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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夜半击鼓声 ...


  •   知远县府衙,后院。

      淡淡的夜雾笼罩着整个后院,月色下,空旷的后院地上平铺着一块白布,白布中间微微隆起,风一吹,掀起白布一角,露出一具无头黑尸。

      墙角花圃里偶尔会窜出一小团黑影,“喵”一声又消失在黑暗的角落中。

      夜,静的可怕。

      白亦飞掀起整块白布,地上两具黑黢黢的尸身,在月光的照映下,更加显得阴森可怖。
      方云蘅蹲下身,待仔细翻查那具杜夏衣的尸身后,起身,不语。
      尸体已经烧成这个样子,一下子要看出线索来怕是也难。

      白青青上前,亦细查那具尸身。
      半晌,摇摇头,无果。

      之前小九检查尸身,方云蘅和白青青也都略懂医道,杜夏衣是属中毒而亡,这点确实无误。
      而且中的是血泣草的毒,这点也无异议。
      尸体身上也无其它伤口,那问题到底出来哪?

      三人深思,皆不得其解。

      最后白青青摇摇头,对方云蘅和白亦飞笑笑道:“既然此路不通,那就换条路再走。”
      确实,当一条路走到尽头时,换条路再开辟是最好的办法,破案亦是如此。
      有时候执着未必是好事,一条筋走到底,是破案大忌。

      方云蘅点点头,为防纵火凶再次对尸体下手,他叫了两个衙吏守护这两具尸身,等天明让小九再来细查,或许会另有收获。

      回到大堂后,虽已月上中天,可这晚接连发生这些许事,三人都没睡意。
      既然在死者身上找不出线索,那就从死者身边的活人着手。

      三人皆凝眉沉思,开始重新分析案情。

      “那扈秋娘可曾醒了?”方云蘅开口问道。

      “啊?”白青青随即想起是那个被迷昏的真扈秋娘,于是答道,“下午带她回府衙时她还昏迷着,红儿看着她,如果醒了会来禀告。”

      白亦飞似突然想起了什么,于是便问道,“青青,你之前说要找出那人的真实身份来,最好的办法就是试探他的身手,是什么意思?”

      白青青回过神来,想了想回道:“因为——鬼面小郎不会武功。”

      “不会武功??”白亦飞讶然。

      方云蘅亦讶然。

      确实,一个杀手不会武功,是有点难以置信。

      “嗯。”白青青点点头,“准确的说,他的武功是被他师父废掉的。”

      “鬼面神?”。

      “是的。”白青青继续娓娓叙来,“大概是二十年前,千面教最后一个教主鬼面神与他的小徒弟鬼面小郎不知因何事发生了争执,导致两人后来还大打出手,最后鬼面神一怒之下不仅断了鬼面小郎的手筋脚筋,还化了他全部内力。并扬言,看在师徒一场的份上,留他性命,才不逐他出师门,但是有关千面教的武功,他必须悉数收回,且如果鬼面小郎敢因此出卖千面教,他将会让他受尽虫蛊焚烧折磨之苦,求生无门,求死无路。”

      “虫蛊焚烧?”白亦飞听了,倒抽一口气,“究竟何事,会让这对师徒这样反目?”

      白青青摇摇头,叹了口气道,“我知道的就只这些,后来的事,大家也都知道了,鬼面神被人识破本尊追杀至死,他的两个徒弟也都失去踪影。在今日之前,我也不知道鬼面大郎还活着——”

      白亦飞听完也叹了一口气,“作为一个杀手,失去武功,就相当于是废人一个。师徒一场,最终却是这样的下场——”

      作为一名武将,白亦飞当然清楚废去武功意味着什么,在这个明刀暗枪的江湖,唯有自己足够强大,才能保护自己保护家人,否则,就只能任人宰割。

      所以,他从小就崇尚武学,修兵习法,立志维护正义,杀敌御寇,保卫国家。

      然而,从一个兵者的角度出发,白亦飞觉得鬼面神也好,鬼面小郎也罢,都死不足惜——因为任何将武学用于作奸犯科的行为,在白亦飞看来都是对武学的辱没,都是不可饶恕的。

      但是从一个江湖武者的角度出发,白亦飞觉得作为一个师父,废去自己徒弟武功的做法,未免太过狠毒,何况他们是那样独特的身份,虎毒尚且不食子,鬼面神的做法无异于亲手杀子。

      而听了他的话,白青青也小有感触。
      都说人生在世,变化无常,其实人的心才是最会变化的东西,前一刻还是亲如父子的人,下一刻却已反目成仇。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白青青抬起头,看着侧旁之人。
      见他双眸低沉,一如既往的平静无波,不知为何,白青青心里忽然升起一小股莫名的怨气。
      想起那年秋天,午后明媚的阳光,秋千下,那个人,对自己,对家人,抑或是对下人,一往的温润笑容。

