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峨眉掌门（陆小凤传奇）》英飞

40、第四十章

　　武当山，解剑岩，马秀真静静地凝视着池水边竖立的巨大石碑。碑上“解剑岩”三个字龙飞凤舞，熠熠生辉，最让人惊叹的是这字并非刀斧所刻，乃是内力极深厚之人用指力所书。当年武当派开山立派的张真人在此立碑，无论是谁都必须解剑才能上山，此规矩传承数百年不变。道教名山，武林圣地，任江湖风云变幻，武当派的地位岿然不动。
　　“见过峨眉派掌门人。”守卫解剑岩的武当派众弟子向马秀真行礼。马秀真点头回礼，又吩咐其余人按规矩将佩剑交由武当派的人保管。
　　一位乌簪高髻的青衣道人开口问道：“马掌门，恕贫道多嘴，为何带棺木上武当山？”武当派其余弟子也是一脸沉色，他们早就注意到峨眉派后面车上放着一副棺木，若非峨眉派和武当派历来交情不错，早就当做挑衅武当派刀剑相对了。
　　马秀真道：“里面躺着的是你们武当派的弟子叶孤鸿。此事说来话长，我上山之后自会向石掌门解释。”
　　“叶孤鸿，叶师弟？”青衣道人满脸震惊，但很快缓过神色，行礼道：“既如此，恭请马掌门上山。”说完吩咐身边的师弟们过去接管叶孤鸿的棺木。
　　马秀真点点头，心里对武当派的名门风度也不禁赞叹，路上她还担心上山就不容易呢。
　　武当派山势峥嵘险峻，只有一条羊肠小道通往山顶道观，其间山高谷深，溪涧纵横，草木葱茏，雾霭缭乱，饶是她生长在秀甲天下的峨眉派，也不禁为武当山的无双景致叹服。
　　石秀雪笑道：“武当山和我们峨眉山比起来，倒也差不远，难怪这里也有这么多道士出家修行。”
　　马秀真轻轻笑了笑，武当山再好，也是比不过自家的峨眉山，况且此去武当派，福祸难料，隐隐觉得叶孤鸿之事已是麻烦的开始。马秀真想着想着，心里又开始烦闷起来，早知如此就该闭门不出，只要人家不打上门来，武当派庆典关她什么事情啊。
　　马秀真向身后的弟子吩咐道：“传令下去，到了武当山上务必遵守规矩，没有命令不得擅自走动，小心行事。”
　　石秀雪道：“师姐还在担心叶孤鸿的死吗？其实他的死和我们有啥子关系！龟儿子，死了也阴魂不散……”说着竟然用方言骂起来了。
　　“住口！”马秀真喝道，“这里可是武当山，死者为大，你这什么态度!”
　　石秀雪偏过头，没再说话。
　　马秀真道：“石雁掌门是个明事理的人，定会秉公处理，我只怕有心之人借此生事罢了。叶孤鸿如果还有家人，也一定会找上我们的，到时候我和人家解释，他们怎么能相信他是自杀呢？”她说完长长叹了一口气，一个人自杀固然一了百了，却留下了为此伤心欲绝的亲人，这是怎样的残忍啊！
　　石秀雪回过头道：“师姐，我错了，你也别伤感了，这又不是你的错……呃，是他心理素质太差了。”石秀雪挖空脑袋，突然冒出了这一句。
　　心理素质太差？马秀真无奈地笑笑，越是高傲自负的人，越不能容忍自己的失败吧。何止一个叶孤鸿，即使在现代，这样的人也不少。
　　马秀真道：“好了，我们继续赶路吧。三天之后就是武当掌门庆典，我们还是小心为上。”

　　武当山大殿，巍峨壮丽，香烟缭绕，自有一番大气。此时，石雁正独自坐在大殿首座，紫衣金冠，一脸肃穆。山下弟子早已经叶孤鸿之死的消息告诉他。虽然其中事由他还不清楚，但册立继承人的大典即将开始，关键时期出这种影响两大门派关系的事情，连他也不得不谨慎处理。
　　马秀真轻轻地走进了大殿。这里给她的第一个感觉，就是空旷而荒凉，没有一丝人的气息。石雁掌门看起来也是那么孤寂和衰老，他端坐在上位，俨然也成了大殿里供奉的泥像。
　　石雁也静静地看着马秀真。流云广袖，青丝飘逸，清丽秀雅，举止之间好像带来的峨眉山水的清灵之气。他心里忽然觉得很疲倦，想道：“这江湖已经是年轻人的天下了。或许我的确应该退休了……”
　　“见过石掌门！”马秀真微笑行礼道。
　　石雁站了起来，道：“马掌门远道而来，荣幸之至，请坐！”
　　马秀真谢过，在旁边挑了一张椅子坐下。这个大殿空荡荡的，只有他们两个人。马秀真没有先说话，所以一时间这里寂静得可怕。
　　“马掌门，”石雁先开口道，“叶孤鸿的尸体我已经查看过了，是自杀而死。马掌门能否向本座说说当时的情况？“
　　马秀真朝石雁道：“昨天正午，叶孤鸿众目睽睽之下跑来要杀我，我只是出剑打发他走，想不到他竟然想不通自杀了。”
　　石雁听后沉静了一会儿，开口道：“请马掌门恕罪，都怪我管教不严。”马秀真是他请来观礼的客人，没到武当山却有武当弟子要杀她，此事可大可小，若峨眉派真计较起来，武当派也是理亏。
　　马秀真笑笑，道：“石掌门客气了，我身为一派掌门，还不至于和一个小小的弟子计较。叶孤鸿要杀我是为了西门吹雪，我相信这和武当派没有任何关系！”
　　“西门吹雪？”石雁惊道，“怎么还涉及到西门吹雪呢？”
　　马秀真道：“我们峨眉派和西门吹雪的恩怨，石掌门也是有所耳闻的。叶孤鸿是怎样一个人，石掌门更清楚吧？”
　　石雁点点头道：“作为一名剑客，没有人不想打败西门吹雪……”他也是练剑之人，当然能明白叶孤鸿的心。
　　马秀真叹道：“我出剑伤了他，他自觉此生难以超越西门吹雪，竟然自杀了……”语中不禁流露出惋惜、哀叹之情。
　　石雁也微微动容，道：“这就是剑客的命，因剑生，为剑死……可惜我老了……”
　　马秀真抬头看着石雁，他近看气色更差，声音苍老，呼吸缓顿，竟像一个病入膏肓的老人，身边缠绕着一股阴气。难道这就是武当掌门急于册立继承人的原因吗？
　　马秀真笑道：“石掌门何须如此。这件事情我看还是悄悄处理了吧，不要伤了我们两派的和气，更重要的是不能影响石掌门的庆典。”
　　石雁点点头，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叶孤鸿毕竟只是一个三代俗家弟子，连峨眉派都不追究了，他自然也可以放下这件事了。“多谢马掌门既往不咎，请马掌门到后山客房歇息。”
　　马秀真点头拜别，和石雁说了这么多，还真是累了，“哦对了，请带我向叶孤鸿的家人表示慰问，如果他们需要帮助，我会尽力相助。”
　　石雁突然抬头看着她，而后叹了口气道：“孤鸿孤鸿，自然是孤单一人，哪来什么亲人！”
　　原来是一个连亲人都没有的人，马秀真心里一声叹息，可能这样也好。

　　武当后山，夕阳西斜，风中竟然有了寒意。马秀真在武当弟子的带领下，来到了她的住处。曲径通幽处，有一座精致的小院，四周是放眼无边的松树。
　　马秀真抬头望着门匾，笑道：“听涛小院。一夜松涛枕上鸣，这倒是一个好住处呢。”
　　石秀雪迎门而出，嘟囔道：“有什么好的，武当山最好的院子已经被人家占了。”
　　马秀真走了进去，屋里面摆设简单素朴，看起来很舒服。她环顾了一周，看石秀雪她们已经将被褥什么的都安置好了，满意地笑了笑，又回过头笑着问道：“武当山最好的院子里住着什么人啊，让石大姑娘这么生气？”
　　石秀雪道：“不就是那个什么破听月小院，住着的是少林铁肩。”
　　马秀真道：“铁肩大师德高望重，自然住得最好的房子了。”
　　石秀雪嘟着嘴道：“我哪里是对铁肩有意见，以前跟着师傅的时候，到哪里不是最好的？现在到了武当山，他们这群臭道士倒敢给我们脸色看了，哼！”
　　“秀雪！”马秀真轻轻地顺了顺她的头发，“别这样，叶孤鸿的事情和武当派没有什么关系，我已经和石雁通过气了，这事就这么算了。”想来是刚刚到山上的时候，武当派的弟子因为叶孤鸿的死，没给石秀雪好脸色看。
　　石秀雪道：“算了？怎么能算了，武当派怎么也得给我们一个交代！”
　　马秀真道：“怎么交代？人都已经死了，我们也没有损失。这里不是峨眉山，不要再这样意气用事了。”
　　石秀雪道：“我哪有？要是以前，我早就一剑劈了过去，哪管什么武当不武当的。”
　　马秀真笑道：“嗯，石大姑娘的脾气我可是领教过的，江湖四大母老虎加起来也没有你一个人厉害！”
　　石秀雪忽然叹了一口气，道：“当年江湖四大母老虎，又称四大美人，哪里有我们峨眉四秀风光无限？”
　　马秀真轻声道：“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未来只能靠自己开创。”
　　石秀雪看着马秀真，坚定地点了点头。三年的时光，让她长大了很多，性子也收敛了很多。她一直在努力，她曾经发过誓，不能总是躲在师兄师姐的庇佑之下，而是和他们站在一起，一起面对敌人，一起兴复峨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