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案》忆峮

5、义庄失火

　　白青青好笑道：“你呀，整天想着怎么去套师父的武功绝学，对这些琐碎之事哪会在心！”

　　白亦飞撇撇嘴：“那其三呢？”

　　“自古杀手组织，受人钱财，替人消灾。千面教杀人，从不掩饰自己的罪行，除了不知道是千面教的哪个教众杀人外，千面教一概承担着江湖众人的斥骂。”白青青手指轻叩桌沿，淡淡道，“但从杜夏衣的卧室来看，凶手故布疑阵，无非就是想制成死者自杀的假象，这说明凶手杀此杜夏衣，并不想官府追问彻查此事，如果是千面教，又何必多此一举？所以，那人，必不是凶手！”

　　白亦飞点点头：“原来如此！不过，你们刚才的推断，全是围绕在一个前提下，就是如果那个假扈秋娘是千面教的教众，那他就不是凶手。那万一他不是千面教的呢？”

　　说到这，白亦飞似是想起了什么，抬头问白青青：“对了，青青，你是怎么知道那个扈秋娘是假扮的？”

　　闻言，方云蘅也抬头，望向白青青，目光清澈无波。

　　白青青依然淡淡道：“其实一开始我的把握也不是很大，在方大哥提问那个假扈秋娘时，我已在门外了，发现那时扈秋娘神情紧张，当然，发现死人，作为一个普通妇人来讲紧张这也是人之常情。但后来细听她说话，发现她的言语条理非常清晰通彻，一个人在紧张恍惚的情况下，思绪能这么有条不紊，此人不会简单。”

　　“光凭这？” 白亦飞疑问。

　　白青青摇摇头，“那时我只是觉得可疑而已，觉得此人可能跟此案有关，倒并未想到她会是假冒的。”

　　白亦飞是个急性子，见自家妹子说话慢条斯理，又迟迟不入正题，急了，“那你究竟是凭什么确定的呢？”

　　白青青眼波流转，想了想，转头对着方云蘅问道：“方大哥，你询问假扈秋娘时，她的表情神态举止可有不妥？”

　　闻言，方云蘅低眉凝思，片刻后，摇摇头。

　　白青青回道：“我记得师父说过，一个人的音容举止是可以伪装的，只要稍加留意，说话语气个性特点等等，都是可以伪装的。但只有一点，是怎么都伪装不了的——那就是眼神！”白青青说话清朗从容，掷地有声，“在审问过程中，假扈秋娘的表情言语举止，或紧张或惊恐或抽泣或恍惚或娇羞或恼羞成怒，举止正常无可挑剔，但她的眼神却很奇怪，坚定不惧，隐隐有种不把任何事物放入眼底的狂傲，不像她表现的那么惊恐害怕，虽然是一闪即逝，却足够让我奇怪。”

　　“所以我就想到了师父跟我提过的易容术，于是我让衙吏先去扈秋娘家里探探底，而且中途当我指出张大民跟杜夏衣关系暧昧时，她的眼神中甚至还透着丝丝不屑，这一路来时，我曾打听过这扈秋娘是这一带有名的妒妇，当听到自己丈夫行为不轨时，照理说她应该是愤怒才对，这样的平静和不屑之色，绝对是不正常。”

　　“后来果真，衙吏回来禀告说真的扈秋娘被迷昏困躺在家里，这才确定了此人是冒充无疑。既然是易容冒充，那在这个世上，要说易容术之高明的话，舍千面教其谁？只不过那时还不能确定他是逃逸二人中的谁而已。”

　　白亦飞听的频频点头，“我说呢，我就觉着那个人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哪不对劲，原来是眼神的问题。”然后嘿嘿一笑，赞许道，“到底是青青来的细心！”

　　方云蘅也点点头，“知道他是千面教的，也明白他不是凶手，你却还让亦飞去抓拿，恐怕也是有原因的吧？”

　　白青青微微一笑，“虽然知道他是千面教的教众，却不知道他是‘鬼面大郎’和‘鬼面小郎’中的哪一个，要找出他的真是身份来，最好的办法就是试探他的身手——”

　　话音未落，门外响起一阵嘈杂的跑步声，一个小吏急冲冲跑过来，嘴里大声嚷嚷，“大人，不好…不好了…”

　　知远县的衙吏向来训练有素，如此急慌，怕是真有事。

　　方云蘅见状，起身道：“何事惊慌？”

　　小吏站稳后，气喘吁吁地禀道：“大…大人，禀大人，义庄着火了……”

　　闻言，三人同时惊呼：“什么？”

　　义庄着火，那尸体不就……

　　不待小吏再答，白亦飞和方云蘅已经提起真气，脚底轻点闪出门了。
　　白青青也疾步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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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义庄离府衙不远，白青青赶到之时，只见浓烟滚滚，火焰肆舞，映的整个义庄上空都火红明亮。

