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摊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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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娇知道刘嫖为什么来，只是没有想到她会来得那么早，毕竟和刘彻的交谈时她摒弃了所有的下人。
况且现在门边还露着一角侍女的橙色的裙裾。
刘嫖扫视着阿娇，从她的眉梢到下巴，从眼睛到嘴唇，她努力寻找着女儿的不同，但是最终是失败了。眼前的少女还是她疼爱的幼女，眉梢带着狡黠，眼睛中含着天真与热情，桃花一般美好的颜面，软软的笑容让她疼爱到心底。可是，总觉得还是有什么不同，不是从颜容而是从话语。
如果是过去的阿娇绝对不会说出放弃婚事的话，更不会说出和刘彻疏离的话。刘嫖是这样了解自己的女儿，她是阿娇的地，而刘彻是阿娇的天。
刘嫖开了口，口气严肃而强硬：“阿娇，为什么你不想嫁给太子。”不是为什么要退婚，不是彻儿，而是太子。
阿娇的眼中的波光一转，那种灵动消却，眸中的水深不见底。“我想同母亲一样，成为家族的掌权者。”这是最简单的回答，即使她对于权力对于钱财没有任何的欲望。
十五岁的少女如同初绽的花朵正艳的桃花，却告诉刘嫖她想成为一族的掌权者。刘嫖从阿娇的眼中看不到野心，也看不到欲望，她叹了口气：“为什么？”
阿娇凝视着自己的母亲，淡淡地开口：“阿母总有老去的一日，总有力竭的的一日，我希望自己能够再母亲无力的时刻可以庇佑自己的家族。”
刘嫖挑高了眉，如此直白的言语也是阿娇的历来的风格，她很少迂回地说话习惯直白地正中中心。“如果你成为刘彻的妻子也可以庇佑成为家族的支撑者。”
“可是，我总会是别人的妻子，而不是掌权者。”阿娇认真地说，哪怕现在的刘彻还未曾经受过建元初的挫折，也未曾受到外戚的掣肘，但是阿娇不敢去赌，她始终觉得无论如何刘彻还是会长成那位厌恶外戚的君王。而且，作为他的妻子他也太被动，田窦之争她便无力施为，任由王娡构陷窦氏。
刘嫖坐到阿娇的床边，伸手抚摸女儿的头发：“为什么，你不是一直想嫁给彻儿吗？”也许是感觉到女儿话语中的坚决，刘嫖试图用昔年的情谊软化阿娇的态度。
阿娇仰着头看着刘嫖，浅浅地笑开了：“阿母你不是知道的吗？昔年外祖为后，不为文帝所喜，因此阿母同舅舅少年艰难。可是最艰难的应当是外祖吧，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椒房宫等待夫君的爱怜，哪怕是外祖那样坚强的女人也会有怨气吧。彻儿现在是太子，以后会是那个至高无上位置的主人，他怎么可能只有我一个女人呢？
阿娇最后的声音压得很低，青纱帐的影子打在她的脸上，透出落寞的神色。
刘嫖摸了摸阿娇脸：“我的阿娇那么美，刘彻一定会宠着你，而且你是他的正妻，谁也越不过你。”
阿娇的眉角勾起来：“阿母，年老则色衰，色衰则爱弛，况且同一张脸看久了会腻的。”她握住刘嫖的手：“没有夫君的宠爱，只有一个正室的名头有什么用？阿母，你是知道的。况且阿父只有你一个女人。”
刘嫖的面上有些动摇，最初的怒色缓和下来，应当是最后的话语触动了她的心。
“阿母，要知道当一个男心里没有你的时候，任何手段都没有愿意。而且有时候恩太重，则爱尽丧。”阿娇的内心荡起几分酸涩，当初的她试图用恩情唤起那位君王的爱意却把他推得更远最后磨掉了所有的感情。
刘嫖无奈地拍了拍阿娇的脸：“你还有我，还有窦氏，还有陈家。太子还需要你。”
“现在如此，那么十年、二十年后呢？刘彻不是甘于平庸的君王，他有自己的宏志不愿受外戚的掣肘，你觉得他能容了窦氏陈氏吗？只有为臣方能守一家平安。”她不求昌盛只求平安。哪怕曾经权势滔天的卫家，在卫青死后，侯除族灭。
