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幻夜同人·静安东里24号异闻录》半夏泻心

7、（七）

　　（七）
　　李琅琊一早起来把自己打理干净，然后慢悠悠地晃到北门口的二层小食堂，抱着个塑料饭盒混在一众年轻大夫实习学生中排队买早餐。今天难得还能排到两个糖火烧，就着小米粥味道也算不错。作为半隐藏的甜食爱好者，李琅琊之前还在上班的时候，每天都是靠杂志社门口的一家护国寺小吃店解决早饭问题的。两个糖火烧或者一大块枣切糕，偶尔再带几个艾窝窝当零食。不过自从待业在家后，这种美好的日子也就一去不返了。
　　填饱肚子回住院部的路上，李琅琊开始在心里盘算起来：在医院住了也快一个星期了，身体好像也没什么太大毛病。反正每天只是例行的打针吃药，哮喘这种病又不盼着能彻底好，前天主任来查房的时候倒说自己病情挺稳定的。那估计差不多就能出院了，再住下去存折里的钱还够不够用就不好说——
　　安碧城正从三楼呼吸科病区的走廊里出来，迎面看见李琅琊刚踏上最后一级台阶，脸上带着点茫然的表情，突然觉得好笑。“一大早晨跑哪儿去了？护士等着给打针呢……”
　　李琅琊赶忙点点头，“哦”了一声就往病房里去。快走了两步突然又停下来，转头看看后面一脸闲散模样的安碧城，认真地问了句：“碧城，你今天还要看报表？”
　　漂亮的混血青年确信自己的表情的确垮了一下，迅速调整好后才刻板地回答说：“我哪有这么闲？快回去把你的医保卡给我。”
　　“……”李琅琊愣了愣才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自己上学时就从来搞不清学校给的医疗补助要怎么算，工作之后只能记得工资卡上还剩多少钱，住院这些天他也没想起来过自己还是有北京医保的人。迅速走进自己的病房，李琅琊看见平常来给自己打针的小护士，先略带紧张地笑了笑，然后在仅有的几个小柜子里一通乱翻才把医保卡找出来。把密码也写给安碧城后李琅琊终于爬上床消停了，于是周瑟瑟把吊瓶挂上架子，一板一眼地拆开注射器包装，拉过病人的手拍拍打打地找血管，消毒，仔细把针头往看准了的地方慢慢扎进去——空的。
　　“……你是实习的吧？到底行不行啊……”
　　安碧城双眉一拧，有点嫌弃地抱怨了一句。周瑟瑟刷地红了脸，头更低了低，拿针的手都抖了一下。李琅琊赶紧转头冲那人眨眨眼示意他不用再说下去了。好在第二针扎得还倒准，小护士明显松了口气似的把针固定好，然后从口袋里一样一样掏出药片摆在床头的小桌上，“这是今天的，挂完水就吃了啊。”
　　李琅琊忙笑着点点头。安碧城站在门边还没走，听见这话便习惯性的抱起手臂，挑挑眉毛说了句：“你昨天可就忘了吃。”
　　“哎？”周瑟瑟立即转头瞪了李琅琊一眼，突然变得气势凛然。
　　“我，我下午吃了。”李琅琊负隅顽抗。
　　“那怎么行！茶碱口服一次，血药浓度能维持在治疗范围内就12个小时，所以超过12小时就得再吃一次……你上午不吃，等到下午血药浓度就跟不上了啊！”
　　周瑟瑟皱着眉头数落了一阵子，李琅琊只能紧张地不停“嗯！嗯！”点头。最后小护士只留下一句“等会儿打完了针我来看着你吃药！”，收拾了东西扬头走出门去。李琅琊转头苦着脸看向安碧城，怨念的眼神被那人轻描淡写地挡回去了——“反正我的话你也不听，那总得有个你听的来管管嘛~”

