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峨眉掌门（陆小凤传奇）》英飞

31、第三十一章

　　深夜，月明，雾起，夜风慢慢吹干了血与泪。
　　张英风道：“我们回去吧。”
　　“回去……”马秀真抬起头看着前方，苦笑道，“你回头看看谁来了？”
　　张英风回头看，淡雾中慢慢走来一个人，花白的发，黑色的衣，冰冷的脸。
　　“师伯，你怎么才来？西门吹雪刚刚走，师妹她……”
　　“哼！”金道人冷冷地打断张英风的话，“独孤一鹤没用，教出来的徒弟也是群废物！”
　　马秀真忍不住咳嗽了一阵，冷笑道：“哪像师伯这么聪明绝顶，专挑这种时候出来骂人，事后诸葛亮谁不会做！”
　　金道人看了一眼马秀真，道：“你的伤势看起来很重，峨眉掌门的位置就到此为止吧。”
　　马秀真道：“师伯虽是我们峨眉派的长老，但也没资格这样和掌门人说话。还有，我还没死呢，掌门继承人的事情我自会定夺。”
　　金道人忽然抬头望着月亮，低声道：“如果我当年也能这样看重，到今日也不会如此了。”他忽然摇摇头道：“可惜啊，独孤一鹤死得这样突然，如果他还能带你几年，这掌门之位也能坐得稳妥些。”
　　马秀真一个字一个字地问道：“师伯想夺位？”
　　金道人转过头看着她，笑了笑，道：“这个位置本来就该是我的，当年如果不是独孤一鹤心机深成，峨眉派也轮不到他来掌权，或许你还会是我的徒弟呢？”
　　马秀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金道人，印象中他很少回峨眉山，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都是沉着脸呵斥他们这群弟子。峨眉派上一代的恩怨，也是这么复杂吗？
　　马秀真静静说道：“师伯，我们会峨眉山去吧。”回去吧，回去吧，就让这一切的恩恩怨怨都随着时间消散吧。
　　“回去？”金道人叹了一口气道，“只有我一个人回去，路上应该会很寂寞。”
　　张英风的瞳孔骤然收缩，筋肉忽然绷紧，道：“师伯，你……你要以下犯上吗？”
　　金道人望着马秀真道：“本来一个月的约定，即使你没有杀了西门吹雪，我也会放你离开峨眉派的。可是你这个孩子实在太不让人省心了，先是让公孙大娘来调查我的行踪，又想联合张英风来对付我。”
　　马秀真道：“公孙大娘？你知道了？”
　　金道人冷笑道：“也就只有你这种傻孩子，才会放过一个杀我峨眉弟子，侮辱我门派的贱人！”
　　马秀真叹道：“我那时候只是不想给峨眉派树敌太多，我们连一个西门吹雪都应付不了，怎么还有精力对付红鞋子这样的神秘组织。”
　　金道人道：“现在你放心吧，我已经杀了她。”
　　马秀真冷笑道：“这应该是师伯几十年来为峨眉派做的最大的一件事情了吧。”
　　金道人道：“独孤一鹤这个人，生前不让我安生，死后也让我不省心，竟然临死还找了个女娃娃当继承人，哪里知道这江湖人谁会把一个女娃娃看在眼里？”
　　马秀真冷笑道：“师伯做这么多，难不成是看不上我当掌门人？呵呵，即使是大师兄当掌门人，你也不会甘心的吧！想当掌门找这么多借口干什么，当年是你自己要死要活地放弃了掌门之位，别一切都怪在我师傅头上！”
　　金道人忽然大笑起来，道：“好好好！看来你都知道了。一个人总是年少冲动的时候，当你老了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算了，看来你也不会放弃了。张英风，你呢？”
　　张英风道：“师伯既然不放过师妹，又怎么会放过我这个最有可能和你争位的人呢？”
　　金道人看了一口气，道：“你们总是太聪明了。如果像严人英那样多好，过了明天，他不但会衷心拥护我登位，还是帮我去对付西门吹雪。”
　　马秀真道：“你把严人英怎么了？”
　　金道人笑道：“没什么，只是派了两个人跟着他去找西门吹雪了，一切都很平常。”
　　马秀真道：“那两个什么圣母之水峰的剑客，是你派去的人？”
　　金道人点点头，道：“我还是为峨眉派做了很多事情的。让洪泽出面请唐门对付西门吹雪，杀唐天仪联合唐家，杀公孙大娘，哪一样不是在为峨眉的利益着想？”
　　马秀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算了，这些事情说出来又是一场血雨腥风。”她忽而看向搂着她的张英风，苦笑道：“师兄，我们真是时运不济，前据狼，后迎虎。”
　　搂着马秀真的手臂忽然紧了紧，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别怕，师兄会保护你的。”

