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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对峙 ...

  •   陈阿娇从来不是合适刘彻的那个人,更不是合适刘彻的皇后,从本质上陈阿娇不过是刘彻登上帝位的踏脚石,然后在刘彻登上之后变成了绊脚石。这样的认知不仅是阿娇的认知,也是这个世间所有男人的认知,恃恩而骄多年无嗣的陈皇后活该被废掉。
      天下人都说,陛下唯一爱过的女人是倾国倾城的李夫人,而支撑着陛下困苦的童年和少年时的人是弓高侯孙……所以陈阿娇什么都不是,只是借着长公主光辉的娇纵女子。
      今生今世,我必不复长门。这是阿娇许下的誓言。
      刘彻的心被抽了一下,他觉得自己一下子被推得很远,那个自己一直熟知的阿娇表姐变得模糊不明。不应该是这样的,他在心底默默地叫着,会讽刺他的疏远他的抗拒他的阿娇应该是不存在的。
      他张口想要许诺,想要安抚下面前的少女的,可是他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他的母亲没有教过他这些。在过去的十余年时间里,他的母亲只告诉他要讨好阿娇顺着阿娇,他也做得很好,所以阿娇近他信他爱他。他从来没有想过阿娇会一日不近不信不爱,陈阿娇明明的那么好骗好哄的孩子,明明到了可以披上嫁衣的年纪依旧天真幼稚得如同孩童一般的女子。天真而热情,爱恋着的姿态就像火一样要把自己和对方燃尽,从某种意义来说是愚蠢得可爱。
      少年的声音变得委屈起来:“我觉得阿娇是最合适我的呀。”压低着眼睑的站立在那里的少年别扭地表白,抖动的睫毛像把小扇子。
      然后“嗤”的一声阿娇笑出来,声音越来越大,最后转变为不可止息的大笑。笑声在只有二个人的厅堂内回响,莫名地产生寂寥的感觉。
      “彘儿呀,你知不知道,你骗我的时候从来都不敢看我的眼睛。”阿娇说出这句话时还带着笑后的喘息,明明是调笑的语气却含着无奈和自嘲。
      是呀,你登基的那一日里我们在宣室殿中欢爱,我问:你的妻子只会是我可好?你的头压在我的颈窝里许久才含糊地吐出一个好字。建元二年我质问你是否沾染了其他女人,你隔着珠帘告诉我没有。元光二年,我问你是不是不想要我的孩子,你站在屏风后告诉我不是。元光五年,我在椒房宫的正殿等你,只问了一句:你信不信我。隔着冠冕上的珠帘我看不清你的眼神,你只是冷淡地说了一声:信。
      “所以呀,彘儿,如果不能许我什么,你也不要骗我,因为我看得出来。”我想我应该是全天下最了解你的人,如果不被你的诺言所迷惑的话……
      刘彻抬起头,声音是少年从未有的沉稳:“为什么阿娇觉得自己不是最合适我的人?”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彘儿你,许•不•起。”
      阿娇跪坐在桌边刘彻站在她的面前,二人的目逛胶着在一起,安静地对峙着。阿娇面前的少年还太小,柔弱的肩膀还扛不起一个王朝,内心的算计还过于理想,怀抱的理想还未被现实洗礼,所以他太容易受挫,也太容易被影响。刘彻的面前的阿娇有着如花的容颜灿烂的笑容,但也有着漆黑的瞳孔,而那里面没有半分波澜。那样的眼他只在一个人身上见过,那是孩童时和阿娇捉迷藏时趴在树上望到的女子。一样漆黑深邃的眼,一样寂寥的感觉,一样的绝望和淡漠。
      他们只是那样无声地凝视着对方,打量着对方。直到房门被推动的声音传来,二人同时转过头看向门边的少女。橙安静地站在那里,手中托着一个托盘,上门摆满了喝茶的物件,嗓音有轻微地不安:“翁主、殿下要用茶吗?”
