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碧》柳岸春风

5、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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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碧洗心知在此处听壁脚甚是不妥，但苦于不知道该如何脱身，只得暂时还在门后墙角里蹲着。
　　正在此时，又有数人脚步声走近。
　　一个陌生的声音说：“小王爷便在这里养病么？这里怎么这么香？”
　　康伯含着哭腔答道：“黄将军，你有所不知，小王爷这病拖得久了，天天喝药不见好，现下他闻到一丝丝的药味都要大骂下人，因此这院子里一天要熏四五次，就为了把药味盖住。”
　　一个苍老的声音道：“想是小王爷身上不爽，性情才急躁了些。生病之人，这也是难免的。”
　　一行人来到门前，康伯道：“黄将军，姜御医，二位稍等，我去看看小王爷醒着还是睡着。”
　　说话间康伯推门进来，反身将门紧紧关上。
　　林延佑见他进来，轻轻点了点头，康伯作了一揖，转身出去。
　　来到门外，康伯道：“小王爷现下刚醒，姜御医请进。”
　　待姜御医进了卧室，康伯又对黄将军道：“小王爷这病怕风，还请黄将军到前厅稍坐。”
　　黄将军答道：“不用，我看这里就挺好。”说着在院子里石鼓上坐下。
　　康伯道：“是。”也垂手站立一旁。
　　卧房里，姜御医轻手轻脚地将随身的诊箱放在屋子中间的圆桌上，然后坐到床边，轻声唤道：“小王爷，小王爷。”
　　林延佑没睁眼，模糊地应了一声。
　　姜御医道：“老朽请脉。”说着便去摸林延佑的手腕。
　　却见眼前一闪，林延佑上身挺起，右手里一把精钢匕首，刀刃贴在了姜御医的脖颈之上。
　　那边陈碧洗从门扇缝隙里看到这一幕，惊得差点叫出声来，急忙用手捂住嘴巴。
　　林延佑低声道：“你若是动一动，或是喊一声，我叫你顷刻人头落地。”
　　姜御医直吓得筛糠一般抖个不停，哪还动得了或是叫得出。
　　林延佑一手制着姜御医，另一手将被子扔到一边，起身和姜御医并排坐在了床边。
　　他持匕首的手轻轻在姜御医下巴两侧一捏，捏得姜御医张大了嘴巴，另一手从床头木盒里取出一粒药丸，塞进姜御医嘴里，又在姜御医脖颈穴道上一按，姜御医便将那药丸囫囵吞了下去。
　　林延佑道：“这是我重金从西域买来的奇毒，服者若无解药，七七四十九日后便肠穿肚烂而死，想不到第一颗竟是给姜御医你用了。”
　　姜御医抖得更厉害了。
　　林延佑见状，把精钢匕首放低了，问道：“回京之后，皇帝问起我得了什么病，姜御医你怎么说？”
　　“云……云……云……云王……世……子……染……染……了……岭南……热……症……”
　　林延佑一笑：“姜御医果然神医也。”
　　说着从木盒里拿出两根小金条和一个小蜡丸，放到姜御医的诊箱中：“姜御医从京城千里迢迢来给我诊病，诊金给少了显得我云王府不识礼数；蜡丸里是解药，待第四十八天服下即可，这四十八天里小心拿着，别磕了碰了，若是损坏了蜡封，药效跑了，可不干我事。”
　　陈碧洗看到此处，心里对林延佑全是鄙夷之感——
　　那姜御医一个白胡子老头，没有七十岁也有六十岁了，拿刀架着老迈之人的脖子，逼人服毒，欺瞒皇帝，哪样全不是君子所为。
　　林延佑堂堂一个王爷，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
　　正想着，却听到林延佑问道：“你离京之前，去过云王府吧？”
　　姜御医道：“是。”
　　林延佑冷笑道：“我就猜到，皇帝既然这么不放心儿子，自然对老子也不会放心。”
　　顿了一下，他又问：“我父王……他怎样了？”
　　姜御医道：“云王爷神智清明……只是饮食难进了。”他拿到解药，想来比刚才怕得少了些，声音也没那么抖了。
　　林延佑“嗯”了一声，半晌低声道：“你出去吧。”
　　姜御医如蒙大赦，拿了药箱，强自镇定地疾步出去了。
　　黄将军见他出来，立刻迎上，姜御医寥寥几句，便往外走，黄将军踌躇了片刻，也跟着出院子去了。
　　这边厢，林延佑将匕首慢慢放在桌上，坐着没动，过了好一会儿，道：“碧洗贤弟，出来吧。”
　　陈碧洗大为尴尬，只得站起身来，期期艾艾走到林延佑身边。
　　林延佑垂着头，指了指身边的凳子：“坐。”
　　陈碧洗依言坐下。
　　林延佑缓缓抬头，身子竟有些前后晃动，他两手抓住陈碧洗的手臂，哽咽道：“我父王他……大限将至了。”
　　陈碧洗轻声问：“你要回京去看他老人家么？”
　　林延佑摇了摇头：“回京，那便再也出不了京了。”
　　陈碧洗对林延佑的鄙夷之情消失得干干净净，只觉得林延佑这个王爷世子实在可怜，父亲病重竟然不能看望，想来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金枝玉叶、有才有貌的小王爷，此刻看起来简直比他这个山里长大的平民子弟要凄惨万分。
　　他年纪轻，也没读过多少书，想不出什么安慰人的话，便将小王爷的手拉下来握在自己手中。
　　两人促膝相对，默默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