“十年后、二十年后，便是你庇佑家族之时。”刘嫖静静地看着女儿的脸，神色郑重。
“可惜，我做不到，做不到同别的女人共享一个丈夫。”阿娇反过身来，把头闷在被褥里，如果做得到自己也不会落到罢居长门地步吧。“阿母，你不知道我做了一个很梦，很可怕的一个梦……”
风从窗中吹入，带来淡淡的桃花香。阿娇如云的秀发铺散在被褥上，比锦缎更柔更亮。闷在被褥里的声音含糊不清：“刘彻有了新的妻子，陈氏侯除。至于我……”轻轻地嗤笑一声“被锁在未央宫外郁郁而终。”
刘嫖扶向阿娇的手顿住，然后转向她的肩头，想扳过她的脸，看看她的表情。“而阿母你，再也不管我了，把我丢在冰冷的宫殿里……”刘嫖的手彻底地僵住：“怎么会呢，你是我最疼爱的女儿呀。”
“可是，那个时候刘彻不再是那个弱小任人摆布的太子了，他是大汉的天子，大汉的君主，他握着这个事件无人可以超越的权力，而我，是他的妻子。”春秋时的诸侯女出嫁后除了被休弃都不能还家，所有的苦累都要自己吞下，自己的阿母在身边已经是幸事，但是自己嫁入的终究是未央宫，有些话还是说不得，有些苦还是要自己咽下。
“彻儿是很好，但是，他最后会是大汉的君王。就像舅舅无论多么地宠爱粟姬，到最后还不是废了太子。”
“你的婚事，不是我们所决定，那是你舅舅亲口许下的。”刘嫖拍了拍阿娇的肩膀，觉得有几分无力，阿娇的抗拒是那么地强硬，患得患失的表象下是拒绝的抵制。
“还有外婆呀，外婆最疼我的，如果我能让外婆同意，阿母你便不拦我吧。”
刘嫖突然觉得很无力，明明应该要十足地把握去劝说阿娇，自己却反而被说动：“这个天下都知道你的丈夫是太子，退了婚你还能嫁给谁？”
阿娇转过脸来看着刘嫖，眉梢和唇角翘起：“我是大汉长公主的女儿，除了君王谁还敢负我，所以阿母，我除了不能嫁给太子，谁都可以。”
阿娇的话语用的还是太子，不仅仅是因为疏离，也是下意识的保全，在刘嫖和窦氏还可以左右太子之位的时候她下意识地保全了刘彻。她明白，即使刘彻不是个好丈夫，但始终是个好君主，作为他的恩人会比在其他人手下好过得多。
刘嫖拍了拍阿娇的脸：“我不能答应你，但是如果你能让你舅舅和外婆同意解除这桩婚事，我便顺你。”刘嫖想得很明白，即使女儿希望如此，王娡是绝对不会同意，在弟弟的耳边吹着风的她比阿娇更能说动弟弟。
阿娇笑看了：“那么说定了，阿母。”
看着眼眉弯弯的阿娇，刘嫖唯有叹息。
送走了刘嫖后，阿娇唤来了橙，美貌娴静的少女低着头跪在她的面前，露出的洁白的颈项如同鸿鹄一般优雅。她扫视着面前的少女，内心在纠结着。她并不是没有手段的人，只是对于一直陪伴在她身边的少女，她下不了手。
最后，阿娇才缓缓低开口：“橙，你给我想清楚你到底是谁的人。不想清楚就一直跪着。”
橙轻声答道：“诺。”便直挺挺地跪在了那里。
阿娇无奈地扶了扶额头，挥袖走开了，她还必须筹划下一步，毕竟退婚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里面不仅有天家的尊严，还有各方的利益。各种盘根错节的关系搅在其中，她必须一击即中，不然只能图招怨恨。
所有的人中，她最不担忧的是刘彻，哪怕会驳了他柔弱的面子，然而求而不得的珍惜才更重要。而对于刘嫖，阿娇甚至决定以死相逼，她的母亲太强硬，方才的谈话也许能让她有略微的动摇，但是利益和权力面前那些莫须有的可能性不足以让她让步，唯有以亲情方能动之。而她的舅舅，阿娇并不打算劝说，她想让她的外祖来做，所以阿娇最先要做的便是劝服窦太后。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摊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