      僵持被打破,阿娇压下笑得僵硬的唇角,颔首到:“上吧。”刘彻走到桌子的另一边坐下:“阿娇表姐不介意我一起吧。”
      片刻前那种紧张的气氛一扫而空。
      橙的动作安静而优雅,利索而煮好茶粥后奉到桌上,便躬身退下,偌大的厅室又剩下了刘彻和阿娇。不约而同地端起碗慢慢食用,姿仪尽显皇家的风范。
      正所谓食不言寝不语,整个厅室安静得压抑。
      刘彻在等待,在等待阿娇的开口,他深知阿娇是憋不住话的人。是呀,他所知道的阿娇是充满活力永远静不下来的人,哪怕是在窦太后的面前也是欢笑不已。从小时候开始,带着他在宫殿群中乱逛的是阿娇,带着他翻找着各种密道的是阿娇,带着他翻墙爬树的也是阿娇……在被压抑的童年里叶只有这个肆无忌惮的表姐带给他属于孩子的欢愉,只有跟着整个表姐他才能享有孩童的顽皮。不必担心责备和失望,一切都有人顶着有人护着。
      阿娇也在等待,不过她是在等待刘彻的离去,如若她还是三十年前自己如今的场景绝对没有那么平和。可是二十多年的时光让她习惯了沉默习惯了等待。没有人能听到她的声音,没有人能看到她的颜容,她只能游荡在金碧辉煌的长门宫听着宫人的窃语;只能在未央和长乐见往来看着妃嫔的欢笑;甚至孤零零地站在月下,看着娇媚的宫人在花丛中承欢;在宫灯招摇的檐廊下听着诡狭的阴谋。这个世间没有人知道她还在,没有人知道世间还有那么一缕孤魂。
      时间缓缓流过,铜壶的滴水声是这个房间唯一的声响,安静地相对而坐的二人如同华美的雕像。
      最后放弃的是刘彻,少年人再沉静也没有体会过这样的场景,内心中明明是百味交杂却必须压抑下来。还带着童稚的声音响起:“阿娇,你到底是怎么了?”没有说出的话是和往常如此不同,难道是生病后被魇住了?
      阿娇露出浅浅地笑,声音很轻,很飘忽:“我做了一个梦,一梦一生。”
      刘彻看着阿娇,认真地说:“那只是梦。”
      “那不仅仅是梦。因为没有人会做那样的梦。”说出这样的话的阿娇是那般的飘忽,如同被薄雾所笼罩。
      “阿娇……”刘彻的话被打断。
      阿娇的眼眉中带着坚定,柔和的远山眉变得坚毅:“我和阿母始终在你的背后,陈氏和窦氏亦是。”她想接替刘嫖守护着自己的家族,让承情的刘彻在母亲死后不对她的兄长下手。她知道比起作为那位薄情君王的妻子,他的表姐这个身份更为安全。就如哪怕她被废黜,她的家族亦能保全、这谷然有刘嫖的作用,更重要的是刘彻的念情。
      “彘儿,你在我眼中会永远同钰儿一样。”阿娇明白这温情地昵称不过是层层的算计,除了最初的失态过早地摊牌外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在表演。凭借着自己对刘彻的熟悉,用最快的方式攻克他的心防,让他妥协。阿娇在心底自嘲,这样的自己和母亲越来越像,和杀伐果断、柔以魅上的长公主越来越像。
      刘彻觉得自己的心被什么击碎了,握住掌中的东西被硬生生地抢走,而他现在却不能愤怒地去夺回。看着面前的少女,他突然想起了那首《蒹葭》: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他的阿娇表姐在一个梦后飞离了他的掌心。
      刘彻失神地告辞,落魄地离开,他需要想自己的母亲求助,制定新的计划。这次的会面超出计划的太多,阿娇的言辞中有太多值得玩味的东西。他唯一能够确定的只有关于他们的婚事。

      在刘彻离开后,阿娇吩咐橙收拾厅堂后便回寝殿小睡。未曾完全入眠,刘嫖便杀了过来。用杀字未曾过也,毕竟阿娇在睁开眼中看到的便是自己母亲杀气腾腾的脸,高高挑起的眉,微微吊起的眼,抿紧的嘴角。
      阿娇软软地笑了:“阿母,你怎么来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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