      而如今,对他人的笑容依旧,唯独对自己,不知为何,那份疏离,是显而易见的。

      那厢,方云蘅显然心思全在案子上,并没留意白青青的变化,顾自沉思,双眉微蹙,神情认真且严肃。

      这些天,为了这些个案子,他似乎清瘦了不少。
      也是,自小想着为民请命的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乡民死去,面上虽平静无波,但白青青知道,他心里肯定比谁都不好过。

      看着他,白青青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自己非但帮不了他,还在这想些有的没的。想到这,白青青心里严重的唾弃了自己一把。

      正当这两人,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索中时,一旁的方云蘅突然喃喃开口——
      “这么说,那个假冒扈秋娘的人,就是鬼面大郎了——”食指轻叩桌面,又像是自言自语,“鬼面大郎,他——为何要假冒扈秋娘?”

      这一问,让白青青顿时醍醐灌顶。

      之前太多事混杂在一起,再加上晚上又闹了义庄着火这一茬,就忘记了那个千面教本尊的事,此时方云蘅提起,倒让白青青脑袋清明不少。

      确实,他为何要假冒扈秋娘?
      为何他会出现在杜夏衣的死亡现场?
      他跟杜夏衣是什么关系?
      或者,他跟扈秋娘又是什么关系?

      白亦飞看着白青青左右踱步,皱眉深思,小小脸庞因为这几日的操劳,更显苍白。她自小体质就不好,如今这般劳累,做哥哥的,白亦飞当然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于是便想劝她回家休息。

      白青青却执意不肯回去,一来案子棘手,不理出个头绪来她没心思休息;二来嘛,她想起家里那二老,如果这会儿回去被他们逮着,那估计短期内是甭想再出门了。

      好不容易溜出来,能在外面多待会儿就多待会儿,所以说什么,她也是不肯回家的。

      白亦飞只好作罢,这个妹妹的倔牛性子他是再清楚不过,只要一碰上案子的事,八头牛都拖不走她。

      “今天不早了,先各自回去休息吧。”这回说话的是方云蘅。

      “啊?”闻言,白青青一怔,想到可能是她跟白亦飞的对话被方云蘅听到了,于是连连摆手,“我没事,一点都不累,真的!”

      一边狠狠瞪着白亦飞,责怪他多事。
      心下却有点暗喜。

      “我累了,有什么明天再说。”方云蘅扔下一句话,迈步向大堂后室走去。

      原来是这样……

      白青青垂下眼眸。

      这一幕,被白亦飞看在眼里,于是上前,拍拍她的肩膀。

      兄妹俩的默契,不言而喻。
      白青青了然,朝他耸了耸肩,笑笑。
      白亦飞也笑笑,心里却叹了一口气。

      这个妹妹,内心澄澈空明,什么都了然。
      可是,有时太透彻了,并不见得是件好事。
      什么都知道,可是,又什么都藏不住,什么都在脸上,还想装着无所谓。
      装又装不像,还想着宽慰旁人,这个傻丫头!

      兄妹两人正打算回大堂后室休息,这时,寂静的夜空中,突然传来“咚——咚——咚——”三声巨响。

      白青青一个激灵,被吓了一跳,忙转身,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这应该是县衙门口的鸣冤鼓的鼓声。

      “咚——咚——咚——”又是三声。

      白青青和白亦飞同时怔住,彼此眼神一交流,便立刻明白——

      有人在击鼓!!

      两人忙打算出门去看个究竟,刚进去大堂后室的方云蘅也闻声出来,见白青青和白亦飞,皱眉问道:“鸣冤鼓?”

      两人朝他点点头,就飞快朝县衙大门走去。

      =========================

      圆月清辉,夜风习习。

      随着县衙大门“吱嘎”一声打开,几只夜鸟从府衙前的那棵大树上惊起,远处的街巷弄里偶尔能传出几声狗吠。

      不见任何人影,整个知远县在迷离的月光笼罩下,一片宁谧。

      ——没人?!

      方云蘅走至左侧的鸣冤鼓旁,摸了摸鼓面和架上的鼓槌,忙转身道:“还有余温!”

      果然有人来过……

      白亦飞脚底轻点,一个轻巧地翻转旋身,人便上了县衙大门的房顶。
      片刻,下来,摇摇头。

      白青青皱眉,从大堂到大门,才几步之远,怎么那么会工夫人就没了?

      半夜三更敲县衙鸣冤鼓,却不肯现身,难道会是有人恶作剧?

      三人觉得莫名其妙,刚想回大堂,转身,皆怔住。

      ——只见县衙朱红色大门上,赫赫然用匕首钉着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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