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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三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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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一片漆黑，展昭躺在床上，默默地看着手中的一张纸。下铺的小丁趁看守过去，猴儿似地一骨碌起来，笑嘻嘻地在他床边露出个脑袋：“展哥，展哥，你睡不着？”
小丁是展昭在进来之后认识的，他是个偷渡客，昨天刚核实了身份，过几天就准备将他遣送回国了。移民局对这些抓到的非法移民处理方式就是暂时关押，实行监狱式管理，跟中国方面核实了身份之后就是遣送回国。小丁和展昭被分到同一间牢房。
他是个机灵鬼，一看到展昭的样子就知道这爷吃罪不起，借着天时地利可劲儿地巴着他，不像其他牢房的人，起初老想着借机会狠狠教训一下新来的，杀杀威，却不想总是反过来被教育。如今展昭在这个地方也算是小有威信，虽然他从不招惹别人，但别人现在也不敢再招惹他，于是，跟他同一牢房的小丁也得以借此狐假虎威了一把。
“展哥，你手上这是啥？瞅着它都没一天了？”小丁凑过来。
展昭笑了笑，索性递给他看：“你瞧瞧这像什么？”
“这个么……”小丁横竖看了两下，摇摇头，“两道杠杠印子，展哥，这是什么？”
“你看不出就对了，”展昭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张纸，“这是木屐的鞋印。在我们那儿常有人穿，尤其是下雨天。”
“木屐？就那木头拖鞋吧？”小丁不屑地瞄了一眼，“那玩意现在除了日本鬼子谁还穿啊？我老婆原来也有一双，穿了两次就不穿了。又重又夹脚趾头，走起路来当当响，吵死了。”
展昭笑道：“你说对了。现在差不多只有日本人才穿这东西。”
小丁偷偷看了看四处，凑过来贼着脸儿笑道：“展哥，你这是看上哪个日本婆娘了吧？不然老盯着人家鞋子印看啥呢？”
展昭哈哈大笑，岔开话题笑道：“这么晚了还不睡？过几日就走了，舍不得么？”
“呸，这破地方有什么舍不得！”小丁恨恨地啐了一口，“来之前还当这里遍地黄金，结果来这儿看了才知道也就那样。再有钱也到不了自己腰包，有啥用？还得整天做贼似地，还不如回家呢，老婆孩子都在，日子好歹过得安心，挣钱机会还比这儿多。哪儿哪儿挣不着钱呢，非得来这混个黑户？”
展昭笑了笑：“你明白就好。”
小丁嘿嘿笑了：“展哥，那你呢？你是要回去，还是要留下？”
展昭愣了一下，竟被问得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回去？回哪里去？留下？怎么能留下？
眼前忽然浮现起清如的脸，又不由自主想起大人来，心下也越发为难：不能丢下清如不管，也不能不回去。有什么法子可以两全其美？
“展哥！展哥！”小丁碰碰他，“你怎么了？”
展昭回过神来，禁不住苦恼一叹，看了小丁一眼，忽然坐起来，向他伸出手，道：“上来，我问你个事。”
小丁高兴地握住展昭的手，顺势哧溜一下登上床，在展昭身边坐下：“展哥尽管说，只要我能做到的，绝对没问题。”
展昭笑了：“我只是问你：如果有一天，你必须要去一个地方，但又不能将老婆丢下不管，你怎么办？”
小丁歪着头想了想：“那地方很远？”
“很远。”展昭肯定地点点头，“去了一辈子就回不来了。”
“这么远？”小丁吓了一跳，“那地方怎么样？条件很差吗？好过日子不？”
展昭迟疑了一下：“条件么，倒是比这里差一些。但环境不错，日子过得也还滋润。”
“这样？”小丁挠挠头，老老实实道，“照我说这事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她要愿意，你就带她一起去。但她要不愿意，那就没法子了。”
展昭苦笑：“最愁的就是这个。”
“展哥你愁啥？”小丁颇为不解，“你这么好的人才哪儿愁找不到媳妇？她要不愿意也是她自己不识货，你只管走你的就好了。”
“傻子！”展昭叹道，“她不走自然有她的理由，她有她的承担。”
“承担？”小丁细细咀嚼了这两个字，叹道，“展哥，我说句话你别不爱听。你说有咱们这些大老爷们在，要她个女人承担啥？”
展昭愣住了，又听到小丁在那里絮絮叨叨：“咱们这些男人生来是干嘛的？什么时候轮到女人来承担了？为啥男人的个子都要比女人高？那就是在说，天塌下来也是由男人来顶着嘛！”
这说法将展昭给逗笑了，伸手在他头上轻轻敲了一下：“你这小子！”
小丁摸摸头，笑嘻嘻道：“展哥，你说是不是？”