　　这么一句简单的话，忽然感动得她落泪。当年她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上时，望着焚毁的村庄，腐烂的尸体，荒凉和恐怖蔓延周身。也就在那时，她看到了独孤一鹤，那个人也轻声安慰她说“别怕，我会保护你的”。在这个世界打拼太久太累，当有人来安慰你保护你时，感动和幸福就会充满心房。
　　“好！”马秀真笑了笑，“就看看师伯有什么本事了。”
　　她忽然挣脱张英风的怀抱，慢慢站了起来，道：“我的右手虽然受伤了，但是我的左手还能用剑。”她的眼睛里突然闪过一丝忧伤，“峨眉四秀，从小学得就是双剑。”
　　风姿动人，美丽年轻的峨眉四秀终将成为武林的过去式，但是她还要活着。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清风冬有雪，世间的景致如此美好，她还那么年轻，怎么可以就这样死去？
　　金道人的脸色一沉，忽又低声道：“罢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我也只能做到底了。”
　　冰凉如水的剑身，特别长，特别宽，这是马秀真第一次见到金道人的剑，不过她不愿意这是最后一次见。她可以为峨眉出生入死，却不愿意被峨眉的人利用和背叛。
　　那把素朴的长剑已经出鞘，月光下泛着银白的光辉。这是峨眉派掌门的用剑，外杀敌，内除贼。她既然握着这样的剑，就一定要对得起这样的剑，那是作为一个掌门人的责任。
　　一剑挥出，如长虹贯日。小时候刚开始学剑的时候，她是和师姐妹们一样用的双剑。女弟子学双剑，男弟子用单剑，这好像是峨眉派不成文的规矩。不过，因为重生的缘故，小小年纪的马秀真并不能像其他人一样习惯使用双剑。为了不输给别人，好强的她每天都花更多的时间来习剑，晨曦微露，子时半夜，那时候她学得多么刻苦啊。后来独孤一鹤发现她在习双剑上并没有太大天分，让她改习单剑，进步却是一跃千里。
　　想不到那最初的好强，成全了她现在的保命一搏。右手伤了又怎么样，左手还在，怎么就容得别人如此放肆！
　　独孤一鹤的师兄，当初峨眉掌门的热门人选，金道人的武功确实深藏不露。怎样的经历，才让这位峨眉派地位崇高的高手在江湖中如此低调不显？马秀真和张英风两人联手，双剑联合，几十招下来已经吃力了。
　　金道人的剑法却不急不慢，这边还慢慢说道：“以你们的年纪，这样的剑法在武林后起之秀的确是佼佼者。真是可惜，如果你们不与我为难，以我们峨眉派的高手，江湖上谁敢对峨眉派不敬！”
　　他竟然完全不像是在与人生死相搏，而是像一位认真负责的师傅，在指教弟子们的剑法。是不是，当年轻荒唐的岁月过去，他也羡慕起了独孤一鹤教弟子带徒弟的生活。作为一名江湖高手，自己的武功高自然是骄傲的事情，如果再能培养几个出类拔萃的徒弟更是锦上添花的美事。当初的独孤一鹤的确做到了，深厚的武功，显赫的地位，峨眉七剑名动天下，好像一个人最值得拥有的东西都拥有了。是不是因为老了，所以才会更加感叹，更加容易检讨自己过去的岁月？
　　“叮”地一声剑鸣，握剑的虎口一阵发麻，右肩的伤口好像又裂开了，原本干涸的血又流了下来，生生地钻心地发疼，马秀真的身体忍不住一停滞。在这样危急的时刻，即使是一秒中的停顿，这也是致命的危险。
　　那刺来的一剑，好像带来的全世界的冷风。她直直地望着那一剑，眼睛忽然干涩地发疼，心却是如此平静，平静地犹如那一泓春水，风只是吹起了微微的波澜。
　　世界突然变得很安静，安详而宁静。
　　那致命的一剑，突然像生根一样静止不动。
　　马秀真吐了一口血，忽然笑道：“陆小凤，真是到哪里都有你？以前我一直觉得遇到你就没有好事，今晚我要收回这句话。”
　　灵犀一指，陆小凤的灵犀一指，可以夹住世界上的任何一把剑。

作者有话说

　　终于赶在十二点前写好了%>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