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三十二章 ...
-
夜很深了，月色在浓雾中更加凄迷。
陆小凤笑道：“想不到我在马掌门心里是这样一个人。”
他说得很轻松也随性，夹着剑的两根手指却纹丝不动。
金道人的脸色突然变了，怒道：“陆小凤，这是我们峨眉派的事情！”
陆小凤笑了笑，道：“道长真是打得好注意，莫不是又想杀了人赖在西门吹雪头上？西门吹雪是我的朋友，这件事情我是管定了！”
“叮”地一声，被夹住的剑突然断裂，金道人仰天大笑道：“好，好！事已至此，也是天命！”
“师伯……”马秀真望着断裂的剑，心突然跳了一下。
剑在人在，剑亡人亡。金道人自己选择断了那把剑，也意味着他做出了选择。
金道人望着陆小凤道：“你查清楚了？”
陆小凤摸着一撇胡子，笑道：“我找到了闪电刀洪涛的弟弟洪泽，他告诉我有人出银子让他出面请唐门出手。”他忽然又叹了一口气，道：“那个幕后之人知道后，将他杀人灭口了。”
金道人冷笑道：“又是死无对证啊？”
陆小凤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八月十五决战之前，你很早就来到南京城布局，唐门和峨眉派的行踪尽在你掌握之中。你以为人不知鬼不觉，却不想还是有一个人发现了你的行踪？”
“谁？”金道人冷冷问道。
陆小凤道：“武当木道人。”
“木道人？”马秀真忽然开口道，“难怪决战那天下午莫名其妙地来找我？”
陆小凤道：“我昨天见到木道人，他在无意中和我谈起了峨眉派的金道人，说你这位峨眉派的长老也是用剑的高手。道长是独孤一鹤的师兄，剑法恐怕不在独孤一鹤之下，当然能用那样的剑法杀死唐天仪。。”
金道人冷笑了两声，叹道：“既如此，我也没有什么不好承认的，不过是杀了两个人而已。这一切都是为了对付西门吹雪，为了峨眉派的荣耀。”
“我们峨眉派开山立派上百年，怎么能到了吾辈手中就如此没落下去！”
话落，却见剑光一闪，断剑生生刺入腹中。
“师伯！”马秀真和张英风惊呼道。
剑既然断了，人也必定会死。这就是剑客的宿命。
金道人的脸痛苦地扭曲着，用着最后的力气说道：“好在我们峨眉派后继有人，纵使没有我也不会败下去。我终究从来没有做过一件对峨眉派有用的事情……”
“师伯……”马秀真跪在金道人身边，轻轻地唤了一声。
金道人突然伸手紧紧地抓着马秀真，道：“如果你的心能永远这样恒定坚韧，何愁剑法不成？还有，小心木道人……”
马秀真点了点头，颤声说道：“我听说切腹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弟子送师伯一程。”
抬手，剑落，归去。是人太无情，还是天命太过无情？冷风吹起地上的落叶，枯草在风中沙沙作响，那嘴角弥留的，可是最后一丝微笑？
马秀真默默地跪着，耳边只有风声呜咽。
陆小凤走到马秀真面前，想了想还是开口说道：“马掌门，我还想问你几件事情？”
马秀真一动也没动，只是静静说道：“你既然救了我一命，我知道什么自然会告诉你。”
陆小凤道：“庙中那个和尚，也就是胜通，他是怎么死的？”
马秀真道：“不是我杀的，我不知道是谁杀的。”
陆小凤道：“那孙老爷呢？他是被毒蛇咬死的，和欧阳情中的蛇毒应该是同一人所为。”
马秀真道：“不是我干的，我不知道。”
为什么都要问她呢，都不过是这个世界上普普通通一人，谁能知道的更多？知道一点点还不如什么都不要知道，不想知道。
陆小凤忽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起初，我怀疑孙老爷的死以及欧阳情的中毒是马掌门所为。在京城局势混乱的情形下趁机出去对自己有威胁、有仇的人。不过后来我改变了想法……”
“为什么？”马秀真忽然抬起头看着陆小凤道，“连叶孤城和西门吹雪都能怀疑我，你为什么不怀疑我了？”
陆小凤笑了笑，道：“我一直觉得马掌门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干坏事也不会这么招摇。”
马秀真也笑了笑，道：“这难道是对我的夸奖吗？”
