荣,也可能是不幸。因为只有在不断战斗中,武功才能不断进化。否则,孤芳自赏的剑,永远是寂寞的。
当年峨眉山上最前途无量的金道人,是不是因为不愿受这种束缚,选择了自由和剑道,云游四海?
当年玄真观里威名远扬的独孤一鹤,是不是也会在漆黑的夜里,对着自己的剑默默地叹息?
剑光飞闪,叶孤鸿和石秀雪打得难解难分。叶孤鸿从小就师从武当,内力深厚,剑法迅猛凌厉。石秀雪对上叶孤鸿却也绝不逊色,将轻灵万化的峨眉剑法发挥得淋漓尽致。马秀真有些欣慰地笑了笑,那年京城归来,石秀雪在剑法上就狠下了一番苦功夫,进步十足。毕竟,峨眉派如今挑大梁的是他们这一辈,没有了师门长辈的庇佑,一切都得靠自己的剑说话。
叶孤鸿对上石秀雪,本来没有十足的杀意,不想对方的剑法竟然如此之高。他微微有些愣神,因为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剑法在天下已经鲜有对手。
剑法突然大变,杀气骤起,带着大开大阖的刚烈之势,直攻石秀雪的死穴,竟然招招狠毒。石秀雪连避数招,剑法微微有些凌乱。
马秀真的眼睛眯起,嘴角浮现淡淡的冷笑。这种刚愎自负的人,实在是欠教训。她微微往身后转头,执剑弟子心领神会,马奉上掌门之剑。这是一把新铸的宝剑,合适的长度,恰当的重量,精致的宝石镶饰,清澈如秋水的剑芒,一眼就能看出剑的主人是一个女子。马秀真望了一眼,伸出手握住了剑,宝剑可以重铸,剑法也当然也可以重新修炼。
一道迅猛的剑气杀来,叶孤鸿握剑的手突然受痛,“叮当”地一声,剑落在地。他愣愣地盯着地上的剑,一动也不动。
石秀雪收起双剑,冷冷地朝叶孤鸿哼了一声,然后很开心地跑到马秀真身边坐下,一双大眼睛星星闪,她的师姐右手受伤后,左手练剑竟然也是如此厉害。
马秀真冷冷道:“石掌门真是老了,竟不能管束门下弟子。到了武当山,我定然会向石掌门讨个说法,这难道就是武当派的待客之道!”
叶孤鸿转过身来,脸上已经毫无血色,忽然幽幽道:“我学剑二十年,自信已无敌天下,本已约好了西门吹雪,端阳正午决战于紫金之巅。”
马秀真淡淡道:“紫金之巅?你想找死吗?”西门吹雪的剑有多可怕,她可是亲身领教过的,代价是右手再无力使剑。
叶孤鸿猛地抬起头,道:“你也这么认为?”他的眼神满是悲哀和绝望,垂下头看着自己受伤的手,慢慢道:“我虽无必胜的把握,自信还可以与他一战,可是今日见到你,我才知道我就算再学二十年,也绝不是他的敌手……”
马秀真轻轻叹了一口气。西门吹雪,带给了无数剑客梦想和追逐的目标,又生生地将这一切打碎。“算了,你走吧,这件事情我就不追究了。”
叶孤鸿默默地拾起地上的剑。手上还在流血,顺着指尖慢慢流到剑身上,淡淡的血腥,这是他自己的血。他忽然长叹一口气,将剑尖刺入自己的胸膛。
他的动作那么轻,那么快,那么准,以至于满场的人都没有反映过来。峨眉派的众弟子还在为自家掌门以德报怨忿忿不平的时候,那个年轻人竟然以这样的方式来结束自己的生命。
雪白的衣衫被鲜血染红,春风摇落了满树的春花,似乎在祭奠一个年轻生命的即将离去。
马秀真叹道:“不过因为和西门吹雪的距离,值得吗?”
叶孤鸿倒在地上,已经不能再说话了,嘴角却仿佛浮现出一丝微笑,望着天空的眼睛慢慢阖上。
“师姐,现在怎么办?”石秀雪小声问道。
马秀真道:“找副棺木,送上武当山。”
她又望了一眼血泊中的叶孤鸿。那把剑还直直地插在他的胸膛,阳光下依然光耀夺目。可是剑在,人却亡了。马秀真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情绪,悲哀、可怜、可叹,还是为他可惜?这些都已无法诉说她此时的心境。她凝视着那把无情的剑,忍不住又叹息一声。如果能用这样的爱去对待自己,对待身边的亲人,人生何尝不是幸福的?为什么要将自己的一生奉献给一柄无情的剑?为了那柄寂寞的剑找一个对手,却要付出这样沉重的代价,她宁愿这柄剑永远在剑鞘中生锈。
天空的鸟儿,拍拍翅膀,就飞走了。原本赏心悦目的风景,此时看起来竟是如此刺眼。马秀真看着叶孤鸿入殓,心思又复杂沉重起来。以她对这个世界的直觉,早已料到此次武当庆典会有大事发生,却没有想到未到武当山,她的麻烦就已经开始。
叶孤鸿的死,可大可小,最坏的结果就是武当派别有用心的人借机生事。马秀真揉了揉眉心,无奈道:“真讨厌,怎么每次出门都没有好事呢?”
武当派、陆小凤、西门吹雪、叶孤鸿,他们会揭起怎样的血雨腥风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