“是！”展昭重重点头，“是极了！”
“不过……”他又皱眉，“我那大舅子很是顽固。若他听说我要将他妹妹带走，他定然不允的。”
“那到是，”小丁揉揉鼻子，深有同感，“当初我要把我老婆带走的时候，我大舅子也不干来着。”
“那后来呢？”展昭追问，“他怎么就肯了？”
小丁有些尴尬又有些小得意地笑道：“嘿，也没啥，我就是偷偷把生米煮成熟饭了……”
“啊？！”展昭吃了一惊。
“就是这样！”小丁笑嘻嘻道，“加上又是我老婆自己心甘情愿的，我那段时间又在丈母娘那里积极表现，他们家想来想去，也只好让我把她带走了。”
展昭愣在那里——生米煮成熟饭，这种事他可做不出来。
“展哥，这招虽然损了点，但挺好用的。不然你也试试？”小丁怂恿他，“你情我愿的，也不能算咱强来不是？”
展昭不由白了他一眼，苦恼地抱住头，涨红了脸吭吭哧哧：“这招不行……”
“怎么就不行？”小丁不以为然，“男欢女爱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是正常的生理……”他说到一半突然顿住，神情怪异地看了展昭一眼，“我说展哥，你不会……还没开过荤吧……”
展昭全身一僵，连耳根子都红透了。
“我说呢！”小丁一拍大腿，“展哥这么厉害的人物咋就在这事上这么放不开。展哥，嘿嘿……要不要我教你点……”
“住口！”展昭瞪了他一眼，又把头埋进了膝盖里。
小丁嘻嘻笑着，似乎很为终于找到展昭这一“菜”面而得意：“展哥，你放松点。这没什么的，我跟你说，那滋味销魂蚀骨……”
御猫怒了，一把拎起小丁的领子扬起拳头：“没别的话了？！”
“别别别别别……”小丁赔笑着挥着手，笑嘻嘻道，“别生气展哥，别生气！我不说了还不成吗？”
展昭这才放开小丁，恨恨瞪了他一眼：“滚！”
小丁忙自觉自动地“滚”下去了，留下展昭躺在床上生闷气。
这什么破点子？！根本就是个馊主意！
先不说清如上当不上当了，就是当下这美国，又有多少人真正看重此事？再者说，君家固然看重这些，但如此一来，这等轻佻举动不也教君家看不起？
那是万万不能的。
展昭的态度很认真很坚决。他想来想去，便决定“退而求其次”，先说服清如。
他这点倒是很笃定：只要清如愿意跟他走，君家也不会反对的。所以关键还是在清如。
至于技术方面，他相信君不悔一定会想尽办法达成妹妹的愿望。何况她留在这里，那些日本鬼子还会继续骚扰她直到将她逼死为止，甚至可能逼死了她也继续不消停，他如何能放任此事发生？
爷爷已经被他们害死了，他不能再让情况继续恶化下去。清如有句话说得没错，人性如此，这样的人杀不完，就算他找上门去将那批日本人杀个干净，也还是春风吹又生。
所以，这解决不了问题。
但将清如留在这里，无疑便是放任那些右翼继续肆无忌惮地攻击她。若是自己自然不惧那些威胁，但是清如呢？从现在看来，君家是斗不过他们的。君家只是一个家庭，而那些人，则是一个庞大的组织。
甚至对君家犯下如此大罪的那些人也不过是这个组织里的一角而已。
君清如要面对的不是几个人或者几十个人，它背后挺立的，最起码是一个阶层。那根本就不是君家能够抗衡的。
但她若跟自己回去呢？大宋比不得这里方便舒适，且因为开封府得罪了不少达官贵人，他展昭屡遭陷害、威胁、骚扰等等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好歹大宋风气比这里好些，人人仗义，若真有人胆敢做出这等龌龊事，骂也被人骂死了。何况还有那么多江湖朋友帮衬着。
再说最关键的，那里没有日本鬼子。
他很极力地说服自己，列举出一个又一个必须要把清如带走的理由，却唯独不敢去想清如自己的愿望究竟是怎么样的。
从心底里，他不愿意勉强清如的意愿，但更不愿意她为此搭上一辈子。
就像小丁说的那样，天塌下来也该由男人顶着。清如做得够多了，可以了，不必再承担了。
她现在就该有个男人好好疼她，让她安心过上家长里短的日子。
爷爷临终前，自己也答应过他要好好照顾清如的，不是吗？
展昭忽然发现：要达成这个目的他实在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而且看起来每一件都那么棘手，棘手到他开始怀疑自己究竟能不能做到。
正思量着，小丁的头又从边上冒出来了，涎着脸笑：“展哥，你考虑考虑，这点子真的不错！一举好几得！运气好说不定连儿子都有了……”
“你……”展昭气得又扬起了拳头。
小丁见势不妙，连赔笑都不敢，哧溜一下径自钻回自己被窝去了。展昭唯有狠狠地在床板上一拍，震下点灰尘给他尝尝。
但令展昭没想到的是，几天后君清如竟然主动提起了这件事，只是她说的事，虽在他意愿之内，却又落在了他的愿望之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