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公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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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娡很焦虑，在前几日刘彻从堂邑侯府归来后一直都很焦虑。陈阿娇要退婚的话让她心里升起隐隐的不安。王娡很清楚到底是谁把刘彻拱上了太子之位，也清楚刘嫖依旧有能力把刘彻拉下来，所以他们需要刘彻和阿娇的婚事绑住刘嫖以及她身后庞大的家族。
王娡的忧虑不是没有由来，固然刘彻是陛下培养的十年的太子，但是当初刘嫖还不是轻易把作为长子的刘荣从太子的位子上拉了下来。论情谊，王娡加上刘彻都比不上刘嫖一家在景帝心中的地位。固然考量到太子的意义，但是在窦太后的重压中，实在的难以求得安稳。
王娡也从来没有预想到陈阿娇的变卦，在她的眼中阿娇单纯得如同一张白纸，自小被娇惯的少女哪里比得上浸淫宫廷数十年的长公主。所以王娡一直没有对阿娇进行太多考量，握住刘嫖酷爱权力的弱点她就能把刘嫖拉上自己的战车。可是阿娇对于婚事的抗拒太过于突然，打乱了她的阵脚，让王娡变得不知所措。摸不清阿娇拒婚的缘由，她的算计便的毫无意义。王娡的心里升起了隐忧，失去对刘彻爱慕的陈阿娇变得无懈可击。
同样焦躁的还有刘彻，被一直亲近的表姐所疏离的感受让少年的心异常难受，甚至连完全静心思考都做不到，他的经验已经不足以应对照顾变故，故此焦虑的暗火灼烧着他让他暴躁不已。
在王娡和刘彻的再三探讨下，终于做出了决定让陈阿娇入宫，试图用单独相处刺激刘彻和阿娇的感情，也伺机刺探陈阿娇的想法。
在与窦太后深谈后的那一天，阿娇留在了长乐宫，夜里祖孙二人摒弃了宫规同榻而卧。阿娇握着窦太后手睡在宽阔的床榻上，枕席间香料熏染的味道也遮不住衰老的气息。
只有握着这只苍老的手阿娇才感觉到外祖的衰老，过去那个直到死亡时刻才让自己的无力展示在亲人的面前的老妪的确已经老去，曾经掌握天下的手如今已无法紧握住阿娇的手。
阿娇有些失眠，但又怕惊扰了外祖，便睁着眼看着漆黑的穹顶，在夜中，那些金碧辉煌的梁柱被沉沉的夜色所包裹，如同扒满了魑魅魍魉。
最后，阿娇听到一声叹息，窦太后说道：“睡不着便和我说说话吧。”阿娇勾起唇角，答道：“好。”
阿娇把记忆挖掘一遍，慢慢回忆幼年时候的光阴……
王娡的焦躁在阿娇入宫的第五日后上升到从所未有的程度，刘彻日日的努力毫无结果，陈阿娇对于他没有了爱恋只剩下了姐弟间的情谊，过往的亲昵失去了恋人见的暧昧和心动，只余下亲人间的温存。
而景帝那日到来，冷淡地告之王娡“刘彻的和阿娇的婚事已经取消，太子妃日后再定。”后王娡彻底懵了。
王娡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什么都来不及做事情就已经结束。她软声细语地安抚着疲惫的景帝许久才套出话来。
“阿母不同意。”
“为什么？”王娡急切问到。
“我很喜欢阿娇，也很期待她成为太子的妻子，但是太后说表姐弟成婚于子嗣不利，孤问过太医，的确会有这般情况。”景帝重重低叹了口气“其实阿母不同意最主要的原因不是这个。”
王娡攀住主景帝的肩慢悠悠地问道：“那是什么原因？”
景帝按住自己的眉心，苦苦地吐了口气，想到白日里自己最疼爱的外甥的言语不由得头疼。明艳的少女昂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语气是那样的尖锐：“我不想成为第二个小薄皇后。”那一声戳在景帝的心口上，记忆深处那个孤寂安份的背影浮现在他的眼前，可是他已经忘记了她的颜容。景帝还来不及发怒，窦太后便唤住他。
“太子还太小，心性未定，他总有一天会后悔的。”窦太后没有起伏的的声音回荡在景帝的耳边，那样的笃定。
景帝摆了摆手，背对着王娡说道：“别说了。婚事就这样算了。”
他看不到背后的女人咬紧了牙。
王娡已经知道要挽回败局从景帝下手已经无用，毕竟顶上还有窦太后死死压着。然而从窦太后那里下手更是没有可能，她清楚地明白窦太后有多么地不待见她。所以她唯有从刘嫖处下手，可是一贯以来和她交好的的长公主却三番两次地找借口对她避而不见。百般无奈的王娡只好把自己的女儿招了回来，看看素来与阿娇交好的刘婧有何办法。可惜此时的平阳公主不知道，陈阿娇在这个皇家中最不待见的就是她。
刘婧在听完王娡的叙述后便开始和王娡探讨，把阿娇的反常从头到尾分析了一遍，由此提到了那个小马奴。
想到素来高高在上的陈翁主竟然对一个贱民有兴趣，王娡母女也觉得惊奇，考量一番后便决定把那个孩子送到陈阿娇处探探底。