　　空气弥漫着一阵阵焦臭味，令人作恶。

　　白青青捂住口鼻，伸手挥去眼前烟雾，跑到方云蘅和白亦飞身边，见他二人有序的指挥衙吏救火。

　　一番扑救后，火势依然不减。

　　这时，救火的人群中突然响起一声疾呼：“小九！小九还在里面——”

　　这声疾呼让众人一愣，白亦飞最先反应过来，低骂一声，举起旁边一桶水从头淋下，直接冲了进去。

　　白青青大惊，急急喊道：“哥！危险——”作势也要跟上去，却被旁边的方云蘅拉住：“别去！”

　　白青青一怔，转头。

　　方云蘅皱眉：“他有功夫底子，自是有分寸，你去只会让他分心。”

　　白青青虽然心急如焚，但想到方云蘅说的在理，也就只能在外面焦急的等待。她左右踱步，眼睛死死盯着火光蔓延处。

　　片刻，从火光中冲出一团黑影。

　　白青青眼睛一亮，确定是白亦飞，于是急急跑去帮忙。

　　白亦飞是背着小九出来的，左右两手分别还拖着两具黑乎乎的尸体。

　　他先将小九放于地上，转头对方云蘅道：“青青，你来看看，我进去时他已经昏倒在地上了。”

　　白青青点头，忙曲身给小九诊脉，片刻抬头起身，“脉象正常，些许烟尘入肺，无大碍。”
　　白亦飞听后放心的点点头。

　　白青青抬头看方云蘅，见他面向火光冲天处，眉头紧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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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回到府衙时，已是凌晨。
　　府衙内众人这一夜忙着救火救人，再加连日来为前几宗命案的奔波追查，此刻已是疲惫不堪。

　　方云蘅吩咐部下一众人等都下去歇息。
　　白亦飞去府衙内堂换了衣物，再至大堂与白青青和方云蘅商讨案情。

　　四下寂静，一轮皓月悬于苍穹。
　　云轻浮，皎月若隐若现，妩媚而神秘。

　　“小九怎样？”方云蘅淡淡问道。

　　“无甚大碍，青青开了方子，煎了药他已服下，现下应该已经躺下了。”白亦飞回道。

　　言毕，方云蘅点点头，不再说话。

　　白青青也静坐于一旁，低头沉思。

　　三人虽不说话，心中却晓的分明，这场大火来的蹊跷。

　　义庄里只摆放尸体，这几天知远县接连发生命案，义庄摆放着前几天那几具无头女童尸和今日农庄命案杜夏衣的尸首，烧毁义庄，目的，当然是那几具尸体。

　　无头女童尸前几天就一直摆放在那，无甚动静，偏偏今日杜夏衣的尸体放进去就起火了，这未免也太巧了。

　　所以，很明显，纵火者的目标是杜夏衣的尸身！

　　思及此，白亦飞开口道：“一具尸身而已，为何要去烧毁？”

　　“说明尸身上还有我们遗漏的线索，有人不想我们知道。”白青青冷哼道，“倒是我们的失误，被人趁了先机。”

　　白亦飞追问道：“那纵火者又是何人？会是杀害杜夏衣的凶手吗？”

　　“不会！”白青青坚定答道，“如果是凶手，那在他杀死杜夏衣之时就可毁坏尸身，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不错。”方云蘅也点点头，“亦飞，你从义庄里救出来的那两具尸首，现下在哪？”

　　方云蘅用了个“救”字——确实是救，有时候，死人比活人能提供更多的线索。
　　而且从纵火者的意图来看，这个线索肯定不小。

　　“在后院。”

　　“可还能分辨清是谁？”

　　白亦飞回想下当时的情景，说道：“我当时冲进去时，黑雾咕隆中看见有个人躺在地上，想想那肯定是小九，因为尸身是放在土坑上的，自然不会跑到地上去，所以想也没想，就把小九背了出来，出来时看到旁边土坑上还有几具尸体，觉得可怜，就顺手拖了两具出来，总比在里面焚毁要好。”

　　白青青好笑的撇撇嘴。
　　觉得可怜……
　　她这个善良的大哥这回还真是好心办了件“好事”。

　　白亦飞当然没想那么多，接着说道：“那两具尸体，虽然当时已经被大火熏的黑乎乎的，不过不难分辨，一个有头，一个没——”

　　话还没说完，三人纷纷起身，移步后院。

　　义庄里，没头的尸体，自然是无头女童尸。
　　有头的，当然就剩杜夏衣的尸身。

　　尸身还在，就还有线索可寻。

　　这算是这几天笼罩在知远县所有阴云中出现的唯一一丝阳光。
　　虽然微弱，却让人心生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