陆小凤道：“第一次见到马掌门，你就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马秀真道：“那见面的场景的确会让人很有印象。”任何一个男人在洗澡的时候闯入了四个美丽的女人，都会印象深刻吧。
陆小凤摇摇头道：“不。而是马掌门看着我的时候，好像可以看到很多很远的东西。那种眼神，好像看透了这个世界和命运。”
“这个世界和命运……”马秀真慢慢重复了一遍，眼中忽然出现一种疲倦和无奈的神色，“谁能看透这个世界，看穿这场命运？我们于这个世界，是何其渺小。”
马秀真突然站了起来，道：“真相总是需要发现的，没有任何人可以掩盖事实的真相。京城的局势和我峨眉派毕竟没有什么关系，我既然没有做过自然也不怕有人怀疑到我身上。如果陆公子想知道什么线索，我只能说，一切都只在于九月十五的紫金之巅。”
陆小凤无奈地笑了笑，道：“我当然知道京城的混乱起源于这场决战。”
“不！”马秀真道，“我要说的是，这一切的混乱，只是起源于紫禁城，源于那高高无上的权力！”
陆小凤突然脸色一变，道：“皇位？”
马秀真道：“侠以武犯忌，所以江湖之人历来远离庙堂。决战圣地何其之多，为什么偏偏选择了紫禁城里，陆公子可以自己去想想。好了，言尽于此，我们告辞。”
马秀真转身向一旁的张英风道：“烦劳师兄将师伯的遗体带上，我们回去吧。”
张英风点点头，道：“好，我们回去。”
马秀真和张英风走了一步，陆小凤忽然赶上来，道：“忘了一件事情。”
马秀真道：“还有什么事情？我只能说这么多。”京城的局势和那场皇位争夺，和她已经没有关系了，没有心力也没有能力去管这么多。
陆小凤从袖子里掏出一条缎带，在月光下竟然发出淡淡的荧光，笑道：“凭这条缎带去紫禁城观看决战会畅通无阻，否则大内侍卫一律格杀勿论。”
马秀真淡淡道：“不用了，天亮我们就会离开京城。”
陆小凤道：“这缎带总共才六条，人家花三块玉璧和五万两银子我都没有给。”
马秀真道：“只怕这也是烫手的山芋吧。”
“反正我不管，这条缎带我是送给马掌门了，回头见！”说话间，人已经像风一样消失了。
“师妹，你要去观看那场决战吗？”张英风望着那条发光的缎带问道。
马秀真叹道：“我们先回去吧，我好累。”
伤口已经包扎好，疼痛没有散去。可是□□上的疼痛，已经比不上心中的痛。
西门吹雪，四个多月的光阴，集合全派的力量，天南地北的奔波，只为了复仇二字，却不料恩怨未了，更多的人断送性命。今夜的一战，代表的是峨眉派的承诺，无论结局如何，恩怨两清。虽然她的右手也能再也不能用剑，但是为了峨眉派的未来，她无怨无悔。
杀不了西门吹雪，是一个铁定的事情，故尽力而为，顺其自然而终。死者死已，生者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对于她，对于整个峨眉派，放下这段仇恨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金道人，最后决绝的一剑，将自己的生命以这样的方式终结。那是一个很有过去的人，年轻时的轻狂骄傲，年老时的自负算计，终将一生的苦痛酸乐化为尘与土。其实，她一点也不恨他，即使那刺来的一剑险些要了她的命。不管是他的错，还是她的错，这一切都不重要了。一个人如果死了，还有什么仇恨可以留在世上？
峨眉派的未来掌握在峨眉派自己的手中，别人对峨眉派的看法已经不重要了。当峨眉派复苏的那一刻，就再也没有人敢用那样轻蔑的语气看待峨眉派。这个江湖，是强者的江湖。
而她，有些累也有些迷茫，会想当初坐上掌门之位是不是错了，如果没有她的影响，是不是孙秀青和金道人的命运会以不同的方式继续下去。
马秀真侧身靠在床榻上，静静地望着桌上的烛火，难以入睡。太阳还没有升起，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
“九月十五，紫禁之巅……”她喃喃自语，不由得拿起枕边的缎带，那条可以进入紫禁城的缎带。
静静望着，突然觉得刺眼得生疼。
“叶孤城吗？”她微微笑了笑，“今晚月圆之夜，就是你死去的时候吗？”
她忽然翻身往里一躺，任由手中的缎带轻轻飘落在地。
一室的寂静，一切都归于黑夜之中。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