小卫青被领入宫中的时候怀揣着不安的心情，平阳公主看向他的眼中充满了疑惑和不屑，他伏在地上，接受着那份锐利目光的洗礼，在不安中挣扎了许久才得到赦令。
然后他被宦官领入了未央宫，小小的孩子惴惴不安地跟在年老的宫人的身后，行走在逼仄的道路上，两边是高耸的宫墙，沉沉地压着他喘不过气来。
因为还是个孩子，所以他没有设想过那种可能性，所以没有为可能即将会失去身体的一部分而恐惧，他只是对未知的未来而表示恐惧。
而在这个小巷里卫青遇到了那个男子，命定的的预言因由命运那脱缰的战车而被推前。彼时他还是幼童，那个白衣高傲的男子还不是带枷的囚徒。在宫门擦身而过与宦官的太史令突然停了下来，扳住小卫青的肩头，凝视着他的面容。看看着那张惴惴不安年幼的脸，他饶有趣味地说道：“贵人也，官至封侯。”他日前已经卜算到星辰的动荡，却没有想到会那么快地遇到被影响的人。
年幼的孩子，垂下眼，声音是那么低：“人奴之生，得无笞骂即足矣，安得封侯事乎？”
男子只是拍了卫青的肩便大笑而去。只留下一头雾水的宫人。
但是这点小意外不能影响什么，宦官继续领着卫青向漪兰殿行去。
这一日阿娇很是无聊，因由着窦太后的困倦她便辞去回到漪兰殿。刘彻因为太子的课业而不能来访，阿娇便是无聊到了极点，只有懒懒地靠在栏边看花。因为闲适，故此也没有细细梳洗，一头乌黑的秀发欲挽未挽地披着，生出几分慵懒和妩媚。
不过阿娇也难有的安逸，不需要仔细斟酌进退的分寸，也不需要算计他人的想法。
就在这一片美丽的春光中，阿娇已是昏昏欲睡。
可是橙的声音打破阿娇的安逸：“翁主，平阳公主送来一个侍童。”跪在殿门口的橙的头低垂着，双肩压低，安顺到了极点。也许是半月来宫禁生活的打磨，也许是刘彻的无视，她心底隐生的思慕微微淡化，或者说她变得更清醒和绝望少去了无望的期待。
阿娇懒懒地说道：“让他过来吧。”平阳公主四字的确提起了她的兴致，想想也是，作为最得王娡心意的女儿，怎么可以不为母亲排忧解难。不过送人这个手段真是相当地无趣，刘嫖那么多年来都玩着同样的花样。但是不得不承认是相当地有效，从卫子夫到李姬，莫不是出自她的府中。
所以看到卫青的时候，阿娇只是略微吃惊，反应过来后端饶有趣味地打量着目前瘦小的孩子。心里笑着若干年后平阳公主想到自己曾经把第三人丈夫送给其他女人时的表情。
“抬起头来。”阿娇发了话。
小卫青乖顺地抬头，然后看到了阿娇。骤然间，他的不安已经平复，他的视界被面前微笑的女子所占满。不久前的偶遇再次回荡在他的脑海中，伸向他的那双手又浮现在他的眼前。那句 “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又在他的耳边萦绕。
年幼的孩子从来没有幻想过能够再次见到那位贵女，再次听到那个欢愉美好的声音。他的面上浮现出做梦一般的表情，让清瘦的脸显得无比呆滞。
“坐。”阿娇打量着面前的乖顺的孩童，她知道自己得到了一个很好机会，能够把未来的大司马拉上自己的战车。
卫青乖巧地跪坐在阿娇的面前，小心翼翼地看着面前美丽的少女，笼罩在明媚春光里的少女距离他是那么地遥远。
“听说，太史令为你相面？”阿娇想起在卫青到来前宫人向她报告的一切。小卫青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点头只是下意识的反应，可是回过神来才表示不明白阿娇所言。
阿娇轻笑出来：“你叫什么名字？”
小卫青听着眼前贵女亲切的声音，放松了一些，朗声答道：“卫青。”
陈阿娇推了推几案上的碟子，指尖敲击到白色的磁碟上发出清脆的声音：“仲奴，你将来至少会官至九卿。”看着面前孩童迷茫的双眼，挺直的背脊，阿娇起身走道他的面前，盯着他的眼睛，吧手放在他的脑袋上，揉着那头微微发黄的头发：“仲卿，这是我给你的字，我给你的预言，你将官至九卿，位列司马，可达封侯。我会佑你不再被世人所诟病，不会被蔑以媚上之名。可是在你能够做到之前，我只会叫你仲奴。希望你带着这个字去奋斗吧，直到你可以匹配它为止。”
阿娇的话语一字一字地传到小卫青的心中，头上的手很暖，心里暖暖痒痒的，比起方才飘渺的预言，这个名字给予他更多的安定和保证，他觉得他可以做到，他会被庇佑，他的内心被希奕所充斥，过往的困苦在这一刻被销却。
我可以的，不再被欺压，不再被侮辱，因为我收到那份祝愿和预言。小小的孩子的内心里出来没有这样自信和安定，他所丢失的尊严在这一刻得到认可。
小仲奴认真看着面前的少女，心底不断低发誓，我将尽我所能匹配这个字。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公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