　　唐麟把听诊器挂在脖子上，两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往楼上走着，到了四楼拐角处突然听见后面有人嘻嘻笑着喊“小唐~小唐~”。唐麟回头一看，推拿科的主治医师橘在下面挥了挥手，两三步跨上台阶，笑得一口白牙晃人眼。“小唐你这是上哪儿啊~”
　　“外科，他们说有个病人感冒了。切，感冒了不会自己开点药啊……”唐麟撇撇嘴嘟囔了一句。橘一乐，拍拍唐麟的肩膀，“正好，我跟你一块去！我去看看端华他们~”
　　两个人一路走上六楼，外科的医生办公室也是在走廊的尽头。橘满面春风就差哼着小曲地往里走，走过护士站时瞧见几个小护士围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说些什么，其中一个还回头往唐麟身上扫了两眼。两人快走近办公室时隐约听到里面正闹着不小的动静，橘抓抓头发，往前一步伸手正要推门时，门突然自己“咚”一下打开了，一个略带红色的白色高挑物体从里面冲出来直扑到对面墙上，然后转过身来紧紧贴住墙壁。外科主治医师皇甫端华正以一种被仇家追杀逼至绝境的表情盯着办公室里面的人，一说话声音都发抖了：
　　“头头头头头目您冷静——！我真的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您就行行好放过我这一回吧！您这会儿戳我个窟窿说不定还得劳动您给我补上呢嗷唔——！”
　　唐麟只觉得看见一个闪着银光的线形物体从空中笔直飞过，然后“砰”地一声扎进了墙里——据目测大概离皇甫端华的耳朵边儿只差了两公分，主治大夫这下彻底没了声响。然后唐麟听见橘喃喃地说了句“……骗人的吧这绝对不是手术刀……”
　　“——皇甫大夫，病区不得大声喧哗。”
　　外科副主任八重雪倚在办公室的门边上，一边懒懒地开口斥责下属，一边用凌厉的眼神从完全被吓住了的皇甫端华身上扫到站在一旁不敢擅自行动的橘和唐麟。然后冲着唐麟说：“唐大夫，9床的病人之前感冒，现在好像有点往肺炎上走的趋势了。”
　　“哦，我看看去。”唐麟一脸阴沉地点点头，转身往护士站走。橘站在原地，先是咧开嘴冲八重雪笑了一下，才慢慢踱到皇甫大夫旁边——再不扶一下估计人就倒地不起了。
　　可惜八重副主任丝毫没有关心下属死活的意思，转身就把办公室的门关上了。
　　后来唐麟是在护士站写会诊单的时候，听见护士长唉声叹气地把整个经过讲了一遍：今天上午八重雪在一楼出门诊，快正午的时候回到病房，发现病房这边的临时手术室里有人，往护士站一问，说是大主任米岳明在做一个阑尾切除术。八重雪当时觉得有点怪，米老好几年都只在门诊上了怎么会突然回病房做这种小手术。往办公室里看了看，萧云封下夜班，只有皇甫端华一个人抱着盒饭在吃。八重雪皱皱眉头就换衣服进手术室了。一个阑尾切除术做得很快，出来后八重雪小心地问米老怎么回病房做手术了，米老呵呵一笑，“我今天上午门诊上人少，看完了回病房瞧了瞧，正好就赶上这么一个嘛，做就做了。”
　　“办公室不是有大夫么，让他们做就行了。”
　　“哦，只有皇甫大夫在那儿啊，我看他又忙着嘛呵呵……”
　　“——他忙什么呢？”八重雪突然问了一句。
　　“他拿最里面那台电脑打游戏呢，我看挺好玩的，用一些小豆子打怪兽——哎八重？”
　　谁都知道外科大主任的好脾气，正如谁都知道外科副主任的坏脾气一样。
　　唐麟突然就彻彻底底地一点也不同情皇甫端华了。

　　李琅琊终于还是在周瑟瑟小同学的看护下吃了药。这时候是下午三点一刻，阳光从窗外透进来愈发温暖，刚好适合窝在床上看书。李琅琊正要读完那本《广异记》的最后部分，迷迷糊糊地有点想要睡着的意思。于是安碧城过来的时候看见李琅琊就是一副侧身闭眼抓着快要掉下床去的书的模样。他就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然后进来伸手把书扯下来——
　　“……嗯，干，干嘛？”
　　这一扯把李琅琊惊醒了，揉揉眼睛看清站在床前的人，反倒摘了眼镜趴下想继续睡。安碧城笑笑，把手里提着的东西往小桌上一放，“唔，这是什么？”
　　没人回答。李琅琊只能自己又戴上眼镜伸手把那个小塑料袋拿下来，打开一看竟然是十几个圆圆的小点心。“哎？医院周围哪里有卖艾窝窝的了我怎么不知道……”
　　“回来路上买的。”安碧城随口说了一句。
　　“哦……谢，谢谢你了。”
　　“没事。记得给钱。”
　　李琅琊本来笑得很诚恳的脸上瞬间黑了一半。他低头看看手里的点心，再抬起头来想埋怨几句时却由黑线变成了惊慌，门口分明还站着一个人——
　　“